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陌生的邻居
走到无启村的时候，已经是午夜子时。
无启村坐落在钟山脚下，是一座只有百户人家的小村落，离最近的城市江北县也有足足三十公里，与世隔绝，十分封闭。
这个时间，无启村的家家户户都陷入了沉睡。
农村的房子都是前院后宅的自建房，宅子里住人，院子里养鸡养猪，为了守护院子里的鸡鸭，门后还常常拴着一只土狗。
此刻，常兮推着行李箱走过一户户人家，连护宅的犬吠都听不见。一切是如此安静，只有行李箱轮子滚过石子路的咕噜咕噜声。
好在今夜月色不错，借着满月光辉的指路，她很快就找到了常家的老宅。
常家老宅位于村子的西南角，紧邻钟山，可以说是这个远离尘世的村落中最荒僻的存在。
院子的门是两扇木门，门环用一把老式的u形自行车车锁锁住，是常兮五年前回来的时候留下的。
锁的钥匙一直被她保存在最贴身的钱包里，现在摸了出来，插进锁芯里，用力转动了几下，才破开铁锈摩擦，成功开了锁。
吱呀一声，门开了。
“咳咳——咳咳咳——”
常兮刚迈进去半只脚，就被门楣上掉下来的大片灰尘呛了个灰头土脸。
五年没住过人的老房子，就像淹没在了尘土堆里一样，空气中更是弥漫着一股腐朽的臭味，让人怀疑角落里是不是藏着几只老鼠的尸体。
常兮捂着口鼻，伸手去摸院子门边上的灯泡开关，谁知按了好几下，院子里还是一片漆黑。
咦？
她在回来之前特地打电话给邻居，拜托她去赶集的时候帮忙交个水电费。
莫非是院子的灯泡钨丝老化了？
常兮只能打开手机手电筒，推着行李箱，穿过一地灰土的院子，走进宅子里。
她试了几间屋子的灯，却没有一盏能打开。
难道是邻居把这事忘了？
常兮又试了一下厨房和卫生间的水龙头，果然，一滴水都流不出来。
那必定是忘了。
常兮立刻给邻居打电话。邻居姓褚，和大部分农村家庭一样，褚家的中年一代早早地进城务工了，留下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带着小孙女呆在农村。小孙女叫褚甜甜，和常兮一般大，不过性格比常兮要恬静许多，从来不参与她的调皮闯祸。
但不幸的是，好几年前，褚甜甜的父母在建筑工地上务工时，失足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当场身亡。得知这一消息的褚奶奶突发脑溢血，紧跟着也撒手人寰。
就和常家一样，如今的褚家也只有褚甜甜一个人。常兮就是给她打的电话，拜托她交的水电费。
嘟——嘟——嘟——
电话响了一会儿，传来一句温柔的机械电子音：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啥？
常兮看着手机上的通话记录，一头雾水。
她直接从三天前给褚甜甜打电话的那次通话记录拨进去的，怎么就成空号了？
没办法，她只能把行李放在屋里，试探着去敲邻居院子的门。
咚咚咚，敲了三下，还真传来了一阵动静，窸窸窣窣的，伴随着几声人语。
过了一会儿，门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谁？”
听到是个男人，常兮一愣，但还是说：“我是常兮，隔壁的。”
“隔壁不是一直没人吗？”
“我今天刚搬回来，之前在城里工作。”
又是几声人语，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了一个中年男人的脸，身体瘦削，嘴巴前突，染着一头快掉光了的黄毛，眼睛十分浑浊，警惕地打量着常兮。
他打量着常兮，常兮也在打量着他，越打量越奇怪：“这里住的不是褚甜甜吗？你是谁？”
黄毛说：“我是她的男朋友。”
常兮哦了一声，真看不出来当年那个恬静温柔的小姑娘，审美居然如此……狂野。
黄毛又问：“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吗？”
常兮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我好几年没回来了，这次回来之前拜托褚甜甜帮我交水电费，但是我刚刚试了一下，家里没水没电，她是不是把这事忘了？”
黄毛那稀疏的眉毛跳了一下：“你说，你拜托褚甜甜交的水电费？”
常兮点头：“对啊。”
“你……”黄毛咽了一口水，“你什么时候跟她说的？”
“就三天前啊。”常兮翻出手机上的通话记录，给黄毛看，“喏，我三天前给她打电话说的，她答应了。”
清冷的月光下，黄毛那张脸被手机屏幕映得幽幽发白，两只浑浊的眼睛瞪得突起，就像香港电影里的陈年干尸。
“电话那头……是她的声音？”
常兮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对啊，但是我刚刚打，就说我打的这个是空号，这是怎么回事？”
黄毛还在那里愣着，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常兮奇怪地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怎么了？褚甜甜现在人呢？”
黄毛这才回过神来。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说：“她今天上山去了……现在都还没回来，估计手机没信号了，所以你打不通。”
说着，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钟山，夜幕笼罩下，山岭嶙峋，古木虬结，仿若猛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常兮问：“上山做什么？”
“割猪草，这不要开春了吗，准备养头猪。”黄毛说，“你家现在是没水没电对吧？”
常兮点了点头。
黄毛说：“我准备明天去山上找她，你要不先在我们家住一晚？明天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和我一起上山找她。”
常兮略一思索，虽然和黄毛素不相识，但无启村家家户户都是一条根上长大的熟人，彼此和睦，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而且她家现在黑灯瞎火，灰尘漫天，还有一股子臭味，让她一个人去住一晚上，天知道会不会和来时路上一样，碰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好的，那就谢谢你啦，我去把行李搬过来，被褥我自己都带了。”常兮说。
黄毛点了点头：“行李很重吧？我帮你一起。”
常兮谢过，带着他进了自家院子。黄毛走进门，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说：“你这院子好多年没打扫了吧？我看那口井都快被落叶盖住了。”
常兮一边往外推行李，一边说：“是啊，而且还有一股子臭味，明天必须好好清理一下，就怕屋子里死了什么老鼠。”
“嗯……是要好好清理一下。”
黄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替她接过了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