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阴影
那是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苏慕同时也没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那抹慌乱。
眼睁睁地盯着他快速把门关上，便听到他压了声音问：“你怎么在这儿？”
反正已经被发现了，苏慕倒淡定了许多。
“唔，来餐厅除了吃饭还能干嘛？父亲不也是？”
吃饭？
苏世远狐疑地盯着她，像是不相信她的说辞。
“只是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里遇到父亲您呢？父亲约了别人吗？公司里的人？还是客户？”
她看似不经意地询问，眼神有意无意地瞟了几眼那道紧紧闭着的房门。
苏世远正了正身子，挡住她的视线，往前走了几步，离那门口远了些。
“和你没关系。”他语气不耐，厌烦之情，溢于言表。
“没事就快点离开！这儿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熟悉的表情。
不知为何，苏慕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过去的一些片段。
她从前真是怕极了这表情，下撇的嘴角，阴沉的眼神，不耐烦的厌恶神情，比电影里的反派还要叫她害怕，在她过去的噩梦中反反复复的出现。
如今，那张脸上除了多出的那些岁月的痕迹，其余的倒是与往昔没什么不同。
只不过，她再也不是那个会被吓得浑身发抖，走不动道的小姑娘了。
苏世远越是急着赶她走，她便越是不紧不慢。
“这间餐厅又不是只有父亲能来，我待在这儿您也得管吗？不过，父亲这么急着让我走，难不成是有什么事害怕我知道？”她倚着墙，偏过眼去望着他。
“让我猜猜，莫非和房间里的人有关？”
她这话里的试探太过明显，苏世远并不中计，冷着脸哼了一声。
“不该管的就不要管！”
“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做的那些小动作，有时间耍这些小聪明还不如把心思多放在秦钦身上。”
“父亲说的小动作是指请公司里的员工吃饭的事吗？”
她语气平淡，半点没有被揭穿的窘迫，似乎也全然不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
瞧着她这满不在乎的态度，苏世远的脸色却是又黑了几分，厉声警告道：“不要再让我知道你打公司的主意，否则下一次我就不会再跟你这么客气了！”
苏世远没想到她会突然开始在私下里接触公司的员工，要不是这几年他防得严，把管理层大清洗了一遍，还不一定能发现她这些手脚。
“不止呢。”苏慕往前走了两步，直到走到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才停下来。
“我做的可不止这些。”公司里的事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她早就知道瞒不过他，索性也没打算遮遮掩掩，这会儿他主动放到明面上来讲，反倒正合她心意。
省得她还得发愁，找不到从他那儿套话的切入点。
“父亲应该不知道吧，前几天，我去了一趟南江区，拜访了母亲的一位老朋友。”
她还没有明说这人的名字，苏世远放在身侧的手却已经不自觉地攥紧了。
住在南江区的老朋友
呵，除了陆向那个阴魂不散的还能是谁？
苏世远前面大半辈子，一直活在陆向的阴影之下，那人仿佛一头恶狼，一直潜伏在自己世界的黑暗之中，虎视眈眈地等待着机会。
苏世远在很久以前便意识到了这个潜在的威胁，也是从那时起，他就不断尝试着摆脱这份阴影。
此时此刻，听着这个名字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陌生感，仿佛这个人已经退出他的世界许久许久。
是的，真的很久了。
他突兀地想起，似乎是在葬礼之后，这个人便极少出现在他面前，连公司里的股东大会都不见他的身影。
苏慕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见他如意料之中的变了脸色，便晓得他清楚自己在说谁。
于是她继续往下说，“可惜以前没什么机会见面，都不知道陆叔叔竟然是这么温文儒雅的人，同父亲说的好像不一样呢？”
苏世远口中的陆向，具体如何苏慕早就没什么影印象了，反正不是个好人。
“不过，真没想到这么多年陆叔竟然一直单着！可我记得母亲说过，他年轻时很受欢迎啊？”
苏世远抿着唇，不回话，但记忆却不由自主被她的话勾回了那个年代。
事实上读大学时，苏世远同陆向的接触并不多，但因着沈妤的缘故，他对这人也有了些许的了解，俊朗的外表，温润的性子，不容小觑的家世，不得不承认，陆向完全称得上昔年海大校草级别的风云人物。
陆向太优秀，优秀到连他都产生嫉妒之心的地步，或许也正因如此，后面他们之间才会有那么多纠葛。
然而苏慕并不是来同他回忆往昔的，她哂然一笑，“不过，总觉得这背后有一段让人觉得遗憾的故事呢？比如说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什么的”
她意有所指，苏世远怎会听不出来。
风轻云淡的口吻，却一针见血地刺破那些被埋藏在众人心底的往事，撕开他早已结痂的那道血淋淋的伤口，猝不及防地把他曾经的相形见绌再次暴露于人前。
“苏慕！”
苏世远警告似的连名带姓喊她，声音里隐隐压抑着怒气。
“嗯？难道我说错了吗？父亲。”她无辜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反问，脸上仍挂着那不知悔改的笑。
“还是说，其实你也知道，陆叔喜欢的人是母亲吧？”
苏慕语气肯定，平静地把被深埋的事实挖出，摊开到他面前。
“母亲她真可怜呐！她本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更好的人生不是吗？如果不是因为你，她怎么会那么早就没了命——”
“啪！”
清脆的响声在长廊中回荡，让她余下的那半截话尽数堵在了喉咙里。
苏世远似乎也没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怔了半响，隔了许久才收回还停留在半空中的手。
手心仿佛还残余着那微凉的触觉，他握着拳，想缓解一下手掌上那有些麻木了的肌肉。
他抿着唇，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你没资格说这句话！”
他面上的表情耐人寻味的诡异，只是苏慕低着头，并没有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