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万里赴戎机（三）
追茗赶上了走在队伍前面的蒙守南。
蒙守南看着策马而来的追茗，有些惊讶。春风携着柳叶，洒在马上少女的青色衣裳和如缎青丝上，人如其名一般美好。
追茗从袖中取出一方小小物件来，递给蒙守南：“这个东西给你。”
蒙守南疑惑接过，茶叶清香扑鼻而来。这是——
“这是我南塞独产的明前茶西湖春雪，是太后赏的。好马配好鞍，好茶也要配擅品之人。我不太懂茶，喝不出这好茶坏茶之间的区别，只会白白了糟蹋东西。将军出身世家，想来必定是个识茶懂茶的风雅之人。北境苦寒，没有好茶，这茶在将军手上才不算辜负世人对它的美誉。”
南塞价值千金的明前茶西湖春雪！蒙家一向清正廉洁，治家节俭，而这西湖春雪金贵万分，蒙家父子固然喜爱这西湖春雪之味，却除了大王和太子赏赐之外，从来不自行购置。
“姑娘，这茶金贵，既然是太后赏给你的，你自然当好好留着才是，怎么能就这么给了我？你还是收回去吧。”
蒙守南刚想把茶饼递还给追茗，追茗却已经拉着缰绳，与蒙守南拉开了一些距离。
“这也算是我对将军出征之际的祝福，还望将军千万收下。”说罢，追茗策马回奔，留给蒙守南的只有扬起的尘土。
追茗，追茗，有这样的好名字，怎么可能不懂茶？太后赐下的小小一方明前西湖春雪的茶饼，她小心翼翼地好好存着，自己都舍不得喝。今日随公主为他践行，到底是为什么竟然就把那茶饼带在身上，还鬼使神差地追着他送了出去？
不过好像也不是很心痛，就是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莽撞了……
追着送茗茶，这回真成了追茗。
追茗回到蓝月的身边，默然无语。蓝月只对她微微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有问。直到最后一个军士离开他们的视线，若寒和蓝月才调转马头回城。
若寒和蓝月没有回头，跟在他们身后的追茗却是不住地回望。
关山万里，山高水远，北境凄凉苦寒，战场刀剑无眼，蒙小将军，千万珍重。追茗一遍遍地在心中默念着。
封汝陵比蒙守南迟两天启程，率军开拔前，秘密来见闲鹤仙师。
“弟子封汝陵见过仙师。”
闲鹤仙师闭着眼睛，点了点头，示意封汝陵起身：“承英侯把东西给你了吗？”
封汝陵沉默片刻道：“承英侯没有找到那两本东西。”
没有找到？闲鹤仙师皱着眉，睁开了眼睛：“详细说来。”
“承英侯到史阁的时候，发现东西不在里面。当时史阁里并非只有承英侯的人，还有明月公主。承英侯当时因为暗格上的尘封的灰，没有怀疑到明月公主身上。但是在弟子与蒙守南的沙盘推演中，发现蒙守南竟然破了仙师教给弟子部分的月明星稀阵……破阵后，还用阵法把弟子困住了……弟子不敢确定蒙守南所用阵法是否是月明星稀阵，只是那阵法实在是太厉害了……”封汝陵的声音一点点低沉了下去。
闲鹤仙师道：“你是两局都输给蒙守南了？”
封汝陵连忙跪下：“弟子不才，污列师门，给闲鹤山庄蒙羞，还请仙师责罚！”
闲鹤仙师冷哼一声，道：“看着是来请罪，实际是想说那两本珍贵古籍是到了蓝月或若寒手上，又被交给了蒙守南，才导致你输得这么难看吧。”
“弟子不敢。”
闲鹤仙师一拂袖，拨动着身边的九宫格，一阵机关转动之声传来，封汝陵的身后缓缓升起一个沙盘来。
“去，把今日的战局，蒙守南的布置，尽你最大的可能，给本座还原出来。”
封汝陵得令，一人持两方人马，操纵着沙盘，向闲鹤仙师解说道。
第一局闲鹤仙师看得明白，知道封汝陵是怎么输的，这并不出乎意料。但是演示到第二局的月明星稀阵时，闲鹤仙师捻着长髯的手顿住了。
思绪回到那日在熊府，不是在蓝柯府上。他留给蓝柯的那局棋，被蓝柯漂亮地破了。他那时还笑话蓝柯，能破这天下尚还无人能破的棋局，何愁应付不了当下局面。当时蓝柯告诉他，这个棋局是东宫明月破的。
这个棋局正是他根据月明星稀阵设下的。东宫明月——蓝月。在当时就已经能破此局，更何况是现在。
明月兵法，明月剑谱，明月公主……
“你觉得你输给的是蒙守南吗？”闲鹤仙师道。
“弟子以为，或许是蒙守南背后的明月公主。”
再后面的情形，封汝陵实在是还原不出来了：“当时沙盘边除了负责操纵的军校，承英侯和太子也在场。弟子已经询问过承英侯了，承英侯说那阵法变化得实在是太快，他也记不下来。”
闲鹤仙师起身来到沙盘面前，用手中浮沉的柄点在沙盘几处位置：“若真是月明星稀阵，你们能记下来才有鬼了。”语罢，用拂尘掀起沙盘上的沙，将模拟的城池营地覆上。
沙盘缓缓从中打开，露出了里面暗藏的玄机。有两侧书卷，闲鹤仙师从中取出：“这是本座誊抄的书卷，里面还附有本座的一些批注，你拿去便是。”
《明月兵法》和《明月剑谱》！之前封汝陵求过闲鹤仙师很多次，仙师都未曾倾囊相授，只传给了他一些皮毛。如今仙师竟然把他亲自誊抄批注的所有现存于世的《明月兵法》和《明月剑谱》都传给了他，闲鹤山庄举庄上下，这可是唯一的荣耀。
封汝陵接过这两样东西的时候手都在不住颤抖。
“在用兵一道上，明月公主是难得的奇才，她的母亲也是本座的弟子，本座也教导过她不少东西，算是她的半个师父。东西是否在明月公主或太子手上，现在暂时无法确定，不要声张，打草惊蛇。那东西就是本座留在北塞朝中的一个小小棋子，若琼既然来求本座，本座做了个顺水人情给他便是。现在东西不在那，被谁拿去了，这些都与本座无关。就算被若寒或蓝月拿去给了蒙守南，如今本座也把这兵法剑谱传给你了，要是再输给蒙守南，就不用在本座面前装可怜了，自己去庄内领罚。”
“是，弟子明白。弟子一定好好研读，潜心钻研，定然赶在蒙守南之前夺下雁门关，夺得头功，不可能再输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