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退出者死
断龙山一百零八冢。
这是秦奋第二次听到这个地方，不同的人，相同的话。
断龙刀，烽火莲台，一个是申屠口中的神兵，一个是闻人识香口中的神物，无一在彰显着断龙山一百零八冢的特殊与神秘。
可是，让秦奋不明白的是，纵是老乞丐这个地地道道的老长安人却都不知道断龙山为何，更不知道它在哪。
此时相较于断龙刀，秦奋对于烽火莲台更加感兴趣，而相较于烽火莲台，他却对断龙山这个本质更为上心。
看了眼闻人识香，秦奋说道：“既然你知道烽火莲台的神奇之处，想必是见识过了。”
“见识？”闻人识香冷笑一声，道：“当然是见识过！”
秦奋不明白闻人识香骤然之间的冷是从何而来，想了想说道：“其实，之前也有人跟我说起过断龙山，他告诉我那里有一把神兵，如今那儿又有烽火莲台这样的神物，看来，这断龙山当真是埋藏了不少的秘密。”
“如果你知道断龙山一百零八冢都葬的是谁，你就会明白，那里意味着什么。”
秦奋微微看了眼闻人识香，想了想轻轻笑了笑，道：“葬的除了是人还能是什么？”
“人，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闻人识香静静的看着秦奋说道：“便如同李锦瑟的老相好，他即便是死了十年，却终究是很多人永生挥不去的噩梦。”
听了闻人识香的话，秦奋莞尔一笑，道：“一个逝世多年的人，有何可惧？”
“英雄，总是在不经意间出现。”闻人识香看着秦奋，沉思片刻还是说道：“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桥段不过是戏文的说辞，哪一回的唱罢登场不是实力与运气的碰撞？没有前人的唱罢，后人如何能有机会登场？”
秦奋自然明白闻人识香的意思，苦笑一声，道：“只要是能登台的人，又有哪一个是平庸之辈？你也说了，实力与运气的碰撞，可是谁又敢说，运气不是实力的另一种体现？”
闻人识香微微皱了皱眉头，继而轻轻一笑，道：“你的崛起，依靠的是什么？”
|“我的崛起？”秦奋看了眼闻人识香笑着摇了摇头，道：“如果我这番模样便算是崛起，那这长安的天下可真是太平庸了。”
“为何不说你太耀眼呢？”闻人识香浅笑着看着秦奋说道：“你可知道，有多少人白天昼夜的念叨着你，又有多少人想方设法的得到或是除去你？”
秦奋无奈的撇了撇嘴，道：“可是至少此时此刻，我还是我自己，我也还活着。”
“我喜欢你的自信，可是这不代表你是个聪明人。”
“什么意思？”
“难道你还不承认，你已经上了李锦瑟的船。”闻人识香看了眼秦奋，起身走到书桌旁，从一方珠帘之后拿出了一卷字画，轻轻的展开，秦奋顿时皱起了眉头。
熟悉的诗句，熟悉的字体！一首《静夜思》。
秦奋来到大唐之后一共写过两次《静夜思》，一次为了前往春香苑，写了与柳语尘换了两幅画，另一次便是为了接近李锦瑟而写。
此时闻人识香拿出的这一副，正是当初秦奋写给柳语尘的。
秦奋记得，当初柳语尘说过这首《静夜思》在听雨轩很受追捧，因此被她当做是了镇店之宝，可是没想到，此时为何会到了闻人识香的手里。
之前的柳语尘已经将秦奋的墨宝视为了非卖品，如今两人的关系似浅匪浅，想来更不会轻易售卖。
这其中的缘由，让秦奋对闻人识香的身份更加的好奇！
“前些日子，朝中的大学士李东横与我论诗，对于当今天下的文坛是哀叹不止，怒愤满朝诗书之人却无一人可作出流芳之作。我道是天下才人少有得志，便有佳作也难入朝野之门。李东横不屑，我便不服。我命了三名下人遍游全城搜集名作，长安没有入眼之作便前往金陵，金陵没有便往百越，往漠北，往天下。所幸，三人懒惰，不想离开长安，便一人找了几个自认还算上乘的佳作前来交差，其中一人的口中，便说出了听雨轩的这首《静夜思》。”
“它是怎么到你手里的？”秦奋看着闻人识香说道：“据我所知，听雨轩的老板是不卖这幅字的。”
“确实，不过，这世上我还真没遇上什么买不到的东西。”
秦奋轻轻皱了皱眉，看了眼浅笑的闻人识香，心中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是却又说不出个丁卯：“那我能知道你们交易的筹码吗？”
闻人识香撩着耳边的发丝轻轻笑了笑，剜了眼秦奋说道：“看来，你真的是越来越适应我的节奏了，但是却只能是照猫画虎。”
“什么意思？”
“你总是想从我这儿知道你不知道的事，可是你的方式太含蓄。”闻人识香看着秦奋说道：“我与她的交易，至于筹码是什么根本就不重要。你这么问，倒不如直接问我，柳语尘为什么会将这幅字卖给我来的更直接更明了。”
秦奋苦笑一声，他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直接的表达方式下的心细如发和直指内心的睿智。秦奋骤然觉得，这大唐的女人是一个比一个妖孽，而男人们却是风轻云淡荡不起丝毫的波澜。
秦奋确实如闻人识香所说，很想知道柳语尘为何会将这幅字卖出，这无关价钱多少的问题，关乎他与柳语尘的日后关系和柳家眼下的处境。毕竟闻人识香说的话太隐晦却又太实在，只要筹码得当，真的很少有买不到或者说是换不来的东西。
“柳家世代经商，从不涉足官场，虽然不富足却决计不会缺那一幅字的银子。”秦奋看着闻人识香，没了之前的散漫无心，因为柳语尘的涉入，他不得不付出全部精力：“柳家的大小姐柳如烟很早便将他们柳家唯一的男丁柳青枫送入了军营，此刻正在边塞。你我都知道，柳如烟如此行径无非是想柳家涉足官场，毕竟商不如官。而且我还知道，更加确信，柳如烟是柳如烟，柳语尘是柳语尘。你的筹码虽然可能打动不了柳语尘，却有可能打动柳如烟。”
闻人识香笑着看着秦奋，点了点头，道：“看来，他对你另眼相看不是没有理由的。”
“他？”
闻人识香没有理会秦奋的疑惑，静静的看着面前的那副字，脸上的赞赏之色溢于言表：“我真的想象不到，李东横若是见到这首诗这幅字，会作何感想。”
秦奋看了眼闻人识香，轻笑一声，道：“你是想象不到，他会给你什么样的筹码吧？”
闻人识香猛然抬头，直愣愣的看着秦奋，良久笑着点了点头，道：“确实！我心里想的侧重确实是他能给我什么筹码。身为当朝大学士，怎么也该出点真金白银的私藏货了。”
秦奋无感的摇了摇头，他不明白闻人识香的世界，更不明白朝野之事，他此刻想知道的，只是闻人识香的身份与目的。
“虽然与你这样的女人面对面的聊天是一件很让人浮想联翩的事，但是我却觉得提心吊胆。”秦奋看着闻人识香，耐心在这个女人面前一点点的消磨殆尽，终于是没了等待：“你告诉我这么多的事，却对你的身份只字不提，更对你所谓的交易闭口不谈，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真的没有这么多的闲心与闲情。”
闻人识香微微叹了口气，看着秦奋笑了笑说道：“品酒大会在即，金陵之行迫在眉睫，你确实无暇顾及闲篇大话。不过既然交易，我总得拿出足够的筹码让你看清局势，不然当我提出条件的时候，只怕你会一口回绝。”
“现在你的筹码已经拿出了，而我也知道了我想和不想知道的事。”
闻人识香看了眼秦奋，顿了顿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开门见山？”
秦奋冷笑一声，道：“门开了好久，可是你这山却藏的太远。”
“初次相识，总得谨慎一些。”
秦奋不语，静候下文。
“当我知道你的那一刻起，我便在后悔一件事。”
“什么事？”
闻人识香静静的看着秦奋的眼睛，四目相对，没有传情，只有窥探：“后悔当初没有在烽火莲台中看看你。”
“看我什么？”
“从何而来，为何而来？”
秦奋笑了笑，道：“为什么要我看？”
“因为你太奇怪，奇怪的让人捉摸不透。”闻人识香双手轻轻的握着茶杯，虽然茶已经冷却，却依旧残留着余温：“你我的交易，便从这一刻开始，谁退出，谁死！”
秦奋浑身一震！
闻人识香的声音依旧轻灵悦耳，风轻云淡的似乎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可便是如此淡然，便是这貌美如花的女人，话中意味却如洪钟荡涤心扉。
生死交易，听起来不过是寥寥四字，却蕴含着无穷的不死不休！
秦奋不想答应，却又想答应。不想不是因为害怕，想是因为不忍拒绝。
“我习惯先听条件。”
闻人识香轻轻一笑，抬眼看着秦奋，道：“从李锦瑟那儿习惯来的？”
秦奋想了想，顿了顿，点了点头。
闻人识香无奈一笑，虽然无奈，却不知为何。
“为我杀一人。”
秦奋顿时心惊，却又无奈。
他与李锦瑟的交易，虽然不是手刃赫连圣图，却是比手刃更加煎熬的将赫连圣图送上明知会死的路。
好在李锦瑟最终一念成殇，黄泉路上少一魂。
闻人识香便要杀人，可最后，还会有人放下屠刀吗？
秦奋？还是闻人识香？
秦奋自己都不知道。
“李锦瑟有十年一局，我虽等不了十年，却也不急这一时。”闻人识香看着沉思的秦奋，道：“我会等你从金陵回来。”
秦奋笑着摇了摇头，轻轻的看了眼闻人识香，想了想还是问道：“为什么要杀？”
“杀人需要理由吗？想杀便杀了。”
对于闻人识香随口般的说辞，秦奋的内心说不上是心惊肉跳，却终究再没有之前的平和。先是李锦瑟，后是闻人识香，接下来还会有吗？
没有答案。
长安的世界没有想象的太平，暗流涌动之中，更多的是一个又一个局。
从闻人识香这儿，秦奋确定了他确实是上了李锦瑟的船。之前半推半就的将信将疑让他有着自我安慰般的侥幸，可当旁观者看清了局面，是棋子还是观棋者，便无需赘述了。
秦奋毫无理由的问了闻人识香，不假思索的问了闻人识香，后知后觉之后，没有后悔，他只是觉得，或许，他在大唐，注定是如棋为卒的命。
“杀谁？”
“东方家，南宫烜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