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一命二运三风水
宽敞的六车道，现代化的工业园区。它们的背后，通常都隐藏着一个城市化的村落，还有一个与之呼应的古风古色的小村。这便是南方常态化发展模式。
一条道路修到棠上村口，成了断头路。路口一伙人，分成两派。一派是手操着各式农用器具，一边统一穿着工程服、工程帽，开着各类工程车，正在横眉冷对。
“风水？都什么时代了，还迷信？”工程派前，一位大腹便便、身穿西服、腑下夹着皮包、叼着香烟的人讽刺道，“我可是有正式批文的。”
“修路破坏我们村的风水，谁来也不好使。”
“对。想修路，改道。”
……
工程派的头头，将口中香烟吐掉，“这是第几回了。你们一会儿要报警、一会儿要正式批文，一会儿要市里来人，现在都有了。你们又说要村长来了，才算数，耍我呢？”
“今天，只有村长来了好使。”
“对。”
面对村民的起哄。工程派的头头脸色扭曲了起来。他的人向后退了两步，工程人员里马上有人上前。顿时，村民们纷纷上前就打。一场混战拉开帷幕。
与此不远的棠下村，祠堂里。堂前十几把老旧的八仙椅上，是满坑满谷。
一位面色肃然的五旬人，正在与身边坐着的人亲切交谈。他是棠下村的村长，兼是大队的队长，也是黄家理论上的族长。
族长，早些年的特殊时期，重点严打对象。相对于家族而言，它的位置被有权势，能为族人作主的人所取代。
“都到了，那就开始吧。”族长声音不大，堂上马上安静下来。可是，不少人总有意无意的望向与族长面对面而坐的人。
这人面相上约四十多，满面红光，眼神总是不经意的向下，似有什么心事。他便是黄潮生的养父，黄远清。
黄远清一家也算是棠下村特殊存在。他们家的人，世代入不了族谱，但宗族活动是一个不能缺。自然，宗族祠堂也绝不会有黄远清的位置。
“明天是中秋节。准备的怎么样了？”族长向下首的老爷子问道。
“妥当了。”
族长继续说道，“今天把远清叫来。是他的意思。”抬头对黄远清一排末位中年人点点头。
中年人接过族长的话，开腔说道，“大家知道，族谱是我家保管的。据《无遗策》提示，有些问题要向远清询问。”
顿时，祠堂人们小声议论开了。
“嗯嗯。”族长哼了两声，众人安静了下来，“前些年，市里开发，村子在规划发展范围之内。很多人想不通，其它我也不愿意。是他，”一指黄远清，“远清打电话来，才下了决心。没跟其它村起哄、闹事。看看现在，我们村是发展最好的。”
“可是，破坏了村子风水。你看现在年轻人，越来越不懂规矩了。”有反对意见出现。
“看看以前，族里多团结？”
“时代发展，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全国的年轻人，不都一样。”
“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
……
“嗯嗯。”族长重重的哼了声，开始沸腾的场面又平静下来，“我们黄家是宋代过来的。那会儿，兵荒马乱，盗贼众生，黄家靠团结才生存下来。实际，这也是种利益，为了能活下来。目前，时代变了。不仅能活着，钱还能挣的轻松。说到底，是获得利益方式，比过去容易。而家族对利益，失去了往日的权威性。”
族长解释的水平，让在坐的不少人大吃一惊。
“以前，我也是半懂不懂。几年下来，逐渐琢磨出其中的味来。”族长停顿了下，“天下那有万古不变的东西。家族不再团结，那是我们还抱着老思想。年轻人就让他们放开手脚，大胆去干。而我们，怎么用宗族联系起来？这是今天把远清请来原因。哦！刚说的话，也是远清对我说的。”
祠堂里，众人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我再说一遍。”中年人重申道，“现在，全国不是宗教自由了吗？族里真有《无遗策》这本书，但不能公开。”
顿时，祠堂里的众人又“嗡嗡——”的议论开了。
《无遗策》源自算无遗策之意，取的书名。相传是黄氏一族的前辈高人，以推背图为模本，仿写的一本，只针对黄氏一族兴衰运势图书。
实际上，黄氏一族还有其它好东西。只是岁月变迁中，它们失去了原本的重要地位，逐渐沦为族内的传说。
“那——它有没有记载村里的风水？”
“有。龟甲阵，阴阳两气阵之类，都有。”中年人十分肯定的回应。
“被破坏了吧！”
“嗯。不过，风水阵，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棠上村的风水，有记载吗？”
“也有。四边几十里的都有。”
“棠上村的风水，真比我们的好？为什么运势总不如我们？还——”
面对众人的面考，中年人一一解答。让族长不由的皱起眉头。
“嗯嗯。”族长用力的哼哼两声，“目前，村子里的事，我可以尽力。之外的事，大家也出出主意。”族长吸引来大家的注意，进一步说道，“想出外做事的族人，面临的问题。我们怎么帮忙？按合同呢？还是以其它方式？”
提议让众人眼前一亮。话，说到眼前不少人的心里去了。
“族长。”中年人赶忙说道，“这事，不是急于一时的。我想请教下远清。”说着，遥对黄远清问道，“麒麟北来，东风许许，是什么意思？还有，这句话后就再没有了。是不是黄氏一族的运势也至此没有了？”
瞬间，祠堂里的气氛冻结了。连镇定自若的族长，也大惊失色。
“阿伯，各位叔伯好。”
黄潮生从祠堂外，跑了进来。
“阿生也回来了？”族长借机说道，“远清一回来，就被我叫来了。回吧！其它事，慢慢聊。明天，早点到。”
中年人急忙起身，想将所问之事弄清楚。族长给他递来眼色。似在责怪他办事唐突，不分场合的制造混乱。中年人会意的认可了。
黄潮生父子出了祠堂，走过小石桥。
“他们找阿伯做什么？”黄潮生好奇的问道。
“你是我们村出的第一个大学生，”黄远清很是自豪，“本市出的第三位xx大学的大学生。他们商议明天，你应该坐在哪儿。”
每逢传统大节日，村子里都会在祠堂外，开设流水席。虽说是流水席，其实座位都是按辈份，名气等提前准备好的。
“滴——”一辆奔驰车，长鸣着喇叭弯了过来。“吱——”一声停在黄潮生的身前。
“大学生，外乡人。”黄远兵的白净脸。从车内探了出来。
黄潮生当时就想发作，被养父黄远清暗里提醒给制止了。
“你在祖国的心脏上学，没给它添堵吧！”黄远兵生的挺儒雅，却毫无半分斯文，恶言相向，“我也在心脏位置上学。越南，河内，去过吗？有机会，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有你在。已经心肌梗塞了。”
“切。牛什么牛？你的大学再好，也是国内。等我回来，可是名正言顺的海归。”黄远兵嚣张道，“我说远清，你家的崽，太没家教。见了长辈，就这死德性。”
“远兵。你可是跟阿生光屁股一起长大的。我是抱着你长起来的。”养父黄远清也没给黄远兵留脸面。让黄远清自讨没趣。
“不跟你们闲聊了。跟大发有约呢。”黄远兵自说自话的启动车，扬长而去。
“黄大发？旧房在村东头，新房——真是爱出风头。”黄潮生想出言讥讽，方才体味出黄大发此行的用意。
“这孩子，自小有东西，就怕村里，没人不知道。”黄远清说话间，又一辆车来到他们面前，停下。
“老豆，看到黄远兵了没？剐了我的车就跑。”来人正是气冲冲的黄招娣。
“上车，回家。”黄远清向黄潮生说道。
上了车，黄潮生忍不住想安慰下阿妹黄招娣，“他的车，贵，你的车，便宜。吃亏的是那家伙。”
“老豆，你看他，胳臂肘向外拐。”黄招娣生气的告状，见父亲闻言而笑，向黄潮生狠狠瞪了一眼，调转车头。
“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黄远清望着车外流连的景象，自言自语道。
话，让黄招娣、黄潮生两人各有所思。
黄远清这一脉，世代不得入宗谱，成了每一代人的心结。
亲人相伴，一生受其冷落；别人邻里和谐，团结友爱，生活安康，自己一门，形影相吊，一世孤苦受穷。若非时代变迁，好日子永远是渴望不可求。然而，对于什么原因造成的，家门长辈是闭口不提。村中老人们也是三缄其口。因此，真正原因，久而久之是不知所已了。
“麒麟北出，东风许许。”黄远清不由的看了眼黄潮生，让黄潮生一头雾水。他接着说道，“投胎是门大学问。我这一代的命是改不了，但可以改运。给你们一个更好的发展空间。”
黄招娣通过后视镜，观察着车内两人的情况。思潮澎湃起来。家里以前的穷酸样，她的心情比谁都清醒。自从收养了黄潮生后，家里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于是，无聊闲话就多了起来。
什么黄潮生是家门福星，什么借了黄潮生的运势等等，层出不穷。为此，不服气的黄招娣一直跟这个半路进家门的兄长暗自较劲。无奈的是，无论黄招娣如何努力，与黄潮生带来的冲击都是不值一提。
“什么意思？”黄潮生请教道。
黄远清闻之一笑，“当北方的麒麟出来时，谁得到它，就能梦想成真。获取如春风一般。”
“这不是获得七龙珠，许愿一样？”
“是这个意思。刚才在祠堂，他们想问的就是这个。”黄远清和颜悦色的说。
黄潮生认真的看了黄远清后，“看样子，这句话，你是早就知道了。他们来问，你是在犹豫，是不是要如实相告？”
黄远清眼神里闪现出光彩，笑道，“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再次复述了下，“前人，将思想境界的提升方式明言相告。然而，后人，没谁去好好思考。简单从字面意思去下结论。”
“他们思想境界达不到。说了也是对牛弹琴。弄不好，连自己也会深陷泥潭。”
显然，黄潮生说出黄远清的疑虑。实际，黄远清的心思远非如此。祠堂里，那些人对他视而不见的态度，多年来的偏见，不会平空顿消。对于两人的谈话，黄招娣是似懂非懂，只能静静聆听。
“到了。”
轿车在树皮屋与五层高楼间的空地上停下。
“回了。”听到汽车声，养母何细妹从五层楼里出来相迎。
“细仔呢？”黄远清下车后问道。
“刚来了同学，一起走了。”
“这细仔。”黄远清不由的责怪道。
每次黄远清回家，黄大有向来是迟到，或不到。黄招娣心思重，又是女孩，能跟黄远清说上话的唯有黄潮生。
“我去找他。”黄招娣也感不妥。
“别找了，随他去吧！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本想当着你们，宣布一件大事。哎！”
“我找他，马上回。”黄招娣说着，转身就走。
“不用了。”黄远清再次阻止，“你们还小，本来想过几年再说。不过，提前让你们去实习下，也不是坏事。”
“什么事？”黄招娣感觉事件挺重大，认真起来。
“进屋再聊。”何细妹提醒道。
“这地方，挺好。”黄远清看了看五层高楼，再回望了旁边树皮草屋，“由穷到富。”黄远清感慨的笑了笑。引得何细妹也流了泪，连忙用手袖擦拭。
“这些年，我一直在外。辛苦了。”黄远清说着，郑重其事的鞠了一躬。让黄潮生、黄招娣、何细妹两人始料未及。
“一家人，别见外。”何细妹眼泪又流了出来，笑着说道。
“这些年，我都没怎么照顾过家里。很多人对我有不少猜测。”黄远清直起身来说道，“你家老豆行的正，坐的直。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因为你们小，如果早些知道，怕是也跟黄远兵他们是一个德性。”
提及到黄远兵，众人思想一致了。这几年，村里发展的好。不少人家做起了生意，办起工厂。黄远兵家就做起了外贸生意。正是家里有钱了，本来学习成绩还好的黄远兵，开始不务正业。成了只会花钱攀比、显摆的大少爷，十里八乡是远近闻名。一度让黄远兵的家人怀疑，是不是祖坟出了什么问题。
“xx市xx乡，有一家xx灯具厂。那是我们家的产业。”
黄远清要宣布什么，黄潮生等人已有心理准备。结果，还是相当震憾。
xx灯具厂，可是数一数二的大厂。产品只销往欧美国家，国内想买都买不到。村里起新房，有用的这个厂的灯具，都会免费为其做广告。
黄远清介绍着厂里的情况。黄潮生的心思又飞走了。
前世，十七岁时，身份由穷人，一夜成为富二代。眼前，十六岁的黄潮生，又在经历同样的命运。
人的命，真是天注定？为什么，又让人经历那么多的不同？黄潮生再次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