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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口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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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疤痕夏季便极容易奇痒难忍,不能用手抓,金女师万分难捱,也只能用凉水去去痒意。

    古代想要祛疤难如登天。书中皇后从番邦寻来了秘方,硬是把棠郁宁这道旧伤治好了,可惜副作用不小,她夜半常觉得脸颊奇痒,胸闷气短,吃了不少苦头。

    郁宁想到这里,更觉得这个提线木偶可怜。

    “棠郁宁小姐姐,回家!”多日不见的系统终于甩出了两个极具诱惑性的字眼。

    她浑身一个激灵,对上金女师愧疚的眼神。

    “我原本早该制止的,只是我不想你们姐妹伤了和气,让你受委屈了。”金女师被她此举弄得更加羞愧,“你若是不愿在我这里虚度光阴,便去求了国丈夫人,为你另寻名师吧。”

    “女师文采斐然,是我等愚钝,便是虚度光阴,也是自找的。”郁宁苦笑着。

    棠松庭和李氏才不会为她延请名师。

    金女师尴尬地笑笑。

    散学后,郁舒带着郁宁去了京中最负盛名的一家食肆——兰亭楼。

    店内已无雅座,但丝毫不影响郁舒的豪气,她点了三四样名菜,说道:“姐姐快吃吧,今日我做东。不要为那些小人生气,下次我们坐最后面,看谁还打得着!”

    李氏不允许她在外胡吃海喝误了正餐,在这方面,她着实很羡慕郁宁。

    郁宁虽是感动,但还是叫来了店小二,退了几样菜,只留一碗鲜肉小馄饨和两个豆沙青团。

    她眉头紧锁地思索,她没有根基,若再被人欺凌,又该如何?

    现在她尚且能勉强借着相士的话狐假虎威,那栎阳侯老夫人归天后,她和韩氏何以度日?

    皇后。

    这是她第一个想到的权贵之人,也是她最容易接触到的靠山。

    郁宁想,如果自己苦学,是否能在一众姐妹中脱颖而出?是否能接触到皇后的“核心业务”而非乖乖做一个任她宰割的礼物?

    皇后棠郁华的人生何其精彩?她狠心告别心爱之人,在十六岁时入宫为美人,次年生下大公主,晋贤妃,而后生下二公主,再晋贵妃,在皇帝原配被废后,她成功被册立为继皇后,生下皇子。而她的丈夫,皇帝楚穆成是储君之争的胜者,稳坐龙椅之后更是穷兵黩武,南征北战,导致年过三十便身体亏空,而后又沉溺美色、丹药。在皇后的“照料”下,他很快西去。

    棠郁华成了皇太后,垂帘听政。起初她试图与民休息,然后动荡的南楚国似乎并不能适应,她不得以开始大肆重用酷吏。物极必反,她渐渐走上了先帝的老路,利令智昏,又与亲王暗通款曲,使朝廷和坊间怨声载道,也因种种原因与亲生儿女离心。后来过了几年,她被她羽翼渐丰的三个儿女幽禁在冷宫中,不日暴死。

    她为情爱流泪过,为权势疯狂过。郁宁当时看完后,不知该说她是自食其果,还是成王败寇。

    “二姐姐,你怎么了?不合口味吗?”见她对着小馄饨发愣,郁舒不知所以地伸出手在她眼前晃着。

    郁宁忙答道:“无事,想我姨娘罢了,不知道春和景明她们有没有忘记给她的药里加糖。”

    郁舒心下了然,感叹道:“姐姐果然至孝至诚。我和我姨娘素日甚少往来,哼,谁叫她满心满眼都扑在三弟身上。”

    这些日子,栎阳侯对她们母女不闻不问。府里的下人会看人下菜,郁舒想到这里,便安慰道:“其实韩姨娘丽质天成,应该不难讨得父亲欢心,父亲许是因当年之事抹不开面,姐姐多去请安问候,他必会回心转意的!”

    郁宁想起那日韩氏强忍着不适,将过往实情一并说出,对棠松庭更是厌恶,她一时冲动,愤懑道:“当年之事?纵使我姨娘身世不明,长于青楼,但凭她一人,又如何生得出我!”

    难道棠郁宁是韩氏一个人有丝分裂出来的不成?明明是他自己见色起意又始乱终弃,有什么脸面怪罪他人?

    郁舒吓得大惊失色,下意识伸手捂住郁宁的嘴,重重拍了下她的手:“二姐姐糊涂了!子女不言父母之过!此乃市井!”

    看她如此紧张,郁宁也只好赔礼道歉,保证了下不为例,将眼前的餐点迅速消灭,而后打道回府。

    韩氏早已亲自下厨备了好些菜,关切地问她学堂情况。

    郁宁自然不会说几个堂姐妹公然在课堂上闹得鸡飞狗跳,也不会说自己不好好听课吃了暗招还不知道是谁,只撒谎让她心安。

    “我只是大概识几个字,学习之事恐是无能为力的,你有不解之处,要多去向女师请教,不要难为情,知道吗?”韩氏早已盘算过,“来景州的路上,虽然遭了天灾,损失不少,但我手头还有些银票,不用担心失礼于人。”

    书中寥寥几笔的人物,但相处这些日子,郁宁早已感受到她拳拳爱女之情,在这个世界里,她是对自己最好的人。

    郁宁眼眶发热,扭过头去,不让她看到:“谢谢姨娘。”

    红蕊和绿绮笑眯眯地将新做的红糖冰粉端上,夏日吃这个最为消暑。不料,栎阳侯身边的管事崔云来了,说是侯爷有请二小姐到明月轩问话。

    见他笑起来莫名猥琐,郁宁鼻间冷哼一声,放下勺子,大步前去。

    步入正堂,她才发现气氛不妙。

    栎阳侯怒不可遏地瞪着她。

    郁舒跪在地上,将头埋得低低的,小声抽泣着。

    “孽女!跪下!”栎阳侯恨不得将茶盏捏碎,他对着身侧的仆妇喊到,“你来说!”

    仆妇行了一礼,阴险地笑着:“二小姐,我是郁静小姐的乳母,娘家姓王。今日几位小姐课堂之上喧哗打闹也就罢了,您怎么还能在背后非议亲长呢?我跟我们家小姐听得清清楚楚的,您说‘纵使我姨娘身世不明,长于青楼,但凭她一人,又如何生得出我‘。我此言可虚?”

    郁宁暗叫不好,一句气话竟被有心人听了去。

    她只好狡辩:”那为何郁静堂姐不来?难道是被罚了忙着抄书一点空闲都没得了?你空口白牙,竟在此污蔑于我!请父亲明查。”

    仆妇见她揭了自家小姐的短,气愤不已,转身向栎阳侯夫妇道:“侯爷,夫人,二小姐不但不知错还要砌词狡辩,若再不加以责罚,传了出去,叫皇后娘娘面上无光啊!”

    郁宁觉得可笑:“家中琐事,何人会传扬出去?若非是王嬷嬷自知管不住口舌?”

    栎阳侯本就气恼,现下更是没了半点气度,随手拿起茶盏朝郁宁砸去:“孽女!你老子我还没死呢!你背地里侮辱生父还不知悔改!又教唆了郁舒和你一起撒谎!来人,掌嘴一百!每日散了学,便去日头底下跪着一个时辰!”

    郁宁及时闪躲,但一听这样的责罚,也是彷徨不已。

    周嬷嬷牢记着皇后的叮嘱,悄悄用胳膊戳了戳李氏。

    李氏心领神会:“侯爷,郁舒还要个玩伴呢,打几个耳光,关起来抄抄书,便算了吧,从此当个丫鬟养,为母亲祈福要紧啊。”

    栎阳侯一掌拍在桌子上:“连你也不遂我的意了!”

    随后,他亲自上手,拉过郁宁的衣领,怒扇了几个耳光。

    郁宁本能地想要推开他,但身边有下人钳制,这具十岁女孩的身体实在无能为力。她感受到自己脸颊越来越热,火辣辣的疼痛从嘴角蔓延到耳根。

    此刻她便是想服软,也说不出话来了。

    郁舒又哭又喊,想上手拉开父亲,被周嬷嬷过来制止了。

    “刘司言大人到!”院子外的小厮大声通传。

    此刻宫内女官怎会来?栎阳侯暗叫不好,连忙住了手,一把拽起两个女孩,严辞警告,让众多下人遮掩着她们。

    但瞒不过眼尖的刘司言。她见此情景也是一惊,但还是先传了皇后口谕,特赐郁宁、郁舒二人典籍两本。

    而后,她指向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王嬷嬷:“这位妈妈好面生,想必是新来的,那必是最公正不偏颇的,可否告知,郁宁小姐所犯何错?要受掌掴之罚?”

    女官声色俱厉,威仪十足,王嬷嬷吓得腿肚子都转筋了,扑通跪倒,将事实一五一十地说出。

    刘司言听后反而噗嗤一笑:“侯爷怎么越发小气了?孩童无意间说了句实话,实在不必打人脸。”

    她毫不留情地嘲讽。栎阳侯心中再气恼,也说不出话反驳。

    皇后对母家人从不给面子。而司言掌传旨启奏之事,刘氏常随皇后出入宫禁,深得皇后器重。行事作风,亦是如此。

    刘司言掏出丝帕,给郁宁擦拭嘴角的血迹,冷眼环视了一圈下人:“都是瞎的傻的吗?还不快请郎中!”

    离大门最近的下人迅速跑了出去。

    “小姐所居何处?我与你一同回去。”

    郁宁连扯动嘴角都疼,只能点点头。

    刘司言将她送回住处,看着她红肿的脸颊,不免心生同情:“从来英雄不问出身,小姐专心致学,总有出头之日。我会将此事禀告皇后娘娘。请小姐安心养伤,想必不出几日,你还能再见到我。”

    言罢,她准备离开。

    红蕊与绿绮齐声说道:“恭送刘司言。”

    等等!

    刘司言?皇后近侍?

    刚才还沉浸在伤痛和委屈中的郁宁顿时回过神来,紧盯着她的背影。

    难道她便是那起舞弊事件的当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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