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海棠花节
有凤来仪的老板娘已出门迎客。
她还是那身装扮,朱紫相间的长裙,配一张笑容夸张的“大花脸”。
迎来送往,左右逢源。
林逸之看着她,突然问道:“这位姑娘,也查过了吗?”
常柏面露惊讶,“姑娘?”
“就是这位笑起来比哭还难看的老板娘。”
“啊!?她是,姑娘?”
观其形容举止,分明一位而立之年的妇人。
宇文轩道:“这识人的眼光,逸之是不会有错的。”
常柏抱拳,“属下稍后就差人去查。”
正说着,老板娘的目光扫了过来。
霓虹辉映处,只见她脸色一变、笑容凝滞,明显是看见了不想再见的人。
宇文轩随口说了句,“本王还是第一次不受待见了!”
林逸之摇着折扇,“殿下此等风采卓绝的客人,只怕她一年上头都瞧不见一个!”
眼见着门前这三人,老板娘心中有一种预感:今晚,定不会平静而过。
她迟疑稍许,仍是陪着笑招呼:“哟,今儿是吹的东西南北什么乱糟糟的风,把几位官爷都给刮来了!”
这话显得有些不客气。
林逸之晃着手中的邀请帖,答话也不客气。
“不管来的是什么东南西北风,总镇得住这里阴阳怪气的妖风!”
常柏再次感叹,这小胡子的嘴皮是真的六!
老板娘自知讨不了好,查看了邀请帖,交给身后的管事言牧。
“哼,请吧!”
她转身而去,又挂了笑招呼其他客人。
这明摆着的嫌弃,宇文轩也不以为意。
他摩挲着指上的扳指,一派的翩然从容。
“秾丽皆春色,最是海棠娇。本王慕名而来,有凤来仪特意为今晚准备的三位美姬,总不会只过了这几日,就不翼而飞了吧!”
朗声说完,宇文轩阔步入门。
霓虹辉映下,老板娘的脸色却是暗然,和着半红半青的大花脸,实属难看。
——
有凤来仪内院,青砖红瓦、雕梁画柱。
厢房里,窗明几净。
妘姝静坐桌前,提笔落墨,娴静优雅。
桌前,身着朱紫长裙的女子手中扯着一方锦帕,三步并作五步,来来回回急走。
“泯城划区而治,在胧月、夜琅、新南国人聚居之地划定特殊管辖区,从各国来此定居的人中选任辖区官,与天圣王朝派驻的官员一同管辖。此法,确实有利于区域内的治安稳定。”
妘姝侃侃而谈,并将这几日的见闻择要而录。
“你还有心思记录见闻啊?”朱紫长裙的女子跺一跺脚,显得格外焦急,“他们已经找上门了!不行,得赶紧走。你准备准备,我让言牧送你出城!”
她说着,便转进内堂收拾起来。
“阿姐。”
妘姝放下笔,轻唤一声。
朱紫长裙的女子立即飞奔出来,“嘘,你怎么能这样叫我了!”
妘姝轻笑着拉过她的手,“芸甯姐!”
原来,这朱紫长裙的女子,不仅是有凤来仪的老板娘,也是妘姝的表姐、宁国公主——苏曼芸甯。
看着妘姝一脸的从容,芸甯拿她无法。
“你想怎么办?”
妘姝道:“那位宸王殿下不是说了吗?不过几日,我总不能凭空消失吧!”
芸甯道:“这还不简单?我这里多的是生面孔的姑娘,找个出挑的,戴上面纱,竞价拍卖的时候安排一下,还怕蒙混不过去吗?”
妘姝摇首叹息,“那日,在马车里,他虽未全然看见我的容貌,但也不至于分辨不出。今晚,要搪塞过去,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那怎么办?总不能真让你上台献艺吧!你的身份何其尊贵,那些贪酒好色的臭男人也配?”
相对于芸甯的波澜起伏,妘姝的情绪仍是没有丝毫的波动。
她不自觉地摸了摸指尖。
“他的话,意思很明白。我若不出现,只怕有凤来仪,是不能在泯城立足了。”
而有凤来仪,还没到撤出泯城的时候。
“好吧。我去安排。”
芸甯无奈。
见妘姝双手交握,芸甯才注意到,她的衣衫是如此单薄。
芸甯取来披风,“你又废寝忘衣了不是?记录归记录,也要多穿一件衣服啊!这夜深露重的,你的身体本就不怎么健壮,冻坏了可怎么办!我就奇怪了,姨母怎会同意你只身前来。月霞和月缺,你怎么一个都不带!”
“月霞、月缺年纪尚轻、武功却高,很容易惹人怀疑。”妘姝轻声解释,“若是带其他人,也帮不上什么忙。”
芸甯服侍妘姝穿上披风。虽长久未见,但这个习惯,她一直保持着。
她握住妘姝的手,“这几日,我忙着海棠花节的准备。你了,起早贪黑,满城里巡游。我一直不得空问你,那日,马车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那宸王殿下,指明要见到你?”
妘姝看了看被握住的手,那日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指尖。
她没有告知芸甯木匣藏箭之事,依芸甯的性子,可能会打草惊蛇。她便传书回国,详细调查同行的两名舞姬。
她相信,不久之后,整件事就会水落石出。
“你不用担心,只要过了今晚,这里的一切,都会恢复如常。”
——
脸晕脂红,身带妖娆。
大厅上,美姬舞姿婀娜,惹人垂涎。
她身着白色细纱长裙,外露柳腰、款摆生姿。长裙上系着白缎飘带,旋转起伏、灵动飘逸。
就连伴舞的八名女子,个个都是容貌出挑、身段窈窕。
这是林逸之第四次参加海棠花节,他坐在大厅正中的第一桌。
在坐宾客无不聚精会神,观赏台上的表演。
林逸之则竖起折扇,比量着桌子与舞台之间的距离。
宇文轩同桌而坐。白色常服配上俊秀的容颜,仿若仙气飘飘的高雅名士,与满室的歌舞升平有些格格不入。
他品一品酒,对台上的一切并无兴趣。
“逸之,”宇文轩有些意外,“怎么,如此貌美的姑娘,都不合你心意?”
林逸之摆弄着折扇,左边比一比、右边量一量,“那日,这位来自新南国的烟柳姑娘,就坐在第三驾马车里。她那些衣服首饰,我早看过了。就连她现在贴身穿着的、最里面的那件,是何花色款式,我都瞧过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常柏眼忙之中瞥来一眼,那模样像是在说:还真是鸡蛋里面挑骨头,没事找事。
满堂喝彩声中,林逸之突然拍一下桌子,“果然是托殿下鸿福,这桌子和舞台正好在一条直线上,而且坐北朝南,绝对是上座中的上座!”
常柏简直要翻白眼翻到晕过去了,“你好好的歌舞不看,就在这里研究桌子和舞台是不是在一条直线上?”
林逸之打开折扇,扇起一阵风凉,“我只是在想,老板娘安排的上座,是不是符合殿下的身份。若是怠慢殿下,我非找她理论不可!哪像你,一心只想着自己玩乐!”
“我——”
好吧,常柏承认,他第一次观赏外族舞蹈,难免有些——入神。而这翩翩起舞的新南女子,容貌清丽、舞姿妖娆,他难免有些——心猿意马。
一曲将尽,美姬款摆身姿,自舞台上走了下来。
她一步一舞,游刃于就近的上座间。
随着她的靠近,男人跃跃欲试,全场的气氛瞬间达到鼎沸之势。
在坐的男人,无一不想一亲芳泽。
除了,细品美酒的宇文轩,和百无聊赖、弄扇为乐的林逸之。
伴随着一阵馥郁的香气,美姬翩然而来。
常柏的心简直跳到了嗓子眼儿。
美姬却越过他,来到宇文轩身边。
纤纤素肢楚王腰,款款一摆尽妖娆。
她一手攀上宇文轩的肩,极尽诱惑地摆弄着身姿。甚至绕到宇文轩身后,极其亲密的环抱着他,任由曼妙的曲线贴着他挺拔的后背。
如此美人儿投怀送抱,着实让旁人羡慕。
此等情景,林逸之习以为常。
跟随宸王殿下十年,每次同游风月场所,哪次不是殿下最惹姑娘喜爱?又有哪次不是姑娘扒拉着殿下不肯放手?
而这位宸王殿下,自制力简直强的可怕。
被美姬这样亲密地偎依着,宇文轩仍合衣端坐、神色自若,好像他身后扒拉着的不是美妙的舞姬,而是一只无关紧要的哈趴狗。
大厅的气氛瞬间有些尴尬。
芸甯躲在大厅的角落处,眼见着宇文轩不为美色所动,便气不打一处来,“美人在怀,还装什么君子!”
管事言牧跟在一旁,“老板娘,您是刻意让烟柳姑娘靠近宸王吗?”
“那当然!”已知计划落空,芸甯拍一拍面前的大红柱子,“给他个姑娘乐一乐也就算了,难不成真让月棠献艺?”
“可是,宸王殿下,似乎不为所动。”
“还用你说吗?”她早看见了。那“道貌岸然”的宸王,居然还悠哉地品酒!
“你们在看什么?”
妘姝已经来到了大厅。她站在芸甯身边,顺着他们的目光望过去。
霓虹灯照处,舞姬轻舞慢摇,挪到宇文轩面前,一双藕臂挂在他的肩上,顺势就要坐进他的怀里。
宇文轩却突然握住她的腰,下身盘旋,一个举力,便将这美丽的舞姬放坐在一旁。
随后,他举杯一笑,“姑娘好舞艺,本王,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