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一)
相比北塞全国上下一片鸡犬不宁,平定蚩鹿之乱后的南塞好上许多,却也并不是就此天下太平。南塞这些日子,同样出现了一些不太好的流言蜚语。“明月公主”回到南塞之后,深居简出,一次都没有出现在朝臣的视线里。就有人猜想是蓝榆利用蓝月和独孤家的势力将王位坐稳了,准备开始削弱明月公主的权力和声望,让权力全部掌握在自己的手上。明月公主是被蓝榆禁足起来了。
“您这副衣着打扮,形容憔悴地出去,被人看见,岂不是就坐实了那些闲言碎语吗?”追茗道。
蓝月看了看自己有些凌乱的发,一身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粗布衣裳。虽然情况紧急,但她还是决定先更衣梳洗后再去见蓝榆。
蓝榆已经帮了她很多了,她如何能只为自己,不管不顾地陷蓝榆于不仁不义?
“明月见过王叔。”
“快起。”蓝榆起身上前将蓝月扶起,叔侄俩已是数月未见,蓝榆觉得蓝月比离开之前清减了一些。
“这些日子,让王叔蒙受了些不白之冤,是蓝月的不是。”蓝月向蓝榆请罪道。
“说什么傻话。”蓝榆轻拍蓝月的肩:“吾本心如明镜,外界风帆之动,又何以扰我半分。己身不愧,天地流言,又能奈我何?你父王的事查得如何了?”
“现在我基本可以确定和闲鹤仙师有关,只是不知王叔信不信我。”
“我自是信你。”蓝榆道:“只是,我不知我能如何帮你。”
说完,蓝榆从袖中掏出一份帛书,将帛书展开。帛书只漏出带有红色血迹的一角,蓝月就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了。心跳骤停了片刻,她双手有些颤抖地接过那份帛书。
——“杀南塞王蓝榆者,北塞太子若寒也。”
蓝月震惊,原来对方不止想要在北塞掀起血雨腥风!
“这份血帛书不止出现在北塞的王宫内,还陆续出现在了大臣的家中。所幸那几位都是朝中知道分寸的老臣,都只将这件事情上报给了我,我和丞相商议后,强行把这件事按压下去。好在你现在回来了,只要你一露面,就能平息那些蠢蠢欲动的叵测之心。要是再迟几天,将这样的血书传得满城风雨,到根本压不住的时候,就是蓝榆和若寒联手的阴谋。”
蓝榆谋害王兄,将明月公主远嫁北塞,便可永久保住王位;若寒杀害南塞王,从南塞新王那得到好处,扫除一个横亘在他和南塞明月公主之间的阻碍。
“王叔为什么相信这份帛书是假的,相信若寒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蓝榆轻拨腕上檀香佛珠,道:“佛前多年,虽最终修行不够,不得顿悟,但许多事,也比旁人看得明白。若寒为人,有计谋手段,苦心经营,步步算计,然自南北之战,名震塞洲以来,人若不犯他,他必不犯人,遂忠义耿介如蒙家,陆家,均愿为之驱驰奔走。若寒胸中有大义,心中有黎民,才会一次次不顾自身处境,与他君父和北塞众多贵族相抗衡。在你之前,洁身自好,无染女色。能让你进北塞军营,也是极尽信任。你比我们更了解他,你也是心中明亮,不会为情感表象所惑之人,你都信他,我缘何不信?何况,除了我们南塞王室,没人知道四海珠的秘密——”
“南塞历代国君继位,均要滴血其上,红光大盛,方可继位。若国君崩溃,四海珠必有异动。而今四海珠平安如常,王兄必定尚在人世,北塞太子若寒戕害一说,便属无稽之谈。”
蓝月攥紧帛书,这是南塞王室的秘密,那闲鹤那帮人肯定是不知道的!蓝月双手一直在不住地颤抖,双目赤红,目眦欲裂:“闲鹤!是闲鹤!图什么!他这么做图什么!”
蓝月很想将手中的带血帛书撕个粉碎,可是她不能。她还要通过其中的蛛丝马迹,找到背后之人。
正在这时,门外独孤云逸求见,蓝榆马上请独孤云逸进来。独孤云逸是收到了蓝月回来的消息和蓝榆的召见急急忙忙就朝宫里赶来。南塞的夏连风都是炎热的,压抑得人喘不上气。独孤云逸却管不了那么多。从马车上下来之后,就快趋直入宫门。一旁引导的太监都赶不上独孤丞相的步伐。
推门而入的独孤云逸,整个人仿佛是从汗水里被打捞出来的一般,他只来得及再用袖子额头上潦草地抹一把汗。即使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形容绝对是有些邋遢与狼狈,与昔日高坐庙堂,玉树临风的独孤云逸或许判若两人,但是在她面前,他还是希望她能看见的,是他更加完美的模样。
他与她数月未见,上一次见她还是的千门万户曈曈日的春,今时再见已是映日荷花别样红的夏。一抹侧影,玉簪浅紫绣罗裙,简单干净高盘髻,如夏日里缓缓舒展的莲。独孤云逸不禁想起第一次见蓝月的情形。只是那如蝶翼般轻柔的长睫,在近一年的沙场历练中,化作了锋利刚劲的剑,刚柔并济之下,多了别样的美。
蓝月转过身来,独孤云逸与她目光相撞。独孤云逸本是下意识地想要躲。她已是别人的明月,他做那托着明月的轻云便好。可是,在他刚想偏开目光的前一刹那,他感受到她眼中积蓄的强烈悲愤。独孤云逸看到了她手中紧攥的帛书,便全都明白了。
她,是因为他……
“微臣见过大王,见过明月公主。”独孤云逸对面前二人深深施礼。
“丞相亲自去了一趟鹤鸣峰,之后的一切也是丞相在暗中调查。故今日特意请来丞相相商。”
独孤云逸将鹤鸣峰上的所见所闻,以及之后进行暗中调查的结果一一同蓝月详细说明。
“闲鹤仙师是个老狐狸,想要强取,必定会落入其圈套。我只能与他周旋,帮你尽量拖延时间。
他当时虽然知道我如此行为,事出反常,必定有诈。只是一时半刻在怀疑与紧张情绪交织下,没能猜出我的真实意图。但闲鹤仙师何许人也,等到他发现派去给那达鲁送信的人没有音讯之后,必定能猜到其中种种关联。”
独孤云逸继续道:“之后,我调动了南塞一切能调动的势力暗中探查,在四海珠失踪前后,确实有闲鹤山庄的弟子在南塞应城与蚩鹿之间频繁往来。只是现在隔着的时间,有些太久,一些证据已经被销毁。”
独孤云逸说完这一串话后,突然问道:“公主可曾听闻钩侯?”
“钩侯?”蓝月双眉蹙起,思索片刻后,瞳孔猛然放大:“《武烈传》!”
“对,就是《武烈传》中的那个钩侯!”
蓝榆从暗格中取出一份卷宗:“这是我们手上目前掌握到的钩侯的大部分信息。”
蓝月急忙翻开那份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