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佛珠
傅楼轶满心思虑,躺上了顾忱腾出来的窄窄的床。
他和顾忱在过去的一个月都躺在同一张床上,只隔着两床厚又不那么厚的被褥,如果他微微探出手去,似乎还能在空气中感受到顾忱的体温与呼吸。
傅楼轶强迫自己闭上双眼,不要再想些毫无根据的东西。
明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早点睡觉罢。
这样想着,傅楼轶便合上了双眸,放空自己的脑子,可睡在一边的人仿佛不想让他就这么睡过去。
京城的冬天格外的冷,军营的冬天却似乎不及京城八分冷意。
顾忱不耐热,一床这一个月来顾忱盖着的被子,再加上今天他从营帐那边取来的被褥叠在一起,热得顾忱脸色通红。
他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拉开厚被子,只穿着个白色里衣在冰凉的空气中降温。可区区一件单薄的里衣根本不足以抵挡冬季的寒冷,不一会儿,顾忱便抱着小腿,脑袋抵在膝盖,蜷缩成一团。
似有所感的傅楼轶睁开双眼,本就在假寐的他,眼神清亮,眸中毫无睡意。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营帐中,傅楼轶凭借记忆,探出手。果然没在被子中摸到顾忱,再往里伸一点,这次终于碰到了。
傅楼轶的掌心下是粗粝且渗着冷意的里衣,隔着这一层薄薄的里衣,傅楼轶摸到了那因为顾忱蜷缩着而呈现出弧状的脊椎骨。
一颗一颗,摸上去圆溜溜的。
很像母亲手腕上长戴的那串佛珠,光滑,圆润,令人舍不得放开手,这是傅楼轶脑海中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
不对,也不那么像。
母亲腕上的佛珠能让人心平气和,但顾忱会让他的心绪随顾忱一同变化。
几缕很轻的风吹营帐,顾忱被冷得抖了一抖。
傅楼轶从掌心下脱离出思绪,穿过顾忱的后颈,揽住他的肩膀,将顾忱拉进了被子中。
这次他没给顾忱盖两层厚被子,而是在两床中挑了一床较厚的给顾忱盖上了。
傅楼轶像裹蚕蛹一样,将顾忱裹得严严实实,边边角角都盖住了。做完这些,傅楼轶呼出一口气,在这么狭窄的榻上给顾忱盖被子,即使是冬天,也热出了他一身薄汗。
傅楼轶揪着自己的衣襟,轻扇几下,待到热意消散,傅楼轶才又躺了下去。
但这回傅楼轶没躺多久,便又发现了顾忱的不对劲。
在这种温度下,一层被子对顾忱来说,有些薄了。
顾忱在微微发抖。
傅楼轶紧蹙的眉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傅楼轶想了一阵后,将自己身上的被褥扔到了地下,连同多余的那一床被子,现在榻上便只剩下了顾忱身上盖着的那床被子了。
傅楼轶揽着顾忱,在不惊醒顾忱的情况下,撩开被子,钻了进去。
顾忱的睡姿算不上好,在过去的这一个月,傅楼轶没和顾忱说的是,他曾把自己踢下床不止一次。
现在自己和顾忱之间还没了被子的阻挡,傅楼轶不得不防范这种情况的再度发生。
钻进被子里,傅楼轶便手脚并用压住了顾忱的四肢。
在阻止顾忱再次踢被子的同时,也将自己被踢下床的可能扼杀在摇篮中。
这下世界清静了,顾忱终于不再动作,傅楼轶也沉沉睡去。
翌日
顾忱睡得很不安稳,他梦到自己变成了被佛祖镇压在五指山下的猕猴,怎么动都无法翻身,压得他无法呼吸。而且这镇压着他的五指山还挺热的,热腾腾地像是在冬天的火炉边。
温度逐渐攀升,顾忱终于从睡梦中醒来。他先是惊讶了一瞬,又转瞬镇定了下来。
而后他垂眸一看,怪不得觉得喘不上气。
傅楼轶一条手臂绕过他的后颈搭在他肩上揽着他,另一条手臂箍住他的腰。傅楼轶的腿也不闲着,压在他腿上,令人动弹不得。
傅楼轶这么压着他,能喘上气就怪了。
两人现在是以面对面的姿势躺着,傅楼轶的下巴搁在顾忱的脑袋上,顾忱的脑袋埋在傅楼轶的胸前,呼吸间全是傅楼轶身上的味道。
不难闻,相反是一种很干净的味道。
被子在拿过来之前刚晒过,也很舒服,是太阳的味道。
在被窝中又赖了一会儿,感觉差不多到时间了,打算起身离开。
顾忱小心翼翼挪开傅楼轶的手臂,又一点点地蹭着离开傅楼轶的压制。
顾忱不想打扰到傅楼轶,近几日傅楼轶都在和顾宽谈事情。再加上傅楼轶虽然来西郊军营是为查案,但在其位谋其政,不可能将自己的事情推给别人做。因此,傅楼轶这每天几乎都要忙到很晚。
昨天晚上他昏昏沉沉之际,都已经差不多子时了,可傅楼轶还没有上床休息的意思。催促自己去休息后,傅楼轶吹灭了营帐中多余的油灯,只剩下一盏在他的几案前。
顾忱方才瞥了一眼,那油灯中的油差不多已经用尽了,可想而知,傅楼轶昨天夜里又熬到很晚。
他很不满傅楼轶这种不顾惜自己身体的态度,但又想不出什么办法阻止。且随着南征日期将近,这时间也是越来越紧迫,他什么也做不了……
顾忱穿戴整齐,将昨天夜里被傅楼轶扔下床的两床被褥拿到了营帐外的晾绳上晾着。
顾忱今天早晨闻着被子上太阳的味道,心情很好,于是就都拿出来晒一晒,让他们都染上好闻的味道。
旭日东升,色彩缤纷的朝霞围绕着稻壳黄的朝阳,带给顾忱无限的好心情。
缺乏生活常识的顾忱,满心以为今天是个很适合晒被子的好天。顾忱挂好被子拍拍手,离开了。
顾忱没直接回营帐,而是先去了趟伙房,拿了四个包子再回去。军营中的伙房都是定时定量开放的,来晚了,也许连渣都不剩。
带两个包子给傅楼轶当早饭吃,虽然他起来时可能已经冷了,但总比没得吃好。
肉包子被装在棕色的油纸里,包子边缘可能渗出了一点油,那点油透进了油纸中,使得那一块的油纸亮乎乎的。
顾忱也不在意,从怀中掏出一块从傅楼轶那里拿的帕子,裹住了油纸后,整个塞进了怀中。这样包子不容易变冷,这是顾忱的脑子唯一想到的能保温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