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掩护民众往防空洞撤离的过程中，柳停云突然看见了在人群中漫步的赵归明。
他还是那么悠闲，哪怕看见了熟识的人也仿佛不值得为此加快脚步，柳停云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个全无紧迫感的男人，但还是叫住他，好心提醒他注意安全：“小心，你这样散漫，迟早会因此受伤的！”
赵归明说：“你不准备撤离吗？”
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但是很具有这个青年的风格。
柳停云发现赵归明常常自说自话，他不怎么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或者说完全不在乎，因此那些发言往往会显得不合时宜。
偶尔的时候，柳停云会好奇赵归明在末世前和他的朋友是否也如此交流。
“撤离，什么撤离？”
“那个人不是让你们尽早撤离？”赵归明回答，“这些普通的二阶丧尸不过是尸潮的先锋军，变异丧尸跟在后面，一会儿就要来了。”
——其实不用说‘一会儿’，青年的话刚落音，柳停云就看见穹顶的洞口处冒出了更多、形状更古怪的丧尸。
人类通常习惯将现有的丧尸分为四个阶层：才转换的初生丧尸、已经步入成熟期的普通丧尸，以‘攀爬者’、‘撕裂者’、‘侵蚀者’为主要代表的变异丧尸，以及在此基础上进化出异能的强化变异丧尸。
至于更上层的丧尸，人类尚且还无力战胜，自然而然地不能将其划入力量体系的等级之中。
现在蜂拥而至的则正好是第三阶层，但就像病人不会像医学生教科书上生病那样，三阶的变异丧尸恰好也大多数都不会按照人类已经认知的那几种类型的模样成长。
于是柳停云见到了很多让他恶心得打寒颤的外貌——
背部长着干瘪面庞的黏湿蛇怪，从肋骨和胸骨爆裂出骨状细腿爬行的截肢生物。
浑身上下满是疱疹的巨大肉瘤怪，用细长的嘴喙插进人首将脑髓吸食殆尽的人面蚊。
进化到这一步，已经很难认为它们身上只有人类的基因了。即便不放在末世，而是放在哪一部血浆电影里，旁人觑了一眼晚上也得做噩梦。
柳停云看了看在前线抵挡丧尸潮的守备队成员们：“我只是在后方负责疏散人群，至少尽一些绵薄之力再走。”
赵归明点了点头，对他的行为不置可否，但是柳停云却突然注意到青年身上的端倪：“你的枪呢？”
“给路上一位带孩子的女士了。”
“那你的护具呢？”
“人类的谚语：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柳停云被这话一噎，刚想说谚语不是这么履行的，话到嘴边又觉得马后炮没有什么意思：“好了，这么多丧尸，外面有些危险，实在不行你就一直跟在我身后……”
话还没有说完，他便瞧见青年毫无诚意地应了一声，其敷衍水平不亚于每次在家长面前说会用电脑好好学习的中学生。
“那上面的，是丧尸王吗？”
柳停云随着赵归明的视线往上看，便瞧见避难所支零破碎的穹顶上方正居高临下地站着俯视下方的‘男人’。
与其说是‘男人’，倒不如说是披着人类皮囊的怪物，它的身上依旧具有一些非人类的体征，漂亮的角质尾巴，如同猎豹一样矫健有力的身形，以及和人类截然不同的颜色的眼睛。
丧尸王正好整以暇地站在整座建筑的制高点俯视全场，傲然睥睨俯视着这一场单方面的杀戮，瞧上去对这场血洗充满着愉快的欣赏。
汹涌而至的尸潮充满敬畏地避开了王者所在的玉座，人类远远无法战胜的强化变异丧尸，所分布的阵型也恰到好处地将它拱卫在其中。
“是它，应该是它。”
除此之外，柳停云想不出有什么更强大的存在能让暴虐的丧尸展现出这么充足的畏惧。
然后他便听见青年说道：“那我打算和它聊一聊。”
——聊一聊？聊什么？
柳停云听了觉得有些荒谬，在他们说话的期间，不是没有人试图朝着丧尸王的方向开火，守备部队甚至将压箱底的大口径重型迫击炮都搬了出来。
但是□□和高爆榴弹只要接近那个区域，就会在屏障外直接被破坏爆炸，反倒将避难所的建筑体炸得更加支零破碎，让更多人暴露在尸潮的视线之下。
“不要闹了，三阶丧尸以后就是四阶丧尸，那是真正觉醒了异能的强化丧尸，我们掩护了大部分民众就可以撤退了……没必要在这里干耗。”
相对于柳停云急出了满额冷汗，赵归明显得十分自然，他善解人意地提醒道：“那你早点撤退吧，要是第四阶的尸潮到来，前备部队被冲散后，你就前去薛素玄的身边，她会保护你的。”
——这又是一句柳停云无法理解的话。
在他眼里，薛素玄是他的同伴，自然可以信任，但同样是强化者，恐怕也没有谁就一定能保护谁的说法。
他还想要继续劝赵归明不要和他一起冒险，可是张了张口，前方就传来了一波极为猛烈的爆炸。
炸弹的余波让整个避难所的建筑都为之震了三震，等柳停云在火光和浓烟中勉强睁开眼，眼前的青年不知何时不见了人影，天穹上的丧尸王也同样消失不见。
“停云！停云！你没有事吧！”
蔺元思看到好友那边发生状况，急忙赶了过来。
“迫击炮的炮筒也被风刃破坏了，刚刚发射出去的榴弹在特别近的地方爆炸！但是可能厌烦我们的骚扰，丧尸王好像离场了！没有它督战，有的丧尸会放弃进攻，选择吞吃到手的猎物，攻势不会像之前那样凶猛了！”
他在战斗中变得灰头土脸，早就不见往日的风度，浑身上下反倒像涂满了锅灰，配上那副喜悦的表情，模样简直一派滑稽。
“赵归明。”柳停云喃喃地说。
爆炸后的余波将蔺元思的耳朵震得发聋，他有些听不见这么小声的话：“什么——？你说什么？！”
“赵归明！是赵归明！”
柳停云只好大声喊道：“是他说他要和丧尸王谈谈！是他引走了丧尸王！是他冒着生命危险为我们换来这个机会！”
蔺元思被柳停云喊得一怔：“……对，你说得对，我们要抓紧这个机会，这是赵归明用生命为我们换来的。”
随着丧尸的攻势减缓，前方也逐渐压缩战线，开始往后撤退。
杭季听到了两人之间的谈话，他看起来也为刚才的事故怔怔的，但是还是出言纠正了两个人的看法：“不……他不是冒着生命危险引走了丧尸王。”
“那个男人……只有我看清楚了，丧尸王是被那个男人逼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