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章

    翌日，秦光昇用过早膳就立刻回了内城。虽然清安城也是上京的一部分，但离顺天府（俗称内城）还是远了些。

    回户部销了假，还剩下半天修整时间。沐休，说是三日，对于家就在顺天府的官员来说，确实是三日，但那些家在外城（如清安城、清远城等）的官员，至多两日假期。秦光昇沐休的第一天赶到家能吃上晚饭，第三天早上就要回内城，毕竟沐休之后要照常早起。另有一些非上京本地的官员，或是没钱把家眷安置在上京，或是孤家寡人一个，沐休三日，便是三日。

    秦光昇和几位没有沐休的员外郎、主簿寒暄了一会，就出了户部往内务府走去。

    内务府管理着皇家产业，多是由宗室子弟或皇家亲随（如皇帝自己的侍从府）掌权。内宫女官放出后，便归内务府安置。这次秦光昇想聘请女官回府，必须向内务府申请。家中女儿选秀或是考女官都需先向内务府报备，再由内务府禀报内宫记载于册。

    到了内务府刚进门，一个小太监便迎了上来，做了个揖道：“这位大人好，请先随奴才到偏厅。”

    秦光昇深知这些太监是不能惹的，也客气地回礼道：“有劳公公带路。”

    秦光昇被引到偏厅，其实就是一个木隔间，内侧坐着一个年纪稍长的太监。小太监恭敬地请秦光昇就坐，“这位是福公公，大人要办理什么事与福公公言说便可。”说完就退下了。

    福公公未语三分笑，宫中奉差多是这般做派，情绪极少外露，谁也不得罪。“大人请用茶。”福公公在小太监说话时就从茶壶里倒了一杯茶，放在秦光昇右侧。“大人因何事而来？”

    秦光昇小抿一口茶，“本官有一女，今年十岁，想上报五年后的女官考核，劳烦公公记录在案。”

    只见福公公从身旁架子上取下一本厚厚的红皮册，翻开一页，是工整的文书体密密麻麻的记录。秦光昇看福公公接着往后翻，皆是各位家中有女儿的官员来内务府报备的记录，多是选秀，少有女官。

    “还请大人把官职名讳报与奴才。”福公公从旁拿起毛笔，蘸着墨道。

    “正四品户部侍郎秦光昇。”

    “籍贯何处。”

    “上京人氏，家住清安城，合林胡同秦府。”

    “令媛身份和生辰。”

    “家中嫡女，生于宣和九年七月。”秦光昇只报了月份，不敢报具体八字，万幸福公公没有追问。

    “大人且看看可有错处。”福公公把红皮册递给秦光昇。

    秦光昇扫了一眼，都是刚刚交代的内容，再多了一行“此女记为女官档，年方十五应考”。“有劳公公，并无错处。”秦光昇又递回红皮册，对福公公道。

    福公公接过红皮册，从面前的红木盒里取出一个木制印章，盖在了记录旁，然后说道：“借大人官印一用。”

    像秦光昇这样的朝廷命官，都有和自己官职对应的官印，批阅公文、上奏折、检录档案等都需要官印盖章。秦光昇自然是随身携带，这边从袖袋里拿出一个白玉印章，交给福公公。

    福公公在刚刚的印旁，加盖了秦光昇的官印。秦光昇接过官印，重新放妥，又取出一个荷包放在福公公的面前，推给福公公，道：“公公刚才也知晓了小女要应考女官，总得有个教养嬷嬷不是？公公可知这内宫近月有无出宫的女官，本官想给小女请一位回府。”荷包是秦林氏吩咐侍女做好，装了银钱的。

    福公公也不推辞，拿起荷包，暗暗掂量了一下，二十两的样子，算得上十分丰厚了。他心道：这位秦大人出手倒是大方，是个不差钱的。脸上笑意多了几分。“就冲秦大人这一份爱女之心，奴才定是知无不言。前日尹宫正那儿报来了三位女官，一位是从三品的郑典史；另一位同样是从三品，崔尚礼；还有一位正四品的邵典联。三位都是工龄到了才出宫，这邵典联已经登记了去宫外的长乐园做掌事姑姑，崔尚礼的妹妹是平阳王的侧妃，请了她给安妍郡主做教养嬷嬷，只余下郑典史还未有安排，大人您看如何？”

    “公公觉着呢？”秦光昇又拿出一个荷包给福公公。

    福公公又一掂量，比刚才的要轻一些，但也有十两银子，笑着道：“秦大人真看得起奴才。不瞒秦大人，这位郑典史为人正直宽和，入宫十二年来次次评优都为‘上’和‘优’，未曾有过‘中’、‘下’，也算难得了。她是普通良家子，家中贫困，只有母亲和弟弟。听闻女官比宫女俸禄多，就报了女官，俸禄自己没留，全都寄回家中补贴。只是做了女官之后不能婚配，郑典礼不想给已经成亲的弟弟添负担，就想找个大户人家做教养嬷嬷，能够安稳度过后半辈子。”

    果然这宫中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这些太监们，也亏得妻子心细，多备了荷包，不然这位福公公可不会说这么多。

    秦光昇觉得郑典礼有情有义，能力也不缺，便点头道：“多谢公公告知，有劳公公联系一下郑典史，本官听闻她的事迹很是钦佩，想请她能到府中指点小女，月俸就按她在宫中的规格来算，小女应考后也奉养她终老。”

    “奴才这就给大人记下，明日宫门下钥之前都可来寻奴才。”福公公毕竟收了三十两银子，很爽快地就应下来这件事。

    秦光昇本是想告辞离开，瞥见红皮册，又取出一个小荷包给福公公，“另有一件事还想请教公公。本官想知道目前的待选女官已有多少人？希望没有令公公为难。”

    “当不得秦大人赏赐，”福公公这么说着却极快的把荷包放进了袖筒，约摸能有五两，“秦大人客气了，这有什么为难的。不算令媛，目前已有三位待选女官，一位是一位是济南知府的嫡次女，一位工部员外郎张大人的庶女，还有一位是光禄寺少卿的嫡幼女。”

    秦光昇暗暗记下，便告辞离去。出宫后，秦光昇吩咐车夫驾车，累了一天，这才要回自己在内城的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