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欲饮琵琶马上摧（四）
若寒没怎么休息，就披着夜色带着蒙守南出了东宫，准备上朝。他一向自律，向来比大部分人到的都要早。蓝月也陪着他们一起出去。
若寒上车之后，忽然想起还有事情没交代，便又下了车。蒙守南望着车帘外的暗沉夜色，又望了望车内端正坐着，微微闭目的蓝月，有些不解道:“公主本不必要陪着太子和微臣的，您还是多休息一些吧。”蒙守南既想不通为什么蓝月不能上朝还要如此辛苦地跟着他们，也想不通若寒怎么忍心让蓝月如此辛苦地跟着他们。
追茗以为蒙守南还对蓝月南塞公主的身份心存芥蒂，立刻火气又窜上来了，怒目指着蒙守南的鼻子:“你什么意思你……
“没事。”蓝月用手势制止了追茗:“反正也睡不着，在殿下身边，比躺在床上心安得多。”再辛苦，只要和他一起，她也甘之如饴。想了一想，蓝月又补充道:“不是他不想劝我回去休息，只是他知道劝我不动，知我心思，索性不劝罢了。
这一番话，让蒙守南生出许多羡慕之意。兄长蒙卫北与太子是知己之交，他曾听兄长说过，太子看上夫人如其名，性情清冷如寒冰，真淡薄情，一般人很难走进其心里。然而一旦走进，太子便会将那人千万分珍之重之地放在心上。太子待兄长如是，待明月公主更如是。只是……
“太子与公主之情，守南羡慕，目真心祝福。只是太子和公主身份特殊，南北两塞之王始终未曾明确表态……”蒙守南点到为止，没再继续说下去，有些话作为臣子，他不得不说，但也不能多说。
蓝月只是淡淡一笑:“我和殿下不用你操心，你只管把今日的沙盘推演，给我漂亮地赢了便是。此时，若寒回来了，挑开车帘，与蓝月对望。
蒙守南从旁看见了那两人如磁石般明耀璀璨相互吸引，眼底只有对方影子的眼睛，不敢多看，别过脸去，却正巧撞上了同时别过脸来的追茗的那双清澈眸子……
两人怔愣片刻，朝相反方向，再次转开了头。
蓝月和若寒与蒙守南分别后，不想直接回东宫，便去了史阁，见史阁里有隐隐灯光，便轻轻地敲了敲门。
时候还在，天色尚暗，司马常提着灯推开门时看见是蓝月，十分惊讶、两人已是数月未见。初次见面时，司马常只知道她是长公主殿下的女儿，北塞新封的郡主。如今再见，面前的已经是南塞最尊贵的公主，兼南塞三军统帅。
“下官……见过明月公主。”司马常刚要行礼，就被蓝月扶住了。
“司马大人不必多礼，我只是闲来无事，想来大人这里讨些书看，不知是否叨扰了大人”蓝月如今纵使身份较之前更加尊贵，但穿衣打扮依旧不施雕琢，面容依旧清雅温和，谦恭有礼。
“史阁鄙陋之地，能迎公主尊驾，甚是荣幸，公主快请。”
蓝月和上次一样，依然只是随处走走，从史阁底层，一步步拾级而上，穿梭在一排排书架之间，心境却与上次来时大有不同。她的目光从书脊上一-掠过，看到那书脊上有前世相熟的名字，便抽出来看看。其中几事，有些是当时情景，有些却是有所误传。当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一一化作纸上姓名，蓝月只觉得感慨恍惚。
忽然，听到史阁的楼梯有所响动，传来脚步之声。蓝月将手中的书轻轻放回书架，侧耳细细地听着那脚步声，史阁平日来往的人不多，基本都是些奴才替主子讨书的。但史阁卷轴浩繁，一般的奴才都寻不到书具体放在什么位置，只有对史阁每一本典籍都烂熟于胸的司马常大人才能准确找到，所以那些奴才一般都等在楼下，不会上到史阁顶楼来。
而那脚步声显然不是年逾花甲的司马常大人脚步。蓝月是习武之人，对人的脚步非常敏感，尤其是在安静的顶层，狭小的空间内，那脚步声在楼道内被格外放大……
如果不是奴才，不是司马常大人，那就是主子。蓝月身份特殊，不愿和北塞太多的人打交道，有些不必要的交往能省则省，不必给自己招惹太多的麻烦。蓝月对身边的追茗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追茗马上会意，两人悄悄退到了史阁顶层的一个小角落，借着堆积的竹筒，掩住了身形，透过竹筒的缝隙，小心观察着。
只见有两个人径直来到一排书架前翻找，他们从书架上取下累累书卷，露出了书卷下的暗格，并将其按下——
那个书架的位置，那个暗格!蓝月的瞳孔骤然紧缩，记忆回溯到几个月之前，她无意在那暗格中发现的《明月剑谱》和《明月兵法》。那时的她是当真无心插柳柳成荫，偶然所得，只当自己那日是运气好极，才获得了稀世罕见的珍宝。恢复应明月记忆之后，再忆起此事，却只当是冥冥之中兜兜转转既定的缘分，让她重拾前世之物，重遇楚怀寒。可今天看那两人，却是带着明确目的，直奔此地。他们为的是什么为的是暗格中的《明月剑谱》和《明月兵法》，还是后来放进去的其他物件
蓝月屏住了呼吸。
“怎么会没有”当暗格打开时，两人中的其中一人惊道。“不可能，仙师说的明白，东西就放在这个暗格里，不会有错。”
仙师闲鹤仙师。蓝月蹙起了眉。透过竹简缝隙，她虽然看不清来人的影，却已经通过声音分辨出了来人是谁。
他怎么会在这，他现在不是应该在朝堂上，看封汝陵和蒙守南的沙盘推演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和闲鹤仙师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来找《明月剑谱》和《明月兵法》
“去别处找找，从最后那一排书架开始，一排一排地向前找，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是。”说着，两个人的身影就朝着蓝月的方向过来。追茗面露焦色，望向蓝月，不知如何是好。这史阁只有书架能遮遮挡挡一番，他们要是当真过来，避无可避。
“谁在这里找什么东西”蓝月出声道，随后正准备转过书架。其中一人听到蓝月的声音，却是“噌啷一 ”一下，直接把所佩长剑抽出，明晃晃的剑尖穿过架上书简，直刺向蓝月。“大胆!竟敢行刺公主!”追茗喝道。那出剑的人听到追茗的断喝一怔，但剑已经送出去来不及抽回，手只能凝在半空。蓝月面色不惧，轻巧躲过，双指夹住那剑尖。蓝月一手夹住剑尖，一手拂开架上剩下的书简。书简移开之时，双方面容都看了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