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月明星稀,乌雀南飞(一)
蓝月双指轻轻放开那剑尖,从书架后转出,笑道:“本宫当是谁,原来是承英侯。”
若琼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蓝月,但见蓝月和追茗皆是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拿。
“朱寅,还不快向公主道歉。”
“属下莽撞,冲突了公主,还望公主恕罪。”
“无妨,不知者无罪,本宫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蓝月没有去扶朱寅,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自己起来。朱寅尴尬地跪着,直到若琼将他拉起。
“公主大清早的天还没亮,怎么到史阁来了?”
“上次本宫等太子出现在中书省外,章相似是有些不满,本宫就提出以后都在史阁等太子了,当时承英侯也在场,应该不至于忘了吧?”
“哦,是有这么回事。瞧本侯这记性。”若琼说着,用手轻捶了下自己的头。
“那承英侯又来史阁做什么呢?”蓝月问道。
“公主来史阁做什么,本侯就来史阁做什么。”
好聪明的回答。
蓝月环顾了下四周,道:“本宫来此是为找《春秋左氏传》,好久没读了,想重温一番。”
“《春秋左氏传》?太子东宫之中,不会没有吧?何须公主亲自劳驾大老远地跑到史阁来寻?”
“本宫只是来史阁打发时间,随便找点东西看,碰巧今日,想看《春秋左氏传》了。”
“哦?公主喜欢《春秋左氏传》?”
“甚是喜欢,左氏春秋,字字珠玑,都是古人智慧,金玉良言。”
“哦?”若琼挑眉作好奇状道:“若琼冒昧,斗胆问公主一句,刚刚可看了什么?”
“方才看到郑伯克段于鄢,石碏大义灭亲之情节,觉得甚妙。郑伯有言;‘多行不义必自毙。’共叔段得意忘形,自取灭亡。石大夫亦有言‘且夫贱妨贵,少陵长,远间亲,新间旧,小加大,破淫义,所谓六逆也。君义,臣行,父慈,子孝,兄爱,弟敬,所谓六顺也。’此六顺六逆之言,于治国理政,助莫大焉。卫庄不听臣下良言,引得国家动乱,州吁身败名裂,活该如此。”
蓝月浅笑望着若琼,眼神笑意中几多戏谑之味,看着若琼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仍觉得不够,继续道:“还有那晋国骊姬之乱。历史果然兜兜转转。晋国有骊姬之乱,北塞也有骊姬之乱,可不正是无独有偶。‘怀德惟宁,宗子惟城’士蔿早已有言:‘君其修德而固宗子,何成如之’。晋献公拂听,招致纷纷乱乱大闹一场,最终那骊姬奚齐还不是照样命丧黄泉?自作孽不可活,当初何苦如此呢?并后,匹嫡,两政,耦国,乱之本也。古人智慧,实在值得后人敬仰。”
若琼的脸色在晦暗不明的烛火下,越发阴沉。蓝月当然不指望这几句话能有什么敲山震虎的作用,她所图所谋,只是想让若琼不痛快,替若寒和蒙家出一口恶气,即使并不能给若琼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她也要给若琼下个谶语,做个诅咒。
蓝月虽是指桑骂槐,但也无意掩饰,意图明显,字字句句皆是直刺若琼。朱寅和追茗也都听懂了。追茗在蓝月的身旁咬住腮帮子,将笑意强行咽回去。朱寅握着剑柄,却只能隐忍不发。
“公主,不仅熟读兵书战策,吟诗作赋信手拈来,连古典史籍都是烂熟于胸。若琼佩服。”
“承英侯过奖,明月所知,均不过皮毛。侯爷问了,便随口答了几句,在侯爷面前班门弄斧了,还望侯爷海涵。”
“时辰不早,将要上朝,本侯先行告辞。就不打扰公主清净看书了。”
若琼转身就要带着朱寅离开。
“刚刚听侯爷似是要找什么东西。侯爷不找东西了?”
若琼的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蓝月:“方才受教于公主,那东西和公主的一番高论相比实在不值一提,自然不必再寻。”
“那侯爷慢走。”
若琼离开史阁。
“殿下,那东西说不定就在蓝月和她侍女身上!而且蓝月说的那话太叫人可气可恨,瞧她那副目中无人的嚣张模样,不过就是一个暂居我北塞的南塞公主,我朝以宾客之礼相待,她却摆着一副主子的架子,真以为自己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了若寒都不一定……”
“闭嘴!”若琼喝断朱寅的话。朱寅那“若寒都不一定保得住太子之位”的话,只能重新咽回去。
蓝月的话连羞辱带挖苦,句句如针。她堂堂南塞最尊贵的公主,南塞默认的储君,掌握着三军大权,背后还有整个独孤家。她何必贪图北塞太子妃的位置她既然为的不是太子妃之位,只能为的是若寒这个人。她既然不贪慕太子妃的尊荣,如此行为,唯一的解释只能是一她想用自己南塞公主的身份帮助太子巩固地位。
“我们打开那暗格时,那暗格上已经落了不少灰,不可能是近日才取走的。要是被别人拿走,也已经拿走很久了。没了那东西又如何都是作了古的东西,千年都过去了,难不成还要用古人的那一套走,上朝,今日可有好戏。”
待如琼和朱寅走了好一会儿,蓝月才长长出一口气,来到若琼刚刚打开的暗格前。
“公主可知道,这里边原本放的是什么承英侯找什么东西有什么用处”
蓝月将暗格推回,又将书卷重新放在那暗格之上:“没什么,不过是想贪图些不属于他的东西罢了。”
“奴婢方才听到,承英侯提到闲鹤仙师……”
追茗正要说下去,却被蓝月打断:“忘掉今天的事。”蓝月眼神凛冽,直视追茗:“绝对不要再对旁人提起半个字,否则会招来杀生之祸,你可明白”
蓝月对追茗一向温和宽厚,很少用这样严肃的语气和追茗说话,追茗也是聪明人,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奴婢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