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贺枕月本来已经准备勉强自己，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这一瞬间，她紧绷的神经如弓弦般骤然松软，又仿佛带着些后劲的回弹，心跳频率仍在不停加快，让她不自觉动了动指尖。
全程都在怔怔的看着他的侧脸。
谢以星眼里没什么温度，唇线紧抿，难得情绪外露的火大，透明清酒在力道冲击下溅射出来，顺着指节滴落在桌面。
氛围冷到可以结冰。
男人刚才劝酒的气势像是虚了几分，有些尴尬的收了手，“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大家高兴高兴……”
谢以星抬眼，一字一顿，“高兴高兴？”
猝不及防撞上他冷淡的眉眼，男人接下来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只好讪讪的笑了下。
谢以星转而看向贺枕月。
贺枕月的大脑一片空白。
刚对上视线，她就紧张的眨了两下眼睛。
下一刻，谢以星冲男人的方向昂首，“那她高兴了吗？”
狭小的空间格外安静，外界走动声和空调的声音都清晰入耳，贺枕月无端放轻了呼吸，视线被他冷硬的侧脸占据。
男人面子上有些过不去，闻言还想说些什么。
旁边的同伴推搡了下他，顺势抛了个台阶，“就是，人小姑娘都拒绝你了，你也别揪着不放，饭都要凉了。”
男人看了眼他，“好吧。”
这场餐桌的闹剧似乎就要停在这里。
这时，谢以星轻描淡写的说，“给她道个歉。”
“这有什么——”男人话还没说完，对上他的眼神后酒醒了三分，他默了默，“不好意思啊妹妹。”
任谁都能听出语气中的不情愿。
谢以星瞥了眼桌面，“把酒喝了，再道一次。”
“……”男人深吸一口气，扯出个笑容，然后端起桌面的酒杯面向贺枕月，“小贺妹妹，我喝了酒就没个把门的，不小心冒犯了你，见谅哈。”
贺枕月低头抿唇，含糊应了声。
见谅个屁。
要不是职场优势，人都给你骂死。
事情告一段落，气氛稍有冷却。
两个男人自说自话的开始喝酒，其他人尽量避免尴尬，低头吃着碗里的饭。
贺枕月有心想要道谢，悄悄看了眼旁边人。
谢以星正抬手拿起手机。
于是她迟疑半秒，在微信里给他道了声谢，发完谢谢以后，她还发现了来自微信分|身的多条未读。
【启明星】：？
【启明星】：他灌你酒？
【启明星】：什么品种的渣男，他也配你喜欢？
【启明星】：人呢。
【启明星】：说话。
【启明星】：不准跟他回家听到没有。
【启明星】：[对方已取消]
【启明星】：[对方已取消]
【启明星】：……
最后一条消息来自两分钟以前。
【启明星】：我要报警了。
贺枕月看见消息的时候有点懵，不知道怎么会发展成这样，于是就往上拉了拉记录。
盯着自己发的那句灌酒看了会。
心里莫名就有点触动。
刚点开输入框打了两个字，对面的电话就弹窗过来。
贺枕月抿唇看了眼谢以星，又看了眼包间其他人，小声说了句“我去趟厕所”就往外走。
没过多久，谢以星突然起身。
-
晚间的风吹得有些冷。
贺枕月往外走时就接通了电话，但是没说话。
对面大概也没想到她秒接，沉默了好几秒，才阴阳怪气的轻嗤了声，“你还知道接电话？”
“……”
“我还以为某人被渣男迷得乐不思蜀了呢。”
这都哪跟哪啊。
回想起他的十几条消息，贺枕月连忙解释，“没有没有，你误会了，我男神没有灌我酒。”
“意思是你现在没事？”
“安安全全的，我一滴酒都没喝。”
“滴。”
电话挂断。
贺枕月一脸懵逼。
下一秒，微信弹出一条消息。
【启明星】：再打一次。
【月亮悄悄说】：？
【启明星】：？
贺枕月鼓了鼓腮帮，拨通过去。
电话那边慢悠悠的响了两秒才被接起。
启明星语调散漫，“扯平了。”
“……”贺枕月忍了忍，“幼稚鬼。”
“没事就说说吧。”他问，“怎么回事？”
“我发那条消息是因为有人灌我男神酒。”她老老实实的说，“然后我手机开了静音，就没看见你的消息。”
思及此处，贺枕月补了句，“谢谢你关心我。”
以前她从没见他连续发过这么多消息，要不是他语气如常，她差点感觉对方很慌很慌。
启明星说话时语气欠欠的，“不用谢，父爱如山。”
这个关心人也没好气的别扭鬼！
贺枕月问他：“你就不能当个人？”
启明星回问：“你就不能看一眼手机？”
贺枕月顿时噎住。
随后，启明星便若有所悟般“哦”了声，“我懂，朋友没有男神重要。”
“……”这人怎么阴阳怪气的。
贺枕月气势软了下来，“哎呀！我真的没看见嘛，下次一定！你当然也很重要啦。”
启明星冷哼一声，没说话。
“拜托拜托，原谅我这次吧。”
“……”
露台前树影婆娑，贺枕月随手摘了片树叶。
突然，启明星冷不丁的问了句，“他让你喝酒你喝不喝。”
“这个……”贺枕月迟疑到，“一点点？”
“你酒精过敏自己不知道？”启明星气笑了，“让你喝酒你就喝，让你跟他回家你也跟他回家？被人骗了还要帮人数钱是吧。”
怎么就扯到回家了。
贺枕月：“你对我这么冲干嘛！”
启明星：“啧。”
贺枕月：“我看你才像是喝了酒，我男神不会这样的。”
启明星：“是吗？”
贺枕月理直气壮：“当然。”
启明星的话里多少带了点嘲讽，“才接触多久就这么相信他，就你这样傻的，我一个人能骗三个。”
贺枕月说不过他，当即敷衍到，“是是是，明星哥哥最聪明。”
“……”
启明星那边顿了好几秒，才慢慢的说了句，“别撒野娇。”
“怎么了嘛明星哥哥～”
这时候，公司群里传来散场的消息。
贺枕月往下翻了翻其他未读。
妈：【你弟弟要回国了，明天回来看看。】
贺枕月的指尖顿了顿，回复：【好的。】
退出来以后，顺便给弟弟池野发了条微信：【臭弟弟，明天几点到？】
池野秒回：【下午六点，正好回家吃饭。】
贺枕月：【那我接不了你，自生自灭吧。】
池野：【你不跟我们一起吃饭？】
贺枕月：【我敢？】
池野发了个嘲笑的表情包，贺枕月没搭理他，转而跟启明星正经说到，“先不跟你聊了，明天我要美美的去大采购，噢耶。”
“不上班？”
“……下班去，呜呜。”
电话挂断以后。
谢以星看了眼露台外的夜景。
无尽的树影被黑夜拖长，模糊得像是有重影。
蝉声鸟鸣之间，心跳声也有点大。
大概是喝醉了。
-
贺枕月从走廊回去时，正好看见了从对面走来的谢以星。
视线交汇的瞬间，她勾唇浅笑。
就在此时，走出包间门的陆向晚也看见了她，快步走近和她说悄悄话，“我靠，群里都传疯了，你们怎么回事。”
“这个……”
贺枕月被她拉着往外走，没忍住回头又看了眼。
薛止明抬手搭着谢以星的肩膀，正笑着调侃，“你平时不是不爱喝酒吗。”
谢以星想到什么般勾起唇角，“想喝了。”
听到这里，贺枕月不自觉抿唇偷笑，心里像是吃了糖，甜滋滋的。
明明就是为她解围，什么想喝了嘛。
陆向晚掐在她的胳膊上，“这个什么这个，快说！”
“回去再跟你细说。”
“今晚去我那，我的八卦之心蠢蠢欲动！”
“行。”
走到楼下，一群人聊到回家的事情。
薛止明慢条斯理的放下手机，“我送你们？”
贺枕月愣了一下，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总裁也喜欢八卦？
还没等她回复，陆向晚就认真科普，“薛总，酒驾犯法。”
贺枕月惊恐的看向陆向晚。
她的好姐妹疯了吗，这都敢怼。
薛止明笑得温文尔雅，“我喊了代驾。”
陆向晚晃了晃自己的手机上，“好意我们心领了，我也叫到了。”
贺枕月：“……”
一行人陆续打到车，陆向晚的代驾也准时到达。
刚坐上后排，陆向晚就催促到，“你俩怎么回事。”
贺枕月反问：“你俩怎么回事。”
陆向晚无所谓的挥挥手，“不重要的小事，快讲你的！”
贺枕月挑着重点把这件事讲了一下，陆向晚大为震惊，“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贺枕月不好意思的“咳”了声。
陆向晚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我的姐妹。”
“那必须。”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之间，车辆到达，两个人手挽手就进了电梯。
陆向晚突然说了句，“我感觉不太对劲。”
贺枕月没反应过来，“啊？”
“我仔细的想了想。”陆向晚看向她，“大学时候有多少人追谢以星你也知道，他真的有这么容易动心吗？”
贺枕月默了默，“我也不知道。”
从一开始如陌生人般的漠视，到公司餐厅说的那句可爱，再到现在拦着人不让她喝酒，关系比突飞猛进更突飞猛进。
陆向晚：“所以我觉得。”
陆向晚：“谢以星会不会早就对你有想法。”
贺枕月眨了眨眼睛。
陆向晚：“你觉得呢？”
贺枕月：“我觉得我不知道怎么觉得。”
电梯到达，陆向晚拉着她进门，一边找鞋一边说，“我觉得，只是我觉得啊，会不会他从拒绝你的时候就开始注意你了。”
贺枕月：“？”
陆向晚想了想，“你当时不是哭了吗。”
那天散场以后，所有人都觉得贺枕月哭是因为丢脸，但是陆向晚永远记得，那天回到寝室以后，贺枕月抱着她哭了很久。
提起从前，贺枕月面色不改，“这种丢人的事情不提也罢。”
陆向晚大胆假设，“我感觉他从那以后就注意到你了，但是毕业了遇不见你，这不，你跳槽了，他激动了。”
贺枕月默了默，“他是没有手机吗？”
陆向晚：“……”
贺枕月：“……”
静默片刻，贺枕月说，“别瞎猜了，睡觉吧。”
跟陆向晚互道晚安以后，贺枕月躺在客房的床上发呆，满脑子都是今天的场景。
越想越睡不着，她翻来覆去的傻笑。
这次跳槽到启月真的是跳对了，这也太开心了吧！
好期待以后的日子。
期待跟谢以星天天见面。
-
第二天早晨，贺枕月是被陆向晚摇醒的。
昨天晚上，她亢奋到凌晨才堪堪入睡，起床时整个人蔫的不行，那股起床气无处发泄，她只能愤愤的砸了下被子。
随后无能狂怒的爬起来做早餐。
陆向晚在旁边有些惊讶，“你真学会做饭了？”
贺枕月拿着锅铲看她，“那必须。”
吃早餐的时候，贺枕月看见了微信分|身的消息。
【启明星】：撤回一条消息。
【启明星】：撤回一条消息。
【启明星】：撤回一条消息。
除开这几条凌晨三四点的撤回，其他什么也没有，贺枕月非常纳闷的回了三个问号：？？？
大概是正在补觉，启明星没有回复。
洗完碗以后，两个人出门上班，从踏入公司大门那一刻开始，贺枕月就接收到了各种各样的视线。
刷卡进厅以后，公司前台罕见的跟她打招呼，然后神秘兮兮的招了下手。
贺枕月顺势走过去。
——“听说你跟谢以星昨晚在一起？”
贺枕月瞳孔地震：“……”
甚至于上楼的电梯里，也有个见过的女生凑过来问了句，“听说你跟谢以星在谈恋爱？”
“……”
那些人都出了电梯以后，陆向晚捂着肚子笑到不行，贺枕月对着电梯开始面壁。
包括回到美术组以后，打量的视线也没有减少。
贺枕月刚回到工位，隔壁的周礼就慢悠悠的递过来一颗糖。
贺枕月率先开口，“不是，没谈，都是假的。”
周礼有些惊讶，“什么？”
贺枕月默了默，“你当我没说。”
这种奇怪的谣言自然也带来了些不好的影响。
下午，二十七楼厕所里。
两个正在洗手的女生突然聊到：
“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居然能让我们主策划帮忙解围。”
“谁知道呢——不过我听说，她入职这几天都打扮得很漂亮，说来也巧的是，好像今天谢以星没有来上班。”
女生恍然大悟的笑到，“你的意思是？”
陈若凝随意的擦了擦手，“我可没什么意思。”
隔间厕所里的贺枕月：“……”
从上班到下班，她每次来厕所都能听见各种讨论，这是什么秘密基地吗！
甚至男神风评受害！
这时，微信传出响声。
【启明星】：……
【启明星】：醒了。
【月亮悄悄说】：……
【月亮悄悄说】：猪。
启明星这么一打岔，她心里的火气消了不少，耐着性子等她们聊完再回到座位收拾东西。
-
下午五点半，流星购物中心。
贺枕月零零散散的买了一堆东西。
无所事事的闲逛下楼时，贺枕月像是感觉到什么，下意识往后面看了眼。
背后是一家玩偶店，连接着洗手间的拐角。
——其他什么也没有。
贺枕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也对，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看见谢以星，哪有这么巧啊，她真是疯了。
只不过，既然看见了，贺枕月决定进去逛逛。
逛着逛着就看见个暗紫色的玩偶猪，于是对准货架拍了一张照，招呼店员过来的同时，将照片发在亲友群。
【月亮悄悄说】：紫色猪猪诶！好适合启明星！
【排骨】：哇，还有绿色的！
【树林】：这几个颜色，启示之月联名？
【星星喜欢你】：？
【月亮悄悄说】：嘿嘿，还有其他颜色的，等我买下来给你们寄过去。
这时，屏幕里弹出启明星的私聊。
【启明星】：你也在流星购物中心？
贺枕月心下一惊，视线扫过周遭所有人群，满脑子都是奇怪的想法，围绕着：他是怎么知道的？？
就在她联想到各种糟糕事情的同时。
微信也弹出了新消息。
【启明星】：我也在。
【月亮悄悄说】：？？？
【启明星】：看见个猪很像你，已经买了。
随之发送过来的是一张粉色玩偶猪。
贺枕月看着那张图里骨节分明的手，莫名分神的想到：说不定启明星真的很帅。
【月亮悄悄说】：谢邀，巧到我了。
回应她的是一通电话。
接通以后，启明星率先开口，“既然这么巧。”
这句话说出口后，他顿了顿。
然后贺枕月就听见。
那个跟谢以星如出一辙的清沉嗓音。
说得很是随意、也漫不经心。
——“小月亮，见个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