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风渡海棠
宇文轩笑容疏朗,举杯饮尽。
在坐的贵客有的简直酸到了鼻子孔。
左边一弱冠之年的纨绔,乃当地豪绅家的公子赵潜,他吃了几杯酒,摇头晃脑地问道:“这人谁啊,面生的很。”
同桌的另一公子廖达摇摇头,“海棠花节乃有凤来仪开年后的第一重头,能登堂上坐的,必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看此人风度,定是哪家贵族新得道的人物!”
赵潜眯着一双醉眼,打量一番,“就他那身行头,还不及本公子的一根脚趾头,也配佳人相陪?”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廖达拉住他,“都是生面孔,可别是稻草人点火——惹火烧身。”
此时,大厅自明转暗。
客座的霓虹灯灭了好些盏。
台上灯火尤盛。
乐声渐起,缥缈悠扬,仿若从久远的时空漫漫而来。
踩着乐点,六名舞姬自台子的两边,款步而上。
她们皆身着红色舞衣,手提莲花灯,一步一摇,摆花弄姿,尽显娇娆。
她们面上都挂着一缕轻纱,身姿盘旋间,媚眼轻挑、如烟如丝。
赵潜被拉坐下来,“好戏还在后头了,急什么!”
林逸之放下折扇,提起了几分兴致,“此曲婉转悠扬,丝毫没有烟花世俗之气,仿若空谷清音,和雅袅袅。”
他形容的高雅,可见不是凡品。
常柏自知是个俗人,他还是觉得适才烟柳姑娘的表演更为精彩。他看了看殿下身边空着的座位,心想着,若不是随殿下而来,他定会参与竞价。
林逸之的声音凉悠悠地传来,“你若想竞价刚刚那位烟柳姑娘,殿下自会成你所美。”
宇文轩玩笑道:“常副将难得喜欢,不如本王做主,买回去做个小妾?”
常柏黑皮一红,“殿下别听他胡说!”
正打趣着,满室飘扬起女子清丽的歌声。
“风渡海棠,携几分红霞回家。
一身霓裳,绾青丝倚窗待嫁。”
歌声回梁处,妘姝步上台子。
她一身红色长裙,细肩微露、面有红纱,与入城时的衣饰别无二致。只是,妆色浓艳,上挑的眉尾细细描绘了几点海棠,为那双明净的眼平添了几分妖娆之色。
“一盏清茶,笑红尘雪月风花。
凤冠簪花,叹岁月遗落霜华。”
她手持一枝海棠花,和声并舞。时而以花掩面,面染红霞,惹人贪看;时而扶花低面,面色凄清,惹人垂怜。
“倘若我心中的山水,
你眼中都看到,
我便一步一莲花祈祷。”
此句凄婉缠绵。
再看她形容姿态,仿若随风飘零的海棠花,娇柔易碎、渴人疼爱。
“好!”
宇文轩循声望去,左边座上的公子哥已然站起身来。
他的眼皮有轻微的跳动,蕴藏着一丝危险。
“他是谁?”
林逸之瞥了一眼,“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不认识。”
众目睽睽之下,赵潜提一壶酒,摇头晃脑上了台。
这情形很是不妙,也很是常见。
芸甯仍躲在柱子后,她紧盯着台上的一举一动,吩咐管事言牧,“那小子若是出言不逊,立即给我扔出去。”
林逸之十分从容地呷一口酒,“这种戏码每年都会来上一出。有好戏看咯!”
一口酒下肚,清冽甘爽。林逸之放下酒杯,不出意料地看着身边空着的座位。
“这——”常柏不明所以,眼见着宇文轩缓步向台上走去。
台上,赵潜一把抓住妘姝,打断了她的表演。
“你真漂亮!”他眯着一双醉眼看她,伸手去扯她的面纱。
妘姝一惊,挣扎着往后退了一步,“别——”
这一声,简直酥人心骨。
赵潜更是情绪高昂,他把酒壶一扔,就要把妘姝拉进怀里。
“哎呦!”
伴随着一声惨叫,赵潜的声势荡然无存。
宇文轩站在台上,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扣住了赵潜的手腕。
“你——”赵潜的声音逐渐带着哭腔。
宇文轩瞥了眼他的另一只手。
那只手,还抓着妘姝不放。
宇文轩的眸底更是暗沉。
“痛、痛——”
赵潜几声痛呼,另一只手逐渐放松。
宇文轩这才满意。
“公子,自重。”放开手,他说。
赵潜酒醒了大半,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应答,但叫他此时下台,又觉颜面扫地。
常柏瞪大了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
他以为这是幻觉。
林逸之轻笑一声,“醉翁之意不在酒。你还看不出来吗?”他看了看自己的手。
城门那日,殿下扣住他的手腕,阻止他入车查验。说实在的,那手劲个,还真是痛。
林逸之不禁同情起赵潜来,“这公子哥身娇肉贵,那手,怕是好几日不能活动了。”
芸甯手摇着一方锦帕,走上台来。
“来人,请赵公子后院醒醒酒。”
这意思当然是,轰出去。
管事言牧带着两个壮汉,架着赵潜走出门去。
芸甯走到宇文轩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官爷,您不会也是酒喝了上头,要出去醒醒酒吧!”
宇文轩笑道:“按照海棠花节的规矩,接下来,不正是簪花待选吗?”
所谓簪花待选,便是姑娘们簪花等候,竞价成功者即可摘下此花,以示抱得美人归。
更有“花堪折时直须折”的美意。
芸甯道:“既然官爷有意,请移步上座,耐心等候。”她看了眼就近而坐的廖达,“在坐都是泯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该出手时、切莫含糊。”
“何必如此麻烦。”宇文轩轻笑一声,带着自信和飞扬的神采。
他取下腰上的宫牌,呈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霓灯映照,宫牌金光闪闪,比这满室的崇光更为耀眼夺目。
原来,此乃皇上御赐的金牌!
众所周知,当朝荣获御赐金牌者,唯宸王殿下一人!
在座宾客面面相觑,当即跪拜,“宸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常柏心中咯噔,总觉得此举欠妥,“殿下从未如此高调,今儿怎么会——”
林逸之摇着折扇,一副高高挂起的模样,“咱们殿下啊,是不动则以、动则惊雷。”
“平身吧。”
宇文轩说着,拿出一粒碎银子,甚是悠哉地摆在芸甯面前。
“按规矩,本王出价,一两!”
芸甯被气的面红耳赤。
妘姝不自觉的看了看宇文轩,竟觉得有些许的——有趣。
“殿下这是刻意来打有凤来仪的脸吗?”芸甯沉声。
“一两复始,万象更新。”宇文轩迎向妘姝的目光。
两人心中竟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了然。
“何况,”宇文轩面向宾客,“在座各位贵人,有哪位出价比本王更高吗?”
台下默然,无人敢答。
廖达抬眼看了看,又无能为力地低下头去。
林逸之与常柏小声嘀咕:“没想到,咱们殿下——还挺会!亏得平日里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也不嫌累。”
宇文轩收起宫牌,把银子抛到言牧手中。
“如何?”
没等芸甯回答,宇文轩已走向妘姝。
“你,注定是本王的人。”
他一把抱起她,阔步走向厅外。
突如其来的亲密和宣告,让妘姝心跳如雷。
匆忙间,她向芸甯使了个眼色。
芸甯心不甘情不愿地踱步原地。
会同意妘姝登台,只因她早在座下安排了自己人。只要到了竞价环节,此人必会高价得了妘姝。倒不想宇文轩如此高调,芸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常柏还在震惊之中,“啊这——”
“谁家更有黄金屋,深锁东风贮阿娇。”林逸之悠然品酒,“回京的时候,可别忘了准备一辆马车。”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