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四）
经过贼人这么一闹，除了那些还在梦境中沉睡的人，其他人都不要想休息了，忙里忙外地搜索盘查。如果只是为了一般的财物，蓝月尚且不会如此紧张。可这些人太明显了，就是冲着幽鸣来的。
塞洲四大神剑散落后，天下知道烛阴烛阳者众，因其为南塞王室所藏，然知道幽鸣往生者鲜矣，因其久未面世。而且知道幽鸣的人中包括了纳兰繁峰和闲鹤。
东宫的守卫加上从京城防卫司抽调的人马一起仔细盘查，每一个角落都不曾放过，其中包括东宫的府库。若寒今日带来的贺礼也存放在东宫的府库之中。府库内没有什么异样，所有的守卫都清醒着。进去之后，一切如旧，似乎根本没有进去过。
蓝月和若寒都不约而同地径直来到白日里送来的贺礼面前。
蓝月若寒在贺礼前站定，相互对望：“这些是东宫府库相较往昔唯一的不同。”
东宫府库里的其他摆设都是一切照旧，唯一不同的就是昨日若寒才送来的贺礼。贼人非要在今夜动手，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今夜的非同寻常之处。
若寒的贺礼都是用一口口大箱子装好锁上的。箱子的摆放同白日里一样，一丝一毫都没有动。而箱子上的锁头也都是完整的，光洁锃亮，没有任何损坏。
若寒从怀中掏出钥匙，交给铁血：“开锁，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取出来，对应着礼单，再清点一遍。”
铁血接过钥匙，虽然有所不解，这些箱子明明就像没人动过的一般，但铁血深知若寒做事一向小心谨慎，也没有多问，按照若寒的吩咐，用钥匙将箱子一一打开，开始清点。
若寒和蓝月没有看着铁血等人清点东西，而是来到府库外。看着东宫上下来来回回跑动的火把，将夜一点点撕开照亮。与方才静谧中的危机形成鲜明的对比，饶是这样来往人群显示出的生机，依旧是按捺不住的人心惶惶。
“你知道我做了一个什么梦吗？”蓝月缓缓开口，她的声音很轻，混在东宫上下的脚步声，命令声，盔甲摩擦的声音中，微不可闻，可若寒却听得清清楚楚。
“梦见——嫁给我。”
蓝月转头看若寒，堵在喉中的“你怎么知道”还未出口，就又被她自己咽下去了。
这么傻的问题，就不要问了。
但若寒却依旧给了她答案：“因为——我梦见我娶你了。”
蓝月捂着嘴笑出了声，却隐隐藏下了眼角沁出的一滴泪。这个答案和她猜想的一模一样。
“梦里不知身是客，究竟是怎样的一种药。”
“此药我也只是猜测。这种药我之前也未曾见过，只是有所听闻。今日一见，只觉得与书上记载极为吻合，故大胆猜测。此药大概是百年之前出现，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逐渐从江湖上消失。此药极其名贵，需取昆仑山顶千年不化之雪，加入东海水晒干后的盐，让东海盐融入昆仑雪中。再取三生草捣烂，三生草药效太猛，故只能取三生草的叶脉，不可用其叶片。然后通过燃烧生长在背阴山的千年的背阴木，用其香气蒸腾上三年。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名贵原料是我所不知的。但是就我所知道的那些，要耗费大量，才能提取出一点点梦里不知身是客。”
“昆仑山顶雪，东海之水盐，三生草叶脉，千年背阴木，这些都是极其珍贵的东西！”
“是啊。”若寒道：“此药的原料，横亘南北，极其难得。费尽心力，就为了一时半刻虚假的梦境，哪怕是王族，也没这么奢侈。”
蓝月和若寒相视一眼，横亘南北，王族尚且不会做的事，那便只有那人——
“传闻中，中了梦里不知身是客的人，坠入梦境之内，会唤起内心最深的渴望，做最美的梦，几乎不可能醒来。”
“可是我们都醒来了……”蓝月望着若寒，明明是笑着的，却是比哭更让若寒心里难受。
“害怕久了，都不相信会成真了，连梦里不知身是客，都对你我无用了……”蓝月靠着廊柱，仰头望着夜空中轻云穿月，把眼泪逼回去。
若寒站立在蓝月的身侧，扳过她的肩头，望进她的眼睛：“明月，我们从来都不是害怕。我们从来都不会害怕什么，我们只是非常理智，更宁愿相信现实，相信我们自己，而不是相信梦。现在只是时机并不成熟，所以我们认为那不可能发生。等到时机成熟，一切都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现实。”
他的表情严肃认真，坚韧而倔强，千年前，每一次战事遇到危机，只要看到他这样的神情，一切都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对，我连命运都不怕，又怎么会为一个梦境所缚？”蓝月握住若寒的手：“我信你，所以什么都不怕。”
两人相视而笑，正当这时，府库之内传出众人的惊呼，那惊呼中散发着浓浓的恐惧。
蓝月和若寒赶紧回身进入府库。只见所有人都围在一个箱子附近。箱子周围散落着金银珠宝，箱子周围的人全部面露惶恐。
“出什么事了？”若寒皱眉。
所有人见若寒和蓝月来了，都让出道路。铁血拱手道：“还是殿下自己看吧。”
若寒和蓝月朝箱子中一看，箱子里还有一个红漆雕花匣子，里面放着——一颗人头！
“怎么回事！”若寒喝道。刷刷刷一片人跪倒：“臣等不知。”
蓝月凝视着那颗人头，呼吸却是越来越急促，一把抓住若寒的手：“是他！”
“谁？”
“朔清泽！我父王的手下的将军，我在楚城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