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话本
傅楼轶状似明白了一样,他点了点头。
少顷,他唇角轻勾:“好的忱崽,明白了忱崽。”
傅楼轶忽视他的阻拦,依旧叫着他的小名,顾忱本该生气的。
可他却完全没感觉到恼意,反倒是心脏越跳越快,身体也像是漂浮在了云端,软绵绵的。
还闹中白茫茫的一片,只有一道声音一遍又一遍地以傅楼轶的口吻重复着“忱崽”两个字。
连后来他是怎么上完时文课后再回到帐篷的都记不清了。
月朗星稀,乌鸦在黑夜中森林,留下能激起人鸡皮疙瘩的啼叫声。
帐篷里,顾忱心不在焉地洗漱完后爬上了床。
脑子里仍旧不住想着今日傅楼轶弯弯的眉眼,磁性的声音。
啊啊啊,烦死了。
都是傅楼轶的错,没事笑个屁。
顾忱翻了个身,准备睡觉以养精蓄锐,却被胸口的硬物咯得喘不上气来。
他定睛一看,因着先前先前脑海里全是傅楼轶,连自己还没脱下外衣就上榻了都没发现。而咯着他喘不上气来的是今天傅楼轶拿给他的话本。
他点燃油灯,将外衣脱去,打算再次吹熄油灯时被刚才扔在床上的话本吸引去了目光。
方才他没在意,随手便将话本扔在了褥子上,话本的扉页被扔的摊开了。
只见话本的扉页上用连笔的花字写着“大理寺傅少卿与国子监顾监生的绝美爱情!”
顾忱记得傅楼轶之前便是大理寺少卿,特别是加了个“傅”姓后,他觉得很像是在说傅楼轶。
他带着疑惑翻开了话本,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原来,里面讲的真的是傅楼轶,但另一个人他真的没想到居然是他自己!
顾忱一手捧话本,另一手掀开被子,坐靠在床靠上。
夜色渐深,安静的帐篷内只能听见油灯的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以及时不时响起的翻书声。
【灯光昏黄。
傅楼轶取下玉簪,及腰的长发如丝绸般丝滑滑落。
他将发丝撩至身后,身着中衣,慢腾腾移至床榻。
床榻上的顾忱满脸通红,微微散开的衣襟露出了莹白的锁骨,在灯光的照耀下若隐若现。
傅楼轶侧躺着,一只手肘撑在枕头上,手指轻点额角。
两人距离极近,六尺宽的床榻此时显得格外狭窄。
一缕发丝散落至顾忱的脸上,这缕发丝惹得他打了个喷嚏。
傅楼轶身体前倾,两人目光相对,距离也只有咫尺之遥。
傅楼轶的发丝此时就像一张乌黑的帘子,将顾忱的视线只囿于这逼仄的空间中。
顾忱倏地伸出手抱住了傅楼轶的脖子。
两人的发丝就此纠缠在了一起……】
顾忱原本靠在床靠上的身体,不知何时滑落进了温暖的被子中。
他将被子拉至鼻子上方,整个人侧躺在床榻上,只余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暴露在空气中,依稀可见耳后与脸颊的通红。
不知是被憋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平日里只看两三页书便困得不行的人,现下看完了一整本话本还丝毫不觉得困倦。
倏地,顾忱合上话本,姿势由侧躺变为平躺。
他的视线直愣愣盯着前方。
他从未设想过,他与傅楼轶能有这种不可言说的关系。
而且居然真的有人会写这么离谱的话本,上面写的东西除名字外其余皆是杜撰。
这、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但又突然想到,这本话本不是傅楼轶给他的吗?傅楼轶给他看这本话本是难道是想暗示自己什么!
傅楼轶为什么要帮自己向父亲说话呢。
傅楼轶为什么今日会莫名其妙地夸他?
傅楼轶为什么会给他这本话本?!
顾忱翻身,贝齿焦虑地轻咬手指。
可他又转念一想,也许……傅楼轶并没有看过这本话本?
也许不是自己想多了,傅楼轶没什么别的意思。
可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
啊啊啊,烦死了。
都怪傅楼轶,乱给什么话本!
现在好了,笑死,根本睡不着。
……
坐在训练场边上的傅楼轶不明所以地打了几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心想,难道真的天气冷得太快了?从昨晚开始,这喷嚏几乎就没停过。
看来得添点衣服了,他摩挲着袖子想。
今日早晨军营里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下午得空了,傅楼轶便像昨日一般拿着几本书来训练场边看将士们训练。
这次他没有拿话本,因为他觉得顾忱看不了那么快,也就先不花心思在挑话本上了。
先好好想想该怎么给顾忱讲课。
傅楼轶一边思索,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力图今晚能以最浅显易懂的方式讲出来。
不知不觉中,时间悄然流逝,申时半的哨声如昨日一般响起,训练场上的将士们涌向出口的场景复现。
只与昨日不同的是顾忱,他独自一人留在了空旷的训练场上继续挥动手中的长剑。
傅楼轶欲上前,却被迎面走来的阮浮拦住了脚步。
他满脸带笑地朝傅楼轶行了个躬身礼:“傅大人”。
而后走到傅楼轶身边,抱臂与傅楼轶一同望向训练场上的顾忱。
阮浮重心放在左腿上,右脚掌有规律地点着地面,他轻轻“啧”了一声,摇摇头道:“还是年轻人有精力,像我都老了,做不到寅时起申时还能练剑。”
傅楼轶眉头紧蹙,黏在顾忱身上的目光终于拔了下来,看向身旁吊儿郎当的阮浮:“寅时?”
“对啊,傅大人还不知道吗?”阮浮佯装诧异,眼里的笑意都快要抑制不住了,“今日顾忱寅时就来训练场训练了,到现在都没休息过。”
阮浮摸着下颌:“哦,不对,用午膳时还是休息了一下。”
“你做了什么?”傅楼轶略带怒火。
“啊?”阮浮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扯到自己身上,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吊儿郎当的表情立刻变得呆滞,摸着下颌的手也忘记了动作。
傅楼轶明明记得昨日顾忱还好好的,那么就是今日发生了什么事。
他不自觉地便以为是阮浮做了什么。
可如今看阮浮的样子像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么就是自己对阮浮的偏见在作怪,是他错怪阮浮了。
傅楼轶的教养不容许自己明知错怪了他人还不道歉。
“抱歉,是我错怪你了。”傅楼轶抿抿唇道,“阮参将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阮浮眼睛滴溜溜转一圈,重新恢复了吊儿郎当的动作:“不知道,嘶,我还以为傅大人会知道呢。”
“我不清楚。”傅楼轶淡淡道。
阮浮摆了摆手:“原来傅大人也不知道,没意思。”
语毕,阮浮便转身走了。
瞥了一眼阮浮离开的背影,傅楼轶若有所思。
如果不是阮浮,那难道是昨日自己说的时间紧迫的话刺|激到顾忱了?
可即使是时间紧迫,也得劳逸结合。
傅楼轶转身想寻找顾忱,却不知何时顾忱已经离开了。
也许是瞧他在和阮浮说话便去伙房了,他想。
可待他到了伙房,却被伙房前巡逻的士兵告知顾忱先离开了,并且还说顾宽今晚会考校顾忱阅读兵书的成果,无法再去傅楼轶那里上课了。
傅楼轶抚了下胸口,一张纸静静躺在衣裳下,那是今日他写的笔记。
看来今晚是用不上了。
“傅大人?”代顾忱转告的士兵不明所以,不知道傅楼轶是什么意思。
傅楼轶回过神来:“无事,你先下去吧。”
“是,卑职告退。”小兵躬身行完礼离开了。
晚膳傅楼轶吃得食不知味,心中也渐生怀疑。
顾忱他在躲着自己?
翌日,这个怀疑被验证了。
今日傅楼轶早早起床,想在开始训练前询问顾忱原因。
却又被一同去训练场且消息灵通的范安告知今日顾忱不在军营:“顾小公子昨天夜里便回侯府取公文去了。”
说到这他还咂咂嘴道:“原本该我去的,不晓得为什么顾小公子硬要去,拦都拦不住。”
“哦?这样啊。”傅楼轶微微点头。
“是啊哈哈哈哈。”范安拍着手掌笑道,“就像有什么东西追着他一样,顾小公子昨日里连夜便出军营了。”
“可惜我没看到。”傅楼轶勾唇轻笑,“那顾忱会何时回来?”
范安被这问题难住了,他搓搓手道:“不晓得,午前应该能回来了。”
“好,多谢。”说完便向军营大门走去。
“哎,傅大人,走错了,训练场在这边。”范安指着傅楼轶离开的反方向道。
“没错。”傅楼轶似笑非笑,“我不去训练场了,我去逮人。”
“啊?哦。”范安看着傅楼轶的背影,挠了挠后脑。
军营的大门白日里是开着的,大门两边是两人高的木藩篱,再往里走几步便是高耸的瞭望塔。
瞭望塔上一般都有士兵守着,傅楼轶上去时还将士兵吓了一跳,还是傅楼轶说自己只是在这儿等顾忱才让士兵的心定下来。
从早上卯时至现在太阳落山,傅楼轶便一直待在瞭望塔上,瞭望塔上的看守士兵都换了好几个,顾忱都还没回来。
中午用膳时还是瞭望塔上的士兵见他不愿意下瞭望塔去用膳,好心地给他带了饼。
天空的颜色愈发深了,瞭望塔上的傅楼轶才终于见着远方一道骑着马的身影慢悠悠地往军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