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碧涛山庄（七）
悬心崖顶，杀手们陆续登上各自的比武台。清风入怀，吹起他们的衣角翩翩。
比武台上，束霄看着站在对面的白偀，眼中满是敌意。
之前，白偀抢走了去参加薛府任务的名额，这笔账他还没有找到机会与她清算，正好今天新仇旧账一起算。待会，他一定要把白偀打得落花流水，让她承认自己不如他。
束霄一边恶狠狠盯着白偀，一边掏出自己的武器——一副铁刺鞭。鞭子上的倒刺粗壮而尖锐，闪着点点寒光。若被这倒刺勾上一下，恐怕伤口会立刻深可见骨。
白偀看到他的武器，想了想，没有拔出身后的凝碧匕首。
她倒不是托大不把对手放在眼里，而是因为匕首是纯粹的近战武器，对上鞭子并不讨好。反正只是点到而止的比武，又不是真需要杀人，还不如赤手空拳应对。
束霄却会错了意。看见白偀连武器都不掏，他心中暗想：她必定是怕了。
呵，他可不会因此而手软顶多注意点分寸，不真的弄伤她就是了。
两人各自打定主意，摆好架势。
随着一声陶瓷哨响，束霄瞬间挥起铁刺鞭，直取白偀薄弱之处！
白偀脚步瞬移连躲几招后，很快看出束霄的鞭法虽然的确不错，但并非顶尖之辈。相比于她前世所见过的某个专精鞭法的绝世高手，束霄的鞭法虽有力却略显僵硬凝滞，远没有那位绝世高手般得心应手、鞭子灵活到随心所欲。
白偀闪躲几回后，迅速瞄准一个空当，猛地抓住了束霄鞭子的末梢，并且精准地避开了上面的铁刺。
束霄短暂地怔愣住。
其实在此之前，他已经隐约察觉了不对。白偀躲开他鞭子的身法太过灵巧迅疾，怎么看都不太像个废物草包。
但是战斗在即，他来不及多想，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挥鞭。没想到，从前那个胆小懦弱的白偀，今日居然丝毫不惧这铁刺鞭，甚至徒手抓住了他鞭子的末梢！
武器受制，束霄顿时产生了慌乱的情绪。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想出对策，白偀已经再次迅速动了起来。她抓住束霄鞭子的末梢，然后借力迅速靠近他。
下一瞬，束霄只觉眼前一花，白偀的脚步已经到了他眼前，甚至灵巧地绕着他转了两圈。
束霄顿时感到颈间有一丝凉意。他低下头，看见原本是他手中武器的铁刺鞭，此刻正围绕在他脖颈间。鞭子上的倒刺对准他的脖子，距离皮肤足有一寸远，可见下手的人十分小心。
白偀依旧手握着铁刺鞭的末梢，站在他身后。这个曾经令束霄看不顺眼的废物花瓶，如今却令他颓然而不可置信地攥紧了手。
他输了。他输给了白偀。
陶瓷哨声再次响起，在比武台旁督战的青衣弟子宣布道：“白偀，胜。”
白偀随即松开束霄的铁刺鞭，转身走到他面前几步处，平静地拱手道：“承让。”
这次对战甚至没有让她产生半点的情绪波动。仿佛胜利对她而言，就如吃饭喝水般平常。
束霄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白偀转身下台的背影，眼里甚至泛起了泪花。最后还是在一旁观战的周岚看不过去，上来把他拉下了比武台。
在白偀和束霄走下比武台后，很快，其他组的第一轮比武也都陆续结束了。
在两场比武的空隙间，刚结束对战的杀手们和观战的闲杂人等都涌到崖顶东侧的长廊下。长廊中设了数组石桌椅，还准备了茶水、点心、毛巾等物，专供众人场间休息用。
齐婵、齐思枫和白偀三人围坐在一张小石桌边。第一场比武，齐思枫和白偀都赢下来了，只有齐婵输了。
而且是输给了沈语。
齐婵开始很沮丧，不过在白偀和齐思枫两人的安慰下，她很快也想通了。她本来也没期待自己能靠赢比武争取到参与论剑大会的名额，只要齐思枫和白偀两个人赢了就好。
齐婵握拳道：“只是可惜了没能打败那沈语。不过接下来，我也可以专心给你们俩加油了。”
她话音未落，旁边桌上就响起一道充满酸味的嗤声：“哼，得意什么啊。白偀能赢下来第一轮，只不过是靠运气、外加对面那小子太菜而已。你不会真以为她很强吧？还不是个草包花瓶，拿什么和我们沈语比？”
白偀端着茶水无聊地抬头，看见沈语和几个围在她身边的人就坐在他们对面。
刚看见沈语，白偀又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抽泣声。她心想，怎么比个武还有人被打哭了？不至于吧？她随意地回了下头，又看见淌眼抹泪的束霄和一脸尴尬的周岚就坐在他们身后。
这个长廊估计还是太小了，才会让刚才那人话里的所有人全都能碰到一起。
齐婵皱了皱眉，扭头看向旁边那桌嘲讽白偀的人。
齐婵大小姐从小娇蛮到大，可没有白偀那般无所谓的性格。她当即就扬声道：“今日是比武大会，不是闲话大会。若是有什么不满，就去比武台上堂堂正正地打一架，在这里嚼舌根算什么本事？倒让人瞧不起。”
对面那桌的人不服气，还要呛声。她说的倒好听，打一架，那白偀能打得过谁？
他正要开口怼对面那说话的女子，就被同伴拉了一把。同伴在他耳边小声道：“别惹，那位可是齐婵大小姐。”
什么？齐婵大小姐？
那人果然不敢再说话，低声对同伴道：“她就是那个家里给山庄捐了好几个藏书阁的齐家大小姐？”
同伴肯定地点点头。
那人不可置信道：“不可能吧。听说那齐家大小姐一向心高气傲，怎么会跟白偀那个废物花瓶在一起，还替白偀说话？”
同伴也不解。不过他想了一会，突然灵光一现道：“听说前段时间白偀和齐婵一起出了个任务，想必是做任务时两人结识的。”
另外那人就纳闷道：“白偀那种草包水平的武艺，出个任务竟然没把人得罪光，还能交到朋友？”
刚才这几人围在一起嘲讽白偀的时候，沈语就坐在座位上含笑假装走神，既不制止、也不参与。她听见白偀被嘲讽，心中还暗暗有些得意。
反正话不是她说的，和她没关系。真出了事，也不用她沈语担。况且白偀一向是个在山庄没人缘的，又有谁会替白偀说话呢？
没想到还真有人出言袒护白偀，而且还是那位有名的齐家大小姐。齐婵短短几句话，就让这几个人全成了哑火的炮仗。
沈语面无表情地端起茶盏，心里觉得很是丢人。
就在这时，沈语的另一个拥护者回来了。
那人兴冲冲地跑过来报信道：“好消息，第二轮比武的分组名单出来了，沈姑娘在戊号比武台，对手是白偀那个废物点心！”
报信的人说完，美滋滋地等着众人欢呼应和他。
在他看来，白偀的废物是众所周知的事。虽然不知道怎么被她混到第二轮来了，但既然沈语的对手是她，那么沈语一定能赢得毫无悬念。
这种用拉踩白偀来捧沈语的事，他们也干过不止一回两回了。每次说起这个话题，大家都很是兴奋，恨不得都在白偀的名声上再踩一脚。
然而他等了半天，这群人却始终静悄悄地没有声音。既没有往日的应和，也没有对白偀的嘲讽之言。
报信的人十分不解，问道：“怎么了？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都装作鸵鸟般埋头不说话。得罪齐家大小姐可不是件好事，他们可不想被齐婵记恨上。
于是那报信的人没得到“自己人”的回应，反而听到隔壁桌旁传来一声冷哼。
齐婵气鼓鼓地还想怼那些人。白偀拉了她一把，笑道：“走吧，去看分组名单。”虽然她的对手已经从刚才那些人口中知道了，但是齐思枫的对手是谁还不知道呢。
白偀刚才一直在放空吃点心。那些人的话虽然也漏进她耳朵里几句，但她真的懒怠回复。在她看来，争吵是没用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立场和坚持，即便争辩也不会让任何人改变想法。
对白偀来说，解决问题的方法很简单——只要把不服的人都打趴下，就可以了。
当你足够强，所有流言蜚语自然会烟消云散。
齐婵拉住白偀，道：“让我哥自己去看他的分组就行，咱们俩直接去你的比武台吧。待会围观的人变多，就不好走了。”她说完，瞥一眼齐思枫，十分见友忘兄道，“哥，你没问题吧？”
齐思枫点头道：“没问题，你们快去罢。”他转向白偀，认真道，“加油，白偀。我在下一轮等你。”
白偀笑道：“好，你也加油。”
在整个谈话间，除了齐婵外，白偀和齐思枫甚至没有把目光向旁边沈语那桌投去一眼，全当他们是空气。
这让沈语周围的人更加恼怒，却又不敢吭声。沈语心中，也多了几分不爽感。
齐家兄妹在碧涛山庄中是出了名的难以结交。沈语几次想和齐婵搭话，都被她无视了。而齐思枫虽然一向待人温和，却也是如风般来去无痕，很少和其他人成为朋友。
白偀何德何能，凭什么能得到齐家兄妹的青睐？
沈语越想越不爽，起身往比武台走去。
一刻钟后，陶瓷哨声再次响起。第二轮比武，开始了。
众目睽睽之下，白偀和沈语分别站在比武台的两侧。
白偀是山庄中出了名的废物美人，虽然容貌绝世，却是个无用的吊车尾；而沈语的容貌也是极其出挑，即使不及白偀，但武艺却比白偀强出很多，所以在山庄内也颇有人气。
这一场对局，可谓看点十足。
因此，两人所在的比武台下，很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