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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随便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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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发丝上不再有水珠滴落,傅楼轶便住了手。他将拭干发丝的布巾放在对折成方块后,放在了柜子上,想着等会儿再收拾。

    傅楼轶朝着几案走来,在路过放置铜镜的地方时,顺手拿起了木梳,边走边梳着头发。

    “看得怎么样?”傅楼轶轻声问着顾忱,顾忱以一种常人难以使用的姿势躺在地上,背靠在几案上,手翻着书页哗哗作响。

    顾忱一掌将书本拍在几案上,气势汹汹道:“考,随便考。”

    傅楼轶挑眉,随意翻了一页:“好,《周颂·维天之命》。”

    顾忱不自然地咽着唾沫:“背啊?”

    傅楼轶点头。

    “等等,我修改一下前面那句话,考37页以前的,随便考。”

    傅楼轶:“……行。”

    这回顾忱倒是没再出现方才的情况了,傅楼轶问的问题他都很顺溜地答了下来。

    傅楼轶轻轻合上书本:“好,今日就到这里,回去休息吧。”

    傅楼轶旋身时,长及腰部的发丝洒在顾忱的掌心。

    傅楼轶的发丝已经干了,连同后背被洇湿的衣服也干了。干燥的头发在夜晚凉风的浸润中,散发几分凉意,发丝穿过指缝,留下如同绸缎般的触感。

    顾忱收回手,百无聊赖道:“我的营帐坏了,睡不了人了。”

    拉近两人关系第三步——制造接触!

    打瞌睡刚好送来了枕头,今天凌晨的时候,他住的营帐布被风吹裂开了。

    现成的理由干嘛不用。

    “坏了?”

    顾忱指尖支着一本书,满脸无所谓地旋转着书本道:“哦,就是秋风大,我那个营帐的帐篷布用久了,风一吹裂了个大口子。”

    傅楼轶蹙着眉:“现在还没修好吗?”

    顾忱状若轻松:“没有,我们营里的东西也不多,不好换,说是差不多得有一旬才能换上。”

    要换做平常顾忱根本不会管坏没坏,睡就完了。裂了个大口子又着怎么了,又不是地上裂了个大口子,睡着睡着会睡掉下去。

    “那这些天怎么办?”

    顾忱眼眸一转,就等着傅楼轶问这话了。他长叹一口气:“随便找个营帐挤一挤吧,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地方睡,小事,不用管我。”

    “好,那去找吧,到时候再晚一点可能将士们都睡了。”傅楼轶担忧地看向顾忱,催促着顾忱离开,似乎很为顾忱晚上没地方睡的情况感到烦忧。

    顾忱一噎,怀疑傅楼轶到底有没有听懂他的意思。

    傅楼轶似乎还嫌不够,又添了一句道:“本来还想着留你下来,既然忱崽都说不用管,那便算了。”

    傅楼轶眼眸中带着三分诚挚,三分担忧,三分催促以及一分暗藏的揶揄。

    听到这里,顾忱怎么会还不明白,傅楼轶哪里是没懂他的意思,就是想看他笑话!

    可恶。

    果然,他们就不适合绕着弯子说话。

    顾忱双臂环抱,幽怨且烦躁地瘪着嘴,眼神中“你这么这样”的谴责几乎有如实质。

    “我要睡在这里。”

    顾忱瞥了傅楼轶一眼,不再委婉地让傅楼轶同意,而是直接通知他。

    傅楼轶也不恼,还抚额微微颤抖:“随你。”

    语调中带有明显的笑腔,令顾忱更觉方才自己的滑稽。

    “不想理你。”顾忱恨恨瞪了他一眼道。

    说完,顾忱噔噔噔走到了床边,窸窸窣窣解开外袍,骨碌一下钻进了被窝里。

    左翻身,右翻身,抬腿。

    好,完美,被褥完完全全裹住了他,不给冷风留一点缝隙。

    也不给傅楼轶留任何一块被子角!

    傅楼轶走近,戳了戳床上的巨大蚕蛹,指尖陷入被褥中,出现一个浅浅的凹槽。

    傅楼轶故作可怜道:“不给我一点被子吗?”

    浑身都裹进了被子里的顾忱“哼”了一声,隔了一层被褥,声音并不清晰:“冷死你,不给。”

    傅楼轶面色不变,心里却是笑到不行。

    怎么会这么……可爱?

    傅楼轶唇角紧绷,回身去床边的柜子中取出另一床被褥。这一床薄一点,没有顾忱盖着的那床厚,但在这个天气下也算合适。

    到了更冷的时候,将这两床被褥叠在一起盖,才能抵御京城的凉冬。

    傅楼轶将被褥铺在床上,再次戳了戳床铺中央那团蚕蛹:“进去点,没地方睡了。”

    那团“蚕蛹”这回没说什么,只用行为表达他知道了。

    蚕蛹往里边滚了一圈,在触及床铺边缘的营帐布时,又退了几步。就像是一团白乎乎的雪球,在撞到障碍物时,回落了几圈。

    傅楼轶轻笑摇头,将长及腰部的头发搭在枕头上后,也钻进了被褥中去。

    在沉沉夜色中,军营的冬季如约而至。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都早了一些,但好似没有往年那么寒冷。

    也许是因为拥挤,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傅楼轶,我从我那搬了床被子来,今晚应该不会那么冷了。”顾忱抱着床厚厚的被褥看着傅楼轶,似乎是在等着他的夸奖。

    像是一只邀功的小猫。

    傅楼轶在一旁处理军营中的琐碎文书,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顾忱也不觉得傅楼轶敷衍,得到回应后,兴致昂扬地将床上的被褥又添厚一层。

    待到傅楼轶处理完文书后,走到床边准备休息才发现,在几床被子的侵占下,本就狭小的床铺已然十分拥挤。

    顾忱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蜷缩着,尽量在床铺上占着最小的空间。

    其实顾忱可以回他的营帐,离顾忱营帐被风吹坏的那天已经过去差不多一个月了。

    傅楼轶知道顾忱的营帐早已经被修好了,他知道顾忱也知道。

    傅楼轶还知道,顾宽十分不满于顾忱借着营帐坏掉的借口待在他这里。甚至他还过顾宽威胁顾忱,如果他不用他的营帐,就把他的营帐变成堆放军营杂物的杂物间。

    顾忱可不是这么轻轻松松就能改变主意的人。

    “变成杂物间就变成杂物间,我看看你就是没有好好利用军营里的现有资源,让我一个人住一间多浪费啊。”

    傅楼轶没在现场,这些都是从别人闲聊时听见的。

    傅楼轶笑了,他都能想象出顾忱当时的神情。

    应该是无所谓的,任性的,和现在睡着的顾忱有着天壤之别。

    为什么不回你的营帐?

    傅楼轶张口,动了动唇,可这句话始终没有从他的口中问出来,如同一团白汽在冰凉的空气中弥漫消散。

    他隐隐约约猜到了点什么,可他不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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