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进门
上一回说了那番话以后，这十几天，这人都没有再上门，苏慕在几场商业会议上见过他，也只是远远见了几面，连招呼都没机会打就各忙各的去了。
苏慕难得从双方的交锋里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只要人不找上门来，暂时井水不犯河水也是好的。
谁知道她这个想法这么快就被扼杀在摇篮里了。
片刻功夫，身上便落了不少雪，还有些落在她脖子里，冻得她打了个激灵，缩着脖子把大衣裹紧了些。
她看向来人，“你怎么在这儿？”
秦钦站在几步之外，“碰巧路过，来看看你。”
碰巧？！
苏慕哽住。
不知道该不该说他的借口过于拙劣，如果不是了解他的为人，她甚至怀疑对方在侮辱她的智商。
苏慕喜欢清静，这个小区最大的卖点就是环境清幽，跟位于半山的松湖公馆有异曲同工之妙。
方圆几里地除了花草树木，人影都不多见一个。
到底是怎样的巧合，才能让这位深更半夜路过这里？
苏慕不能理解。
但她意识到一点，她不可能永远把人拒之门外。
这是一个极具私密性的时间点，苏慕通常不愿在夜晚接待来访的客人，尤其是意料之外的客人。
然而从理性的角度思考，并不是没有例外。
秦钦显然属于这一范围之内。
苏慕沉默地盯着人看了一会儿，面上没什么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她瓷白的小脸上泛着不明显的微红。
秦钦记得她很怕冷，因此，往年入秋之后松湖公馆就开始供暖，一直到来年春天才结束。
许多的小细节忽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但他仍旧能够分神思考更多。
其实也很有可能不是冻出来的。
她靠近的时候，他闻到了酒气，很淡，但他的嗅觉很灵敏。
苏慕盯着人看了一会儿，移开视线，“那还挺巧的。”
语气颇为意味深长，好在彼此心照不宣，一致放过了这个满是破绽的借口。
“要进去坐坐吗？”
苏慕冲大门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语调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客套似的随口一问。
这是一个不合时宜的邀请。
她的领地意识很强，很少邀请朋友踏足家中。
然而暂且不论她与秦钦是不是朋友，她的教养却不会让她在大雪天把专程上门的客人拦在门外。
而且她有种很确切的预感，在两人达成一致的利益关系之前，这不会是最后一次在家门口见到他。
把人一次次拒之门外，这个做法一点儿也不现实。再说了，说不定某人也想要谈谈呢！
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以后，苏慕倒也没觉得意外，带着人往院子里走，一边往口袋里摸钥匙。
大雪持续了一整天，院子里铺了厚厚一层积雪，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被雪花掩埋的小路上。
两人都不说话，黑夜寂静得可怕，寂寥无声的院落中只剩下鞋子没入雪堆时规律的‘簌簌’声。
刺骨的冷从脚底往上蔓延，苏慕加快了脚步。
好在她出门时图方便只带了手机和钥匙，此时手一伸进大衣口袋，很快就找到了钥匙。
走到门口，苏慕低着头拿钥匙开门，男人则站在她身后。高大的身影把光线挡的严严实实，苏慕摸了半天都没找准钥匙孔，心里莫名有些后悔当初图好看选的星星灯。
好看是好看，但明显本末倒置了。
而且身后的男人靠得很近，压迫感十足，她整个人被笼罩在他的影子里，一呼一吸间皆是他身上清冽的雪松冷香。
苏慕下意识屏住呼吸，凝神专注手上的动作，却听到身后的人忽然出声。
“其实我没有路过，我是来找你的。”
他说话时苏慕正好开了门，听到这话愣了愣，回头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但没说什么。
她打开门，让出半个身子，“进来再说吧，外面冷。”
秦钦默了默，从善如流走进来，身形清冷，室内暖洋洋的灯光把他包裹住，仿佛给他整个人笼罩上一层柔光。
这是秦钦第一次进到这栋房子里，装修是简单的北欧风格，看起来简约大气。偶然间也会在某个柜子上里发现一些来自世界各地的小玩意，看起来像是旅游纪念品，摆放得很随意，却莫名很温馨，充满生活气息。
同松湖公馆截然不同。
室内开了暖气，但刚从冰天雪地里进门，身子还是凉得厉害。
苏慕脱了外头带着寒气的外套，里面穿着很显身材的黑色针织衫。
苏慕走进客厅，就见他立在电视前，饶有兴致地盯着木架上的摆饰看，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问她：“你也喜欢这个？”
苏慕抬眼看过去，就看见架子上立着一排喜姆娃娃。
她盯着瓷娃娃想了几秒，“说不上喜不喜欢，我高中的时候参加过一个游学项目，它们算是我从g国带回来的纪念品。”
当时团队里的人几乎人手一套，她买了两套，另一套当礼物送人了。
她指了指那排喜姆娃娃，又指了指屋内其他类似的小摆件，“这些还有那些都是旅行的时候随手买的，要是你喜欢的话就送你。”
苏慕没漏掉那个‘也’字。
她在这种小事上一向大方，慷慨之余免不了有些困惑，之前倒是没发现他有这方面爱好啊。
秦钦好像看穿她心中所想，向她解释：“我一个朋友也有一套，之前到国外出差，他托我带的，和你这个很像。”
他对收集这些玩偶兴趣不大，不过或许日后他出差的时候也可以向陈特助学习，去当地逛逛，顺带买点东西留作纪念也不错。
仔细想来，他似乎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
苏慕点点头，倒不觉得奇怪，“可能是同一个款式的。”
其实她觉得这些娃娃都长得差不多，不过那位朋友大老远的托人从国外带回来，那肯定得是真爱了。
秦钦不置可否，继续打量着她的房子。
许是两人到底做了三年的夫妻，倘若两人之间不提及彼此间的矛盾，相处起来能称得上融洽。
公寓的面积不小，虽然比不上松湖公馆，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客厅旁边就是一个小型吧台，方便她平时给自己泡茶泡咖啡。
“姜茶要吗？可以预防感冒。”苏慕此时正站在吧台后，从里面探出头来。
养生壶里的姜茶还温着，是她出门前煮的。她手上已经拿出两个杯子，倒了满满两杯，把其中一杯递给他，仿佛刚才只是象征性地一问。
“我记得你好像不忌口。”
“嗯。”秦钦从善如流地接过，他确实没有什么喜好，也没有表现出过讨厌什么食物。
秦钦低头嗅了一下，动作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生姜的味道很是浓郁，其间夹杂着一股糖的甜腻气息。
抿了一口，辣味瞬间在味蕾绽放，一路流过五脏六腑，身体逐渐暖和起来。
苏慕坐在他对面，手里同样捧着一杯姜茶。不过她只是捧着，还没有喝。
老实说，她讨厌生姜的味道，若不是顾西昨天给了她个姜茶方子，说是照这个方子煮出来姜味没有那么重，她也不会轻易尝试。
按着她闻到的味道，这个方子貌似不太靠谱。
苏慕瞬间放弃了品尝的想法。
她放下杯子，看向对面的男人，“你等很久了？”
秦钦淡淡道：“刚到一会儿。”
从松湖公馆过来需要不少时间，算起来也就等了十来分钟，原以为她今晚不回来，结果刚想走人就看到她的身影出现在道路另一侧。
苏慕了然地点点头，问他：“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秦钦沉默，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
今夜过来，纯粹是某个时刻的心血来潮。
可他能这么说吗？
当然不能。
于是正在他思索着该怎么开口时，苏慕先发制人，揶揄般问道：“不会是为了上次的事吧？”
“那天我的心情不太好，可能有些不礼貌，如果有什么让你觉得不舒服的地方，我跟你道歉。”
“你不需要道歉。”秦钦打住她的话头，“我没觉得被冒犯。你有权利拒绝，同样，也有权利做出任何决定。”
即便她的决定与他的意愿相悖。
但秦钦不觉得这是一件糟糕的事，起码他知道了她的真实想法。
想要对症下药，就必须先找到症结所在。
想到这，秦钦便想起方才在门外闻到的那阵酒气，他问，“你刚刚出去怎么不开车？气象局说这几天是罕见的低温，长时间在外面行走很危险。”而且她还喝了酒。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苏慕摇头轻笑，心里揣摩着他的来意，对他这番话并不放在心上。
但对方好心提醒，她也不能置之不理，便跟他说，“我就去我朋友那吃个饭，他们住在这附近，几分钟就走过去了。”
朋友？
他们……
“你说的朋友，指的是sg集团的人？”
听了他这直白的问题，苏慕没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
事实上，她并不奇怪他能猜到，顾家两兄妹没有刻意隐瞒行踪，知道他们二人住在这个小区不是什么难事。
她点了点头，好整以暇地迎着他的目光，“有什么问题吗？”
秦钦：“没问题。我只是好奇，你认识他们多久了？”
秦钦不能理解她怎么会给对方安上‘朋友’这个名头，在他们认识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情况下。
就像他不能理解，作为国际知名的跨国投资集团，sg怎么会把视线放在一家在国际上称不上知名的异国企业上。
除非他们早就认识。
当然，也不排除是托词的可能性。
然而秦钦没有等到她的答案，苏慕抿着唇没说话。
她双眸危险的眯起，不悦地盯着对面的人，似乎在用表情告诉他，他的问题过界了。
苏慕清楚地意识到，秦钦不是个蠢人，一旦他认定她与顾家兄妹早已熟识，那么他很快就会顺藤摸瓜，把她同sg集团联系起来。
苏慕不排斥这件事的发生，她相信这一天很快到来，但不是现在。
见她不想回答，秦钦识趣的止住话题。
“我没别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考虑跟某些人合作，为什么不能考虑我呢？”
“你？”苏慕挑了挑眉，“你指的是哪方面的合作？”
老实说，她不大认为他们之间有合作的可能性，至少目前是没有的。
她和宋时可以是单纯的相互利用的关系，但她和秦钦之间不能，这其中牵扯到许多问题。
稍有不慎，很容易就让他们本就复杂的关系雪上加霜，甚至有可能盘成死结。
她相信秦钦也不会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发生。
不过，对于他所说的合作，也不是不能听听。苏慕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我愿意出sg集团两倍的价格收购苏氏的股份，只要你信得过我，我可以向你保证，不会把苏氏的股份转手。”
瞥见对面没什么波澜的神色，秦钦顿了顿，加重砝码。
“并且，日后只要你想购回，我随时双手奉上。”
许是他的话过于荒唐，对面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为什么？”
苏慕皱眉，斜睨了他一眼。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也会做亏本的买卖。”
合作的基础是双赢，但他这个提议完全是亏本的买卖，就相当于零利息把苏氏的股权抵押给他，换取一笔巨额资金。而且她还能随时反悔，换回股权。
从来没有人这样做买卖。
她身体往前倾，一改原本慵懒的坐姿，正襟危坐，神情也严肃了几分。
“你知道我手上有多少股份吗？”
“知道个大概。”除却已经被公布的，她手中应该还有一些由其他人代持的股份，秦钦无法给出具体数额，但能推测出大概的范围。
所有人，甚至包括苏氏其他几位大股东都小瞧了她。根据他手中的资料，目前苏慕手中持有的股份很有可能已经超过了苏氏最大的股东苏世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