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老少替(上)
沉重的木门发出咿呀的响声惊吓到了在场的人,松原踏门而入,谁也不瞧,谁也不问,径自的走到正中央的官帽椅前,泰然自若地坐下。
松原一坐,众大臣也回过神来,恭敬地起身与松原打招呼。松原摆摆手,让他们坐下。
松原穿着玉色松龄芝寿的直身,外面披了一件宝蓝色直领对襟的披风,似乎他是匆忙赶来,额间冒着一层薄汗。站在一旁的吴管家从袖中掏出一条方巾递给松原擦汗。
松原收拾了仪容,平复了气息,又啜了几口茶。众大臣不知道他在门外听到了多少,心中惴惴不安,害怕松原气恼了他们。
就在他们左右不安时,松原幽幽然道:“回去吧,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大家只管顺着皇上,办好打仗的事,其他的等仗打完了再说。”
此话一出,犹如油锅了溅入一滴水珠,沸腾了众人,等了一晚了就等来一句如此之言,真是等了个寂寞。
李元景嗤笑一声,他早就料到松原不敢反抗小皇上,真是人老气衰,不敢怒不敢言。
“怎么能回去!皇上若是找我们要军粮、要钱,怎么办?”林康达焦急地问道。
他看着四周,寻求助力般煽动地说道:“皇上不管钱,不知道柴米贵,这几年水患虫祸本来收成就不好,去年还开了选秀更是花了一大笔钱,那里还有钱打仗。”
众大臣听着林康达的话,频频点头,就是这样的理,当官当官,其实就是当账房,把国家的这点钱管好,要是人人手握百银,那里还有烦恼,不用说打苍旌,就是天上的神仙都能打下来。
“你不用向我喊穷,你们穷不穷,我比你们清楚!我只说一句话有国才有家,你们是天随的官,没了天随,不要说钱,脑袋有没有还两说。”松原起身,“回吧,明天还要上早朝。”
“这……”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要不要走,这样的结果他们实在不能接受。
吴管家走到门口,打开了大门,夜里的北风卷着寒气吹灭了屋内火盆里的点点余火,也将众人的倦意浇着清醒。松原是什么人,那是说一不二的三朝元老,今晚他们即使再拗,也拗不出什么结果,不如从长计议,另寻他法。
众人谢过拜退,携伴离开。班侍郎磨磨蹭蹭地落在后面想与松原私聊两句,李元景发现他的小意举动,不禁勾唇讥笑,班侍郎看见他讽刺的笑容,立马面红耳赤,但仍然不服输的回击了一个白眼。李元景没搭理班侍郎,带着要与他聊两句的林康达向着门外走去。
班侍郎走到松原的身边,想要和松原聊两句,刚一拱手问好,就被松原拜拜手挡了回去。
松原合上眼,不再理人。班侍郎心中暗自失落,没想到老师将他与其他大臣打为一类人,他三步两回头,踌躇不决地向大门走去。就在他难过不已时,吴管家在身后喊了一句,“等一下。”
班侍郎以为吴管家是在叫他,欣喜地转过头,没想到吴管家跑到李元景身旁,说道:“李大人,老爷有请。”
天随有很多园林,以奇石迷径著称的迷园,以水见长的溪和园,依附自然山水的拙然园,园林各异为儒士游侠所津津乐道,但世人不知松府也藏着一处绝妙的园林,虽不如皇家园林大气磅礴,但却也有自己的独特韵味。
小更夫看着满园的芳草萋萋、红花灼灼,只觉新奇,看看这儿,看看那儿,目不暇接,他觉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够用了,仿佛是到了仙境。
其实可能真的是仙境,不然花园中间的池塘怎么会冒着雾气。
小更夫身旁的站着一位鹤发鸡皮的老年人,年纪看起来要比老更夫老上几岁,他见小更夫盯着池塘发愣,便解释道:“这池水是温泉水,所以才冒热气。”
小更夫盯着老人,眼睛眨巴眨巴的,不知道回些什么,刚才被他逮住的余危还在,小更夫心里还是有些怕他,毕竟是高官府里的下人,气度不凡,实在是吓人。
一旁的老更夫看出了小更夫的心思,笑道:“刘伯是我的好朋友,我经常来找他喝酒,你不用怕他,你不是连你天皇老子都不怕,怎么现在怂了!”
小更夫好面子,被人说中了心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但嘴上又硬气地说道:“我那是怕刘伯,我是被花园吓到了,外面的树上连个叶子都没有,这里居然又绿叶又开花,这那是冬天啊,夏天的花草都没这么茂盛。”
这话倒是实话,京州地处北方,天气寒冷,四季分明,只有盛夏的几天才会草木繁盛,枝繁叶茂。
“没什么稀奇的,这些都是因为温泉水的原因,你不觉得这里要比外面暖和吗?”刘伯道。
小更夫扭了扭脖子,感受了一下,确实觉得暖和,他在外面都要缩着脖子,现在背上居然发了一层薄汗。
刘伯沿着小径,引着两人往郁郁葱葱之处走。其实松府的花园不大,大约是农家小院的大小,前面是明廊暗弄,后面是绿树红花,中间穿着池塘亭阁,将其连成一片。
明面上过了池塘上的小桥,穿过亭阁才能到达百木深处,但那是给贵人走的,刘伯只能走角落里不显的回廊,沿着回廊就能走到花丛中,而草木掩盖之处藏着一间小耳房,那耳房便是刘伯值班的房间。刘伯是松府的守园人,除了白天回下人房睡觉,其它的时间他都在耳房里度过。
小更夫跟在后面四处打量,他见亭阁没有亮灯便起了心思,心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再来,一定要逛个痛快。
他三下五除二跑到了亭阁旁,对着刘伯和老更夫说道:“我想进去逛逛。”
“不行,那里不能瞎闯,那是老爷经常去的地方,可不能进去。”刘伯着急的呵斥道。
“有这么严重吗?”小更夫猫着腰打量着里面,模模糊糊地看见几件家具,看得并不真切。
这更引起了小更夫的好奇心,他对着刘伯说道:“我不进去躲在外面看一看,可以吗?”
小更夫可怜兮兮地盯着刘伯希望得到他的同意。
老更夫明白小更夫的想法,乡下孩子就是想见见世面,自己将他骗到城里,也给不了什么大的富贵,所以对小更夫一直有愧疚之心,见他现在如此想看,也有些不忍,于是劝道:“孩子就是想见见市面,就让他躲在草丛里趴着窗户看两眼,误不了你的事。”
刘伯听着老友的话,鼻头一酸,不禁想到自己的生活,他何尝不是没有见过市面的井底之蛙,被困在小小的花园之中,即使这里的景色再美,那也不是他的家,他只是一个没有家人,没有朋友的可怜人。
刘伯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躲在草丛里看一眼,只能看一眼,我说走时就必须走。”
小更夫狠狠地点了两下头,语气变得恭敬,“听您的,听您指挥。”
三人藏在角落的草丛里猫腰往里望,小更夫望了一眼,眼睛都直了,虽然里面的东西不多,只放了一套圆桌椅,一个博古架,博古架上摆在几件玉瓷摆件,但那精美的花纹和精致的样子是小更夫一辈子都没见过的。
小更夫啧啧称奇,刘伯也迷了眼,他虽然也见过几件宝贝,但那里比得上里面的物件,那血红的珊瑚石,碧绿的翡翠白菜,还有桃仁雕刻的小舟,当真是奇珍异宝啊。
珍宝迷眼也迷心,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人朝着亭阁走了,直到人进了屋,三人才回过神,只听屋里传来不耐烦地抱怨声,“松原人呢?”
李元景怒气冲冲地看着吴管家,旁边站着不知所措的林康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