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如果绵绵变成人鱼（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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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面上很安静, 只有海浪拍打在岸边的细碎水声，雪白浪花一浪高过一浪。
鱼岚的后背抵在一块凸起的礁石上，他单手撑着湿滑冷腻的青灰石背，手指尖轻轻陷在里面, 才不至于落进水里。
浅金色的光线从东方尽头升起, 马上就到了涨潮的时间, 海平面的高度开始随着海浪起起伏伏逐渐上涨。
那礁石本来有很大的面积都露在外面，可以勉强让人支撑住, 但渐渐地被涨起来的潮水淹没，后来只有一个浅浅的小尖了。
鱼岚像是猝然被撞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想要扶住什么，但一手抓空，没有地方借力, 在海洋里有些惶恐，就只能主动抱住了人鱼的脖子。
这个动作让他几乎坐在了人鱼的尾巴上, 身体像是钉在上面，滑不下去。
也不是能完全“钉”住, 有时候也会受力不稳地往下歪，鱼岚控制不住地浑身紧绷, 手指都绞紧了, 他断断续续地说：“周绵……我、我要掉下去了……”
周绵是能听懂他说话的，鱼岚有时候也能听懂他在说什么，但是现在好像又听不懂了。
人鱼低低地喘息了一声。
鱼岚毕竟不是在海洋里长大的生物, 而人类对大海多多少少都是有些恐惧的, 鱼岚控制不住心里的紧张，哪里都紧绷的厉害。
周绵一手拢在鱼岚的后背上，一手摊开在他的面前。
不知道在海里泡了多久了, 鱼岚脑袋有点发晕，眼前也模模糊糊的，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辨别出来——
人鱼掌心是一颗圆润的，散发着淡淡柔光的珠子。
那珠子的大小比普通珍珠要大许多，更像是“夜明珠”一样的东西，鱼岚不太确定地说：“……是送给我的吗？”
周绵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将那颗珠子抵到了鱼岚的唇边。
人鱼的手总是在海水里泡着，皮肤碰上去湿漉漉的，冰凉……有点像果冻。
鱼岚下意识地含了进去。
口腔里都被那颗珠子塞满，他含糊不清地“唔唔”了声。
鱼岚还没反应过来人鱼的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腰间就忽然一紧，然后整个人开始下坠——
鱼岚的眼前变成了一团上升的泡泡。
他茫然地眨了两下眼睛，然后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在深海之下，而且……好像还不需要呼吸。
应该是嘴里这颗珠子的缘故。
一些生长在海底的海洋生物就在他们的脚下，一团五彩斑斓的小鱼从鱼岚的眼前游了过去。
周绵低声开口：“不要吐出来。”
鱼岚点了点头。
但是很快，鱼岚就觉得“不要吐出来”是件很难的事。
……他是真的很想发出一点什么声音。
人鱼的鳞片贴在他的皮肤上，稍微有一点疼，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描的酥麻感。
鱼岚并不适应在水里的生活，控制不好平衡，人鱼绕了一条海草在他的手腕上，鱼岚就被固定在那一大团海草的旁边。
他一开始是坐在人鱼的身上的，后来就平躺在海里，鱼岚的身体、双腿总是忍不住在水里往上飘，绑在身上的海草就越来越多。
…………
直到太阳透过粼粼水面照射进鱼岚的眼底，人鱼才解开了手腕和脚腕上的海草，带着他游到了一块礁石上。
鱼岚终于将压在嘴里的珠子吐了出来，整个舌头都有点麻了，他低着头坐在石头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水滴沿着他的下巴落到同样湿淋淋的衣服上。
普通人在海里这么泡一晚上，手上的指纹估计都要被泡的不成样子了，而且会有非常强烈的失水感，鱼岚觉得他倒是没有这方面的不适，就是……两只脚有点站不起来。
鱼岚碰了碰手边的尾巴，人鱼的体温已经正常了许多，不像昨天晚上那样热的厉害了。
他松了一口气，闭着眼睛躺在石头上，小声喃喃地说：“我有点困，想睡一会儿。”
他昨天晚上一夜没睡，后来被人鱼带到海底之后就更不敢睡了。
手腕上似乎还残存着被海草缠绕过的触感。
人鱼嗓子里发出一个好听的声音，鱼岚已经可以辨认出那是人类语言的“嗯”字。
周绵反身潜入海底，很快又游了回来，从海里摘出来一片——不知道什么海底生物的蓝色大叶子。
落在眼皮上的太阳光线忽然一暗，鱼岚若有所感地睁开眼睛。
人鱼一手给他打着“伞”，一手支撑着下巴，漂亮的双眸一眨不眨，这样趴在石头上看着他。
鱼岚想起周绵跟他说过的那为数不多的几句话，总觉得他们之前似乎应该是认识，起码是见过面的——不过他现在真的太困了，脑子里迷迷糊糊的，被这样一条美人鱼近距离凝望就更晕乎了，他很快躺在这块礁石上睡着了。
鱼岚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他本来就很缺觉，再加上昨天晚上体力消费过度，睡的时间就长了一些。
他是饿醒的，昨天晚上开始就没有吃东西，肚子饿的快不行了。
鱼岚睁开眼，周绵还在他的身边。
人鱼的尾巴垂落在海里，只有上半身伏在礁石上，两条颜色苍白、形状修长优美的手臂落在鱼岚的身侧，似乎已经这样看着他很久很久了。
渔叔说人鱼是很忠诚的种族，一生只会对认定的那条鱼，或者那个人好，甚至不惜付出生命。
鱼岚有些不理解地想：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会是他？
鱼岚坐起来，伸手摸摸人鱼的脸颊，有点不太确定地说：“你的求偶期已经过去了吗？”
“你应该可以听得懂我说话吧？”
“你……为什么说我是你的伴侣？我们以前见过吗？”
经过昨天的事，鱼岚觉得人鱼是可以听懂他说话的。
但是听到鱼岚的这几个问题，人鱼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肢体上的动作回应，像是没有任何反应……鱼岚忽然又没那么确定了。
等下次能跟人鱼交流的时候，他一定要好好问一下这个问题。
鱼岚摸了下肚皮，小声地说：“周绵，我有点饿了，你有什么吃的吗。”
这句话好像是可以听懂的，人鱼有了反应，冰凉凉的手心在鱼岚脚踝上轻轻碰了一下，然后他转身潜进了海里。
鱼岚等了一会儿。
人鱼很快回来了，还用海草捆了很多鲜美的牡蛎。
周绵拿起一个牡蛎放到掌心里，用指甲划开中间的缝隙，打开贝壳，递到鱼岚的面前。
鱼岚说：“我来吧。”
人鱼的手长的那么好看——半透明的皮肤，锋利的指甲，漂亮的淡色指蹼，怎么能用来做这种事。
周绵带给他的牡蛎，比他平时在海边上捡的要大很多。
壳里面的蛎肉饱满软腻，几乎入口就化，汁水又甜又鲜，鱼岚一口气吃了七八个，竟然就有点饱了。
剩下的他都剥开喂给周绵吃掉。
鱼岚睡好了觉，填饱了肚子，就有精神跟周绵好好说起昨天晚上那些——被他抛在脑后的细节。
鱼岚承认他确实是被这条人鱼蛊惑了，而且心甘情愿。
也明白他昨天晚上的那一声“可以”意味着什么。
他以后就是周绵的伴侣了。
虽然跟人鱼谈恋爱这件事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但是鱼岚觉得这辈子他也没干过几件循规蹈矩的事儿。
他想这么做，并且永远都不后悔。
鱼岚抬起手，握住了人鱼垂落在胸前的银发，放在手心里把玩。
他逐渐靠近人鱼的脸：“昨天你是怎么跟我说话的？这样吗？”
鱼岚轻轻捧住人鱼那张绝美的脸庞，嘴唇跟他贴在一起，用牙齿很轻很轻地咬住那一点柔软的皮肤。
人鱼像是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主动地微微张开唇。
鱼岚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人鱼的唾液，舌尖退出去，“你能听懂我说话了吗？叫一声我的名字。”
顿了顿，耳边响起人鱼低缓的声音：“鱼岚。”
鱼岚是坐在礁石上的，而人鱼的尾巴都落在海水里，鱼岚要比人鱼高一些，他要稍微低垂下眼睛才能看到人鱼的目光。
啊，鱼岚心想，果然要通过这种方式他才能跟人鱼交流吗？
还挺方便。
鱼岚问：“如果不这样的话，你平时能听懂我跟你说话吗？还是只能……亲一下才可以。”
周绵道：“有一些可以听懂，但有些不可以，人类的语言很复杂，我还没有完全学会……跟我说话的人类很少。”
鱼岚道：“那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心灵沟通吗？”
周绵：“……类似，是我们种族伴侣之间的交流方式。”
鱼岚匪夷所思：“……所以你们人鱼都是要先舌吻然后才能说话的吗？”
周绵稍微抿了下唇，这次没有说什么，耳鳍有一些红。
鱼岚看的心痒痒，美人鱼好像害羞了，啊，美人脸红起来的样子好漂亮。
虽然他脑子里都是一些不合时宜的念头，但是嘴上还是倔强地说着正事，“可是你为什么要选择我一个人类当做伴侣呢？还有你昨天晚上对我说，我很思念你，又是什么意思？”
周绵听了许久都没有说话，长长的眼睫垂下去。
人鱼安静的时间久到鱼岚以为他们的“信号”又断了，许久，周绵才轻轻吐出两个字：“抱歉。”
鱼岚愣了一下。
“我们以前是不是真的见过？我听到你的歌声的时候，就觉得这样的声音我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他低头揉了揉脑袋，“但是我半年前曾经掉进过水里一次，就是……可能脑子进水了，以前的事都想不起来了。”
“我们之前，发生过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鱼忐忑：该不会是我睡了人家转头把他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