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回家的路
“麻烦,能把我的箱子,也放上去吗?”
火车车厢里,站在座位上,刚刚将自己的行李箱放在货架上的年青人。闻声,转身,回头。只见,一个眉目清秀,脸圆胖的女生,双手拎着个箱子,冲着他笑。
年青人没说什么,直接伸手接过女生的行李箱。双手一用劲,将箱子托放到行李架上,与自己的行李紧贴着。
“谢谢。”
年青人从座位上下来,女生赶忙谢道。之后,略有不好意思的用手,指了指年青人里面的座位。年青人马上会意的给她让开道路。
女生坐下时,年青人也在她旁边座位上落座。两人不免的相视一笑。
“你是那个学校的?”女生直接了当的问道。
“xx大学的。你呢?”年青人有来有往的回问。
“xx大学的。”
“不会吧!那么近?”女生激动的叫了起来。
这情景,让落座在他们对面的老夫妻生出羡慕。
“现在的大学生,可真是赶上好时光了。”
“可不是。”
老头感慨,老奶奶接话。夫唱妇随,让年青人与女生还以微笑。
“你们都不大吧?”老头来了兴致。
“我?”女生见老头面对自己发问,先确认了下,“今年才入学的。”
“啊!”老头惊讶起来,“这才中秋,就急着回家?”
“人家想家,想父母了,不行?你个老头子,管的真宽。”
老奶奶的埋怨,让老头有些不好意思,“对对,念家的孩子,才是好孩子。”
“我家可不在南方。”女生被人一夸,脸有些发烫,连忙解释,“我爸总说南方发展的很快。不亲眼看看,就会成为草窝里的斑鸠,不知春秋了。所以——”
“陆晴。”
“干什么你?踩我脚了,看着点。”
“对不起,对不起。”
一个中等身材,虎背熊腰的年青人,从过道人群中挤了来。满脸憨笑,也顾不得擦去头上、脸上的泪珠。
“陈明强。”陆晴十分吃惊,“你怎么在这趟车上?你不是——”
陈明强不好意思的,搔了搔自己的头皮。却发现坐在陆晴身边的年青人,正在目不转睛的盯着心上人。陈明强当即脸上表情怪异起来。
“兄弟,你去哪儿?”陈明强向年青人套着近乎。
“终点站。”年青人目光转向陈明强,也是一脸认真的上下打量。看的陈明强全身起鸡皮疙瘩。
“那敢情好。我们换下位置。”陈明强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一叠东西。从学生证里抽出车票来,在年青人面前亮开,“卧铺。你不吃亏。”
“陈明强,你这是干什么?”年青人没回话,陆晴拉下脸,不悦起来。
“我听广东哥们说过,南方,特别乱。你一个人——”
“让你管?”
“小姑娘,目前南方是那样,特别是火车站。你男朋友关心,是对的。”老奶奶好言相劝。
“我们是老乡。”
“呵呵,看你个老太婆,乱点鸳鸯谱。再说,大学,管的严,恋爱是要开除的。”老头笑着为自己老伴打圆场。
“嘀嘀——”
bb机的声音,车厢里不少人闻声,纷纷低头看向自己腰间。
坐在陆晴身边的年青人,挺了挺上半身,从腰间取出个bb机,看着上面显示。
“不好意思。”年青人说着,从座位上起身,向过道人群中挤去。
陈明强顺式坐在年青人的位置上,冲着年青人着急叫道,“换不换?你可占了大便宜了。”
年青人回首望了他一眼,“我去趟餐车,回头再说。”
“傻瓜。又不到开饭时间,餐车可不开放。就算到了饭点,不花钱,绝不会让你坐了呢!一会儿,肯定回了。”
陈明强信心满满的言论,引得周边不少人认同的关注。
“这儿呢?”
年青人一打开餐车的门,坐在门口,正在闲聊的工作人员就起身,欲阻拦。听到有人打招呼,又坐了回去。
只见餐车中间,二女一男,学生模样的人,正相谈正欢。
“黄潮生,xx的,省城附近。”
年青人一坐下,其中一位戴着眼镜的女生,主动介绍。
“帅哥,又见面了。”
男生与坐下的黄潮生握了下手。
“嗨!”
另一女生冲着黄潮生,笑着挥手。
“你们——都认识?”眼镜女生吃惊起来。
“你以为首都很大吗?”男生用白话(粤语)故作惊讶的回应。
“哈哈……”
众人都笑了起来。
目前,南方学子,流行于出国。条件好的去美国、欧洲,中等是加拿大、澳大利亚、俄罗斯、日本之类,最后是美洲、非洲、亚洲小国的大学。留在国内上大学的,首选南方本省,北上求学被戏笑为:发配。
“他们呢?就你们几个?”黄潮生笑过后,诧异的问道。
“当然是飞机咯!”男生一脸无奈的说。
“你怎么没一起?”
“哎!”男生叹了口气,“我家老豆说:吃的苦中苦,放为人上人。”
“我可是听说,你坐火车。才想体验下。反正打折火车票,学生时代才能享受。不坐坐,大学毕业,没什么可以回忆的。”
眼镜美女已经老实交待了。看到黄潮生望着自己身旁的女生,得意的说道,“她,被我强行捉壮丁的。”
“女追男,隔层纱。你们也太明显了吧!”男生一脸坏笑的报怨。
“见到好的,就要先下手为强。这可是我们xx的作风。你是省城的,与我们小城市的不能比。你们资源多,不发愁。”眼镜女生直白的话,使得她的闺蜜低下头。
“谁说省城资源——”
“没到开饭时间,你们不能进。”
“他们,为什么就可以?”
“你能跟人家比吗?”
……
餐车门口的争吵声,打断了黄潮生等人的聊天。
“我们找他。”
黄潮生还没看清来人,只见男生一指自己,大声叫道。工作人员发愣时,男生凭借身体强壮的优势,硬闯了过来。正是陈明强,后面是陆晴。
“哥们,换了票,我们各走各的。”陈明强命令式的无理取闹。让众人都听懵了。根据眼前环境,对事情的原由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你是不是特意买的坐票,避开我?”眼镜女脸色严肃,质问起黄潮生。
“不是。”黄潮生一口否认,“坐票便宜。你当我又学习,又打工的,能挣大钱?”
回答很干脆,眼镜女低头笑的不停。让她的闺蜜及男生看在眼中,对黄潮生投去怪异的眼神。
“你们说什么鸟语?首都的学生,能不能讲普通话?”陈明强报怨,让众人的心绪恢复正常。
“你的票呢?”眼镜女很强势的问黄潮生,见他发呆,直接伸手在他衣兜里摸着。
“拿好。”
“还是你女朋友做事利落。谢谢。”
陈明强拿到票,欣喜如狂的连声道谢。回首,见陆晴还在发呆,将手中票在她眼前晃了晃,才把陆晴的魂给招回来。
陈明强与陆晴走了。眼镜女的闺蜜和男生方才魂归本舍。眼镜女的所作所为,也让黄潮生始料未及。
黄潮生与眼镜女不是同校。黄潮生是大一,眼镜女是大二。两人是通过老乡会认识的。眼镜女在他们学校有冰美人的称呼。为什么会对黄潮生情有独钟,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说的清。
黄潮生入学,才短短一月有余。与眼镜女在老乡会,打工的肯德基店里,各见过一次。现在是第三次见面。黄潮生想到此,起身向陈明强追了去。
“你干嘛?”眼镜女紧皱眉头问道。
“拿行李呀!美女。还有车票。”
黄潮生一言,惹得餐车众人都笑了起来。眼镜女反而有些尴尬。
“帮忙去呀!车厢人那么多!”
“好的,好的。”
眼镜女冲男生埋怨。男生笑眯眯的起身,跟了去。
“还以为,你是同性恋。原来是狂热型。”闺蜜捂着嘴,忍不住戏笑道。
眼镜女的脸,红了起来,“死细妹,等你遇到命中克星时。我要看看,你还嘴硬不?”
“呵呵。直接领回家多好?反正我们那儿入赘挺多。”
……
南方,火车站。身背着大包小包的人们,缓慢的走出车站。
不少人有些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纷纷抬头看看传说中,寸土寸金的天空,呼吸着全国最自由、奔放的空气。
车站外,人山人海,马路上车水马龙,高楼上各式霓虹灯。热闹场面是平生仅见,真算是开了眼界。
“我才打了两分钟电话,怎么可能会这么贵?”
车站出口,道路边简易房,水果摊的电话旁。陆晴伸出手腕上的表,冲着摊主申辩道。
“两分钟电话,二百块?分明是厄人。”看护着行李箱的陈明强,面红耳赤的上前理论。
“这是什么地方?土包子。”摊主面像憨厚,多皱纹、显黑,留有柳叶形疤的嘴角上扬道,“改革开发的前沿,面向世界的窗口。一碗面都一、二十块。还想着家乡一、两块的物价水平,那就别来了。”
陆晴与陈明强听的面面相窥。陆晴欲掏钱,陈明强依旧不服气道,“信你才怪,我要报警。”
一听报警,摊主顿时精神起来,高声叫道,“这都什么人呀?打了电话,不给钱,还要报警,有没有人管?”
当即,从人群中闪出几个年青人来。将欲行离开的陈明强围在垓心。
“你们想干什么?给老子让开。”陈明强仗着身强体健,欲强行突破。
“揍他。”
年青人中有人叫了声。顿时,陈明强被按倒在地,就是一通不分轻重的拳打脚踢。
“别打了,别打了——”任陆晴怎么求饶,没人理他。她向来往的众人,投去求救的目光。汹涌的人潮,回应的只有冰冷的眼神。
“我给钱,我给钱。”陆晴似乎明白了,慌忙掏出钱包。
“晚了。”摊主双手叉胸前,冷眼看了下陆晴递来的两百元块,“长价了。”
“四百?”
陆晴望了眼被打的陈明强,赶忙再掏钱。不料想,摊主一把将陆晴手中之物都抢了去。陆晴整个人惊呆了,再看陈明强。躺在地方,抱着头一动不动。两个年青人毫无顾忌的搜他的身。
“你们,怎么在这儿?”
人群中传来句粤语,一个年青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正是黄潮生。
摊主与同伴为之一愣,目光交汇到黄潮生的身上。
“你是海丰,还是陆丰的?”摊主神情认真的用粤语反问。
“他们是我同学,我的客人。”黄潮生却用粤语答非所问。
“那又怎么了?”一个年青人十分傲气的挺身上前。
“啪——”黄潮生扬手,在放电话的实木桌上拍了一巴掌。
“他海丰的。没事了,没事了。”摊主将空钱包丢还陆晴,冲着同伙笑道,“多谢几位仗义出手。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人家出钱了,就没事了。”
黄潮生在不服气的年青人中,将打懵的陈明强扶了起来。领着陆晴走了。
“肥羊,怎么放了?”一同伴悠哉的叼着烟,到摊主面前问。
摊主没说什么,只是递了他一个眼色。
“我靠——”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几个同伴都围了上来。只见黄潮生用手拍的地方。实木桌上出现三根手指印。
“没事了吧!”黄潮生询问着逐渐清醒的陈明强。
“我要报警。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不信没王法了。”陈明强说着,四处张望着寻找警察的身影。
黄潮生暗自着急。幸亏自己有成人的心智,否则会十分认同。未受尘染的理想,与世俗的理智,它们是敌对的孪生兄弟。
黄潮生抬手,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黄潮生将行李放在后备厢,就上车坐好。
“上车吧!”
黄潮生的召唤,让一直昏昏噩噩状态的陆晴十分顺从。陈明强愣了下,见陆晴已经上车,也随着来了。
“去哪儿?”司机问道。
“最近的宾馆。”
黄潮生的回应让司机一愣,扭头望了他一眼,之后启动车辆。
“哥们,哥们。这是去那儿?”或许是先前的惊吓,现在又见前排座位上的两人,用粤语交流,陈明强惊魂未定的问道。
“宾馆啦!能去什么地方?能把你们卖了吗?”司机用南方普通话,不耐烦的说。
陈明强闻言,露出为难之色。方才,他执意要报警是道理的。自己的钱,被洗劫一空。陆晴想来也好不到那去。
“哥们,”陈明强冲着黄潮生难为情的说,“能先借我点钱吗?一回学校,马上还你。我可以给你写借条的。”
陈明强的话,让小车一个急刹。司机扭头,见黄潮生镇定自若的神情,才恢复正常。
“我要回家。”突然,陆晴低声说道,之后声泪俱下叫喊起来,“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出租车在马路的车流中,后排陆晴痛苦的叫喊着,陈明强安慰着。司机不时从后视镜看着车内变化。只有身边的小哥,始终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
司机不知道黄潮生空洞的眼神中有什么。实际上,黄潮生也不知道要看什么。
回家,黄潮生此行的目的。黄潮生是有家的。可是那个意识深处,已经逐渐模糊的徐子凡呢?他的家在哪儿?他要回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