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烽火莲台
骤然的直觉，秦奋将眼前的女人归类于妖孽，与李锦瑟一般。
记得诗圣杜甫曾说过长安水边多丽人，可是虽然秦奋确实置身长安水边，丽人的踪迹却貌似无处可寻。
窗外艳阳天，小阁暖如春。
女人泡茶的功夫确实当得一绝，虽然秦奋对于茶道一知半解，却怎么也知道一些附庸风雅的门道。
不知道谁说过，品茶在心。心静，茶香；心乱，茶苦。
这个女人心静，茶必然是香的，而秦奋心乱，苦中带涩。
“不得不说，我虽然很喜欢这儿，但是此时我却待的很难受。”秦奋看了眼女人，笑了笑说道：“刚刚有人才跟我提醒过，一个女人，尤其是你这样漂亮的让人自惭形秽的女人，找我能用请这个字眼儿，必然是有事相求。”
“求？”女人陡然抬眼看着秦奋，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不喜欢这个字，更不喜欢这个字所蕴含的意思。”
秦奋笑着点了点头，道：“那便开门见山吧。”
“也好。”女人顿了顿，轻轻起身走到窗前，伸出两条如灿烂星光中耀眼银河般的玉臂缓缓合上窗叶，仅存入屋的那缕风极尽全力的荡起女人那白如雪的衣衫，风情一闪而逝，却恍如隔世。
“听说，你准备去金陵？”
秦奋诧异的看了看女人，细细一想，或许女人对他的了解超出他的预想，所以倒也见怪不怪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不妥。”女人弯曲双腿坐到了踏上，顿时满副慵懒：“跟着袁震霆学了那么长时间的刀法，总归有模有样了。身边还有一个天下第一才女保驾护航，此行必是春风得意。”
听了女人的话，秦奋哑然一笑，道：“一说起来，我倒是觉得有愧于袁震霆，就我这野狐禅道行，出了山门报了他的名号，简直就是在给他抹黑。至于李锦瑟，我想你应该知道是谁为谁保驾护航。”
“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你在李锦瑟哪儿栽了几次跟头，难道还认为，她让你一道前往金陵，真的只是让你给她引路驱魔？”
秦奋看了眼女人，想了想笑着说道：“经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没有那么简单了。”
女人轻声一笑，道：“纵是超凡入圣的赫连圣图都被李锦瑟逼得弃道归佛，你又如何能逃得了她的股掌。”|
秦奋静静的看着女人，他实在不知道，她究竟知道多少天下事！
当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相对之时，知己知彼的古语总是能够左右结局。恰恰，知己知彼的对手，而秦奋，越来越觉得，便是知己，他都有些模糊了。
“以你所言，当今天下，李锦瑟端的是能够为所欲为了。”
“当今，便是对她的侮辱。”
秦奋一震，看着女人缄口不语。
“当年，她一人屠尽十八皇城侍卫，又是连杀王府三十三随行，你觉得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瞎子？”
秦奋不止一次的听说过当年之事，对于李锦瑟尽屠皇城十八侍卫更是记忆犹新。只是他不知道，李锦瑟是如何杀的，更不知道，那王府三十三随行的事。
李锦瑟，一个盛名在外的女人。秦奋觉得自己已经越来越接近她，可是眼前女人的话，却让他觉得，他与李锦瑟之间，依然有一道鸿沟，难以逾越。
真正震慑秦奋的是那日在静音观的后山竹林，李锦瑟怒发冲冠之时，身后陡然现身的那一字长蛇阵。
“十年前她便可以为所欲为，又何需言当下！”
秦奋缓缓点了点头，冲着女人轻轻笑了笑，道：“既然你愿意为我指点迷津，我便索性一问到底。如何？”
“你总算是明白了我为何不喜欢求字的原因了。”
秦奋会心一笑，道：“求，只是单方，你要的交易，公平的交易。”
“看来你在李锦瑟哪儿栽的几次跟头有所收获。”
秦奋苦笑一声，道：“明白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也明白了交易，是天底下最公平的事。”
“明白便好。”
秦奋看着女人，想了想，道：“李锦瑟究竟想干什么？”
“干什么？”女人轻蹙眉头，看着秦奋笑了起来：“想干什么便干什么了。”
秦奋撇着嘴看了眼女人，道：“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女人的视线滑到秦奋的脸上，终于是定格在了那双懵懂的眸子上。女人轻笑着点了点头，心中的防线终于是开始了为数不多的松动：“这个问题，我想我可以回答，但是，却很难回答你。”
“为什么？”
“因为你是局中人。”
秦奋静静的看着女人，四目相对，没有眉目传情的旖旎，也没有仇人见面的分外眼红，只是平静，只有平静。
良久，秦奋缓缓开口：“这便是你今天请我来的原因？”
“算是。”
秦奋想了想，抬头说道：“可是，我并没有觉得我进入了李锦瑟的局。”
|“所以，那只是你觉得。”
秦奋不知道这是与女人见面之后短短时间里，自己的第几次苦笑了。女人的直白总是让人无从反驳却又心有不甘。
“李锦瑟的第一个十年一局是为了赫连圣图，好在最后关头，她退了杀心，还了赫连圣图余生安定。她说，她有第二个十年一局，为何，不知。”
“旁观者清，你身为局中人，自然不知。”女人看着面前已经冷却的茶水，毫不怜惜的端起泼在了地上。重新上炉，重新煮，茶香依旧。
“在李锦瑟眼中，或许世人皆是玩物。”女人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波动，即便她的这句话，应该让她有波动，哪怕只是轻微的一丁点：“她可以化身修罗为一人屠世人，她也可以化身菩萨为一人修道十年。她等来了赫连圣图，可是，赫连圣图只是她自欺欺人罢了。”
“什么意思？”
“她的仇恨，无关赫连圣图。”女人看了眼秦奋，轻轻一笑，带着无奈，夹着惨白：“一个自欺欺人，一个弥天大谎，却让世人为之翩翩起舞，只有李锦瑟。”
秦奋眯起双眼，心中有了凉意，身上更是忍不住的颤抖着。
“我越来越糊涂。”
“可是，你心里却是越来越明白。”
秦奋忍着那股情不自禁的颤抖，看着女人，心中是彻底没了余温：“相较于李锦瑟，我现在更想明白，你是谁。”
“闻人识香。”
“你的名字？”
“质疑？”
秦奋摇了摇头：“只是觉得，知道的太过容易。至少，比我想象的容易太多太多。”
“那是因为你没有问。至少，你没有开门见山的问我是谁。”
秦奋再次苦笑，不过这一次，多了几分趣味。
毕竟，正如闻人识香所说，秦奋自进门至今，一直没有询问女人的名字，很直白的询问。
“你为什么要请我来。”说着，秦奋自顾自的笑了笑，看着闻人识香说道：“现在不该说是请了，应该说是召唤。”
“即便不是请，却也不能说是招呼，你情我愿而已。”
秦奋轻声一笑，道：“好一个你情我愿，很幸运！你也是第二个跟我说这句话的女人。”
“不幸的是，我知道那个开你山门的好汉是哪位虎人。”
秦奋莞尔。
闻人识香的另一面终于展现出来，很人情味，却依旧很直白，直白的有些可爱。
“既然是你情我愿，你直接的展现了你的情，总该让我知道，我要愿些什么了。”
闻人识香想了想，提起已经沸腾的茶壶，斟了两杯，可便是这个举动，却让秦奋有苦难言。
秦奋实在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是影视剧还是这现实的大唐，言语交谈中，总是少不了这一壶似乎只是为了茶香的茶。
“春香苑的那个女人已经入了你的酒坊？”
秦奋听到闻人识香冷不丁的言语骤然一愣，继而点了点头，道：“看来，你真是无所不知。”
“因为这是交易的筹码。”闻人识香看着秦奋微微翘了翘嘴角。
秦奋不解的看着闻人识香问道：“什么意思？”
“我可以告诉你那个女人的来龙去脉。”
“我想，你的筹码可以去掉一样了。”秦奋看了眼闻人识香说道：“我不想也不愿去追问一个人别人不愿意亲口对我说的事，何况，现在她是我的女人。”
闻人识香很罕见的白了眼秦奋，便是这轻微的不能再轻微的举动，个中的风情意味杂乱回味不绝，直让秦奋一眼万年！
“娘们，你还是冷眼相对比较好！”
“你是第一个这样称呼我的人。”
秦奋无奈的耸了耸肩：“据我所知，凡是第一，大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看在即将到来的交易的份上，也为了你我的来日方长，这个第一，我可以既往不咎。”闻人识香很大度的将秦奋的放肆转化成了不解风情，道：“不过，这个筹码，我要定了！”
“为什么？”
“因为告诉你她的来龙去脉，已经成为了我的义务。”
秦奋幽幽的叹了口气，苦笑道：“我真的不想感谢你。”
“虽然如此，但是你总会感谢我的。”
“如此自信？”
闻人轻笑着看着秦奋，如同挑衅，却又好似娇气。
“漠北有座仙音坊，无影无踪，无处可寻。”
秦奋静听不语。
“坊中只收女子，以十二乐器授艺，代代相传，百年一世。”闻人识香一双如水的眸子静静的看着秦奋：“她，便是出自仙音琴道。”
“你如何知晓？”
闻人识香微微一笑，道：“世间有神物，可知天晓地，识人辩物。”
“知天晓地，识人辩物？”
闻人识香笑着点了点头，神色淡然却眼眸玩味：“此物名为烽火莲台，藏于断龙山一百零八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