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二）
丝丝缕缕甜腻的香气钻入蓝月的鼻尖，让蓝月沉入一个柔软美丽的幻梦——
梦里，一片大红喜色，那是新婚的东方。她凤冠霞帔，面罩红纱，坐在床上。四下都是龙凤红烛明亮喜庆的光。一旁的案几上，四方龙凤合鸣金盘，盛满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旁边还预备着大婚时新郎新娘交杯用的合卺酒。
隔着红纱，她看着他步步向他走来。他平日里穿着打扮几乎非黑即白，从来没有穿过这样的红色。然而大红喜服穿在他身上却甚是好看。他在她身旁坐下，用喜秤温柔地挑开那红色盖头。盖头落地，那张朝思暮想的脸瞬间变得明晰起来。
“明月，我终于娶到你了。”他笑着说。
“萧郎，我终于嫁给你了。”泪水夺眶而出，这个婚礼，他们暌违了千年。
合卺酒下肚，他吹灭红烛，抚着她的头，温柔的吻落下，她攥着他胸前的衣服，有些慌张，却又有些渴望。
真的，他们都等太久了。
她微微将他向后推了推，让他从她的唇上稍稍离开。她抵着他的额头，抚摸着他的脸，将刻在心底的轮廓又临摹了一遍：“萧郎，我到现在都不相信这是真的……”
他轻笑两声：“真的，都是真的。”说着，又吻了上来。
她在他的吻中一寸寸沉沦，太过真实，那唇齿间的气息就是他的。可她一向是很清醒的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因为太想太想嫁给他了，所以才会梦到这样的画面。她宁愿就这样沉醉在梦中，永远不要醒来。但蓝月是什么人？她的想法往往与常人不一样。
“可是……我不敢信……因为等到清醒过来的时候，会更加痛苦。”一滴泪坠下，在大红喜服上流开，同时，蓝月用力地推开了身旁的人，亲手撕碎这不存在的幻梦。
蓝月的眼睛瞬间睁开，看到的也是一片红色。但这与那喜庆红纱遮住的红色视野不同，眼前的红色与黑暗遥相呼应，幽幽灭灭，散发的是死亡的气息。蓝月腾地起身，朝红色的光源望去，幽鸣剑散发的光映出一个黑影的轮廓。那人拿着幽鸣剑正要逃离，幽鸣剑在他的手中越来越热，红光越来越盛，剑身不住颤抖，让他几乎快握不住那把剑了。
蓝月顺手抄起枕边睡前卸下的五牙簪，按下机关，里面藏着的五牙爪朝那人飞刺过去。一阵风响，那人也感受到了来自后脑勺的危机，侧身一躲，蓝月一甩五牙爪，朝他的喉咙袭去。那人再闪身躲过，见到蓝月已醒，知道大事不好，暗叫一声糟糕。蓝月迅速拔出了离她最近的往生剑，朝那道黑影飞刺过去。那贼人也是身手了得，不知道从怀中抽出一个什么东西，直接勾在了寝殿的门上，用力一拉，竟然身如飞燕，顺势如光电一般弹出门外。蓝月还想去追，离门口还差几步，却又有几道黑影从房梁上跳下，将蓝月围在其中，刀尖指向蓝月，很明显是为了掩护那道黑影逃离。
门打开后，外面的月光射进寝殿里来，蓝月借着那些月光，看到地上有躺倒的侍女，其中包括追茗。
“大胆贼人！哪里逃！”蓝月高声喝道，可是寝殿内外都没有任何反应。这可是戒备森严的南塞东宫，这么大的动静没有一个人进来查看，就说明外面的人已经……
蓝月无心和那围住她的人作纠缠，只想快速夺回幽鸣剑。抱着幽鸣剑的贼人已经逃走，如果以刚刚看到那人快如闪电夺门而出的样子推算下去，这人都快逃出东宫了。幽鸣剑于她和若寒至关重要，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蓝月与围住她的人过招，那些人下定了主意就是要困住她，为盗窃幽鸣的人争取时间。
这要是往常，蓝月解决这些人根本不消多时。可是刚从梦境中醒来的蓝月，觉得头重脚轻，使不出力气，招式都是软绵绵的。但这些人明显不想伤到蓝月，不过就是在和她拖延时间。
忽然传来一声男子凄厉的惨叫，这声惨叫穿过了刀剑碰撞的声音。难道是窃贼被擒住了？与蓝月交手的人片刻失神，被蓝月抓住了机会，蓝月刺穿了一人的胸膛，从他们的包围中跳出。正在此时，他听见了若寒的声音！若寒具体说了什么，蓝月没听太清楚，但就在那一瞬，蓝月将五牙爪反向扎到了自己的左手掌心，鲜血流出，痛感袭来，但这样的痛能刺激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渐渐地活络复苏，往生剑划出几道弧线，银白亮光过去是喷溅的鲜血。
蓝月解决完了那些与他缠斗的人之后，飞快地跑了出去，脑中只有两个字——“若寒”。蓝月的心越跳越急，几乎要从胸口迸出。
蓝月安排若寒居住的地方与自己居住的地方相隔并不远，蓝月此时只恨自己为什么没将若寒就安排在自己寝殿的偏殿。
蓝月的在看到若寒的那一刻，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空了——还好，还有他没有事。是高度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若寒手握幽鸣剑站在四方庭院之中，月光在他身上镀了一重清冷之色，幽鸣已握在手。而那妄图盗走幽鸣的人，已经倒地，就在若寒的脚边，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暂时昏了过去。
若寒看见蓝月，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方才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如风暴般席卷全身的恐惧，终于在这一刻弭退，电闪雷鸣风云翻卷的天幕回归宁静，终于撕扯出一线亮光。
和蓝月一样，若寒也做了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