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沈青!”
我正看着江面出神，被这一声喊得吓了一跳，忙回过头去，见谢朗正单脚撑着自行车笑着又喊了我一声。
“你怎么在这儿？”我朝他后面看了看，没看到林晖和李林一。
“我来这边买点东西，你住这边？我载你一程吧。”
我忙摆手：“不用，我家就在前面，没几分钟就到了。”
谢朗哦了一声，将车往上面抬了抬，然后推着车走到我旁边：“走吧。”
“嗯？”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谢朗笑道：“我跟你一块走。”
“不用，你做你的事情去吧。”
“没事，也不急在这点时间。”谢朗看我一眼，又挪开视线看向前方，“走吧。”
我暗叹了口气，只好跟着他往前走。
安安静静地走了一段路，他没说话，我也不知道跟他说什么。我想着再这样下去可能会越来越尴尬，就转头想胡扯两句，这一偏头却和谢朗看向我的视线碰了个正着，我愣了愣，开口问道：“怎么了？”
他摇摇头挪开视线：“没事。”
“班长和林一没过来吗？”我也没再问他，将话题岔开。
“李林一上课去了，晖儿有事要回家。这边以前有家店的茶我爸很喜欢，我过来看看店还在不在。”
“哦。”我点点头，又问道，“你们是晚自习前也上补习课？”
“李林一的课是明天的，不过老师明天有事情，就把课提了到今天。”
“你呢，你也上补习课？”
“嗯，我和李林一明天下午都有。”
我抿了抿唇，之前以为他们只在节假日上补习班，没想到双休日他们也去。我暗暗算了算我的生活费和学费，考虑着要不要再将打工的时间挪开一点，这样可以多一些时间学习。
“……我觉得你说得挺对的。”
“啊？什么？”我一愣神，没听到谢朗说的话。
“我爸的事。”谢朗笑道。
“哦哦。”我干笑一声，“不好意思，刚刚想着你们补习的事出了一会儿神。”
“你……”谢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会儿才又说道，“你已经够厉害的了，把物理成绩提上来，我不是你的对手。”
“听说你考试的时候会放水，数学的最后一道题经常不做，是吗？”我之前听李林一说过两句，有些好奇。
“不是不做，是以前跟我爸斗气，为了气他，会直接将卷子当草稿纸用，后来其他的改掉了，但是数学有时候写顺手了，还会带上一些痕迹。”
“你这个习惯可不好，再习惯下去，高考就要吃亏了，而且，我也想看看，你不放水的时候，我需要多久才能追上你。”
“好啊，我也想知道，我们的差距在哪里。”谢朗笑道。
“你……”我看向谢朗，“你决定去看你爸爸了？”
“嗯，我觉得你说得对，想解开一道题，我得先看看这道题是什么样的。”
我笑了笑，还是决定问清楚：“你当时为什么想告诉我你家里的事？”
“因为觉得你会有不一样的答案。”
“为什么？”
“我们有点相似。”
“啊？”我疑惑地看向谢朗，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谢朗看着我笑了笑，没再解释，往前走了。
我虽然有疑惑，但终究对谢朗不是很熟悉，所以也没再刨根问底，两个人默默地走了一段路，到了一个巷口，我停下来笑道：“我到了，你去买你的东西吧。”
“嗯，好，那明天见。”
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明天早上要去赶一下海报。
谢朗挥了挥手跟我说了再见。
我应了声，站在巷口看着谢朗转过弯，又原地站了两分钟，才离开这个巷口，继续往前走。
谢朗和他爸爸的事情我是无意中知道的，也是从这件事开始，谢朗跟我更熟悉了一些，平时遇到时也能说上几句话了。
刚开学时，我跟谢朗早上总会前后脚地到教室，进了教室，就各做各的事。
上个月第二次考试之前，我将教室的窗户都打开之后，仍然觉得困得不行，就出教室往厕所那边去打算去洗洗脸，谁知道刚转过墙角，“啪”的一声，一个手机就摔在了我脚边。我吓了一跳，忙抬头看过去。
大概是没料到有人，谢朗脸上的怒气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看到我，他明显愣怔了下，又不知道要说什么，抿着嘴看了我一眼，然后手机也不捡，低着头往教室去了。
我叹了口气，觉得我大概是和谢朗做不成朋友的，他前两天才破天荒地跟我打了个招呼，我就碰上了这么件尴尬事。
我在原地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把地上的手机捡了起来。我将手机拍干净，也不急着回教室，也没去洗脸，就站在栏杆处看着外面的天色一点点变亮。
在校园里逐渐响起学生的说话声和读书声时，我拿着手机回了教室。
班里已经有同学到了，谢朗低着头拿着笔不知道在想什么，桌上摊了本英语书。
我将手机放在他的桌子上，没看他，也没跟他说话，径直回了自己的座位。
这件事过后，学习和生活一如往常。和谢朗碰到就简单地打个招呼，课间大家一起说话的时候，谢朗有时候也会跟着说两句。其他时候，鲜有交集。
然而，我没想到的是，谢朗的事情我还会再碰到一次。
那天中午叶华要回家一趟，我就自己去假山石边吃午餐，因为头一天晚上没能睡觉，吃完东西正想靠着假山石睡一下觉，就听到石头外面有人吵架。刚开始没注意，但听到“你不用打电话来给我了，你不是忙吗？你每次打电话过来，我都觉得你是不是在百忙之中抽空来确定一下我死没死”之类的话时，我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因为听出了这是谢朗的声音。
我小心翼翼地挪了挪位置，以确定外面的人看不到自己。谁知道，我刚松了口气，就看到生着气的谢朗拿着手机转了过来，四目相对，我还没挪开眼睛，谢朗就一把将电话挂掉了。
我再一次感慨谢朗不应该跟我打招呼的，自从他跟我打了招呼，平时生活也说了话之后，遇到的全是尴尬事。现在和谢朗这生不生、熟不熟的关系，另这种情形的尴尬加倍了。
我挪开眼睛，盯着湖面看，想着我不动声色，谢朗应该会自己走开。但是，我都快将飘在湖面上的柳叶数完了，也没听到谢朗离开的声音。
我只好转头看他，谁知他也正看着我。我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只好开口解释了一下：“你打电话之前我就在这里了。”说完站起来准备将地方让给他。
“我刚刚在跟我爸吵架。”
这一下我走也不是，坐也不是，不由得抬头看向谢朗。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毕竟我虽然和林晖、李林一熟一些，但跟他们的朋友谢朗，就真的只能算是点头之交。
谢朗却不觉得尴尬，说完就在我旁边坐了下来，转头看向我：“我爸在我初二的时候将生意做到外省去了，到现在是三年多的时间，这三年里，他回来看了我四次。”
我更加疑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跟我这个陌生人说他的家事，但他看着我，我就没好意思当着他的面走，沉默了一瞬，我也坐了下来。
“电话也很少打，因为生意很忙，没时间多说两句话。但是这段时间他打得很勤快，甚至能每天打几个，因为他想结婚，想让我去看看他的新妻子、我的后妈，并想帮我办转学。”谢朗不知道在哪里捡了块石子，漫不经心地将它丢到前面的湖里，激起了一阵一阵的水波纹，“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我盯着那一圈圈的水纹，好一会儿才答：“去找他。”
“什么？”
这次我没应，我知道他听到了我的回答。
“我爸三年就回来看我四次，你让我去找他？”
我看向他。
“那我不是输了吗？”
“你将自己和父亲的关系定义成斗争或者是两人的角逐，哪里还有赢家？你和你的父亲不都是输家吗？”我笑了笑，“与其不停地在电话里吵，不如直接去找他，将问题解决，”我顿了顿，“或者没能解决，但是至少去了解吧。你成绩那么好，难道不知道解开一道题，需要先了解那道题吗？”
谢朗沉默，盯着前面的湖面看。
“而且，你为什么想着去找自己的父亲就是输了呢，或许是你更珍惜和他之间的父子情呢？”
“珍惜？”
“是啊，你跟你父亲隔着电话线吵个不停，不也是因为珍惜着吗？不然费这个力气干嘛？只有还在乎，才会去据理力争，才会舍不得将电话挂掉，不是吗？争吵是，那么你现在主动去找他就更是了。”
谢朗轻叱一声，“你觉得我应该和他和解？”
“没有。我觉得这应该取决于你自己。”我也看向湖面，“你做到让自己心安就好了，和不和解的，不是应该看你珍惜的那个人的态度吗？”
其实我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无论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但如果我们曾经尽心尽力地为一件事付出过，为一件事挽留过，用赤忱之心珍惜过那么一个人、对待过那么一件事，那么，和解也好，从此形同陌路也罢，至少我们的余生不会再为这件事、这个人懊恼悔恨或者再编出无数个“如果当初”。
一如我和我的母亲。
板报很快就完成了，因为怕来不及，我和谢朗还利用了课间的时间来赶，再加上班上其他同学的帮忙，我们甚至比二班还要完成得快一点。
“终于完成了，我们一块去吃晚饭庆祝庆祝吧！”谢朗将最后一笔写完，在一旁的李林一提议，“开学那么久了，我们都没在一起吃过饭呢。”
“我不去了。”叶华将用过的粉笔捡进盒里，拒绝道。
“为什么不去呢？最近又没有考试。”
叶华没说话，李林一又催着问了几句，她忽然有点儿生气：“你去我就不想去，去了也是跟你吵架。”
李林一难得的愣了一下，等叶华站起来，接过她手里的粉笔盒往讲台上走，说了一句：“那我不跟你吵不就行了？”
这句话让叶华皱紧了眉头，跟在他身后问道：“你怎么了，你出什么毛病了吗？”
“我能出什么毛病。”
“你不对劲啊，居然不还嘴？”
“不跟你吵你还不乐意？”
“人是能适应环境的动物，我好不容易适应了你是跟我顶嘴的这种环境，你这突然给我换了，那我肯定不适应啊，肯定要重新调整啊……”
我在一旁看他俩吵吵嚷嚷地走上讲台后，才转头再一次确认板报是否还有问题。
“你画得比隔壁周江的还要好。”谢朗擦了擦板报上的一些痕迹，见我盯着板报看，忽然回头说了一句。
“谢谢。”
“青儿你学过画画吗？”
我听到声音，看向刚进教室正看着板报的林晖。
“没有，无聊的时候会乱画，慢慢地就一点点地学会的。”我低头拽了拽落在衣角上的粉笔灰，因为林晖竖起的大拇指，没忍住，偷偷弯了唇角。
“青儿妹妹，板报也画完了，要一块吃饭吗？”
我摇摇头，笑道：“我也不去。”
“你们都忙什么呀，叶华也是接了个电话就急忙慌地跑了。”
“忙着赶谢超林。”我笑道。
“啊？”
“噗——”谢朗直接笑出了声。
林晖拍了拍李林一：“加油！等你成绩上来了，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李林一哼了声：“青儿妹妹加油，我等着你像高一那样压过晖儿，看他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