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狗咬狗
小更夫在农村也没有钻过狗洞，没想到进了城居然走起了偏门，关键是美梦也破裂了，心里阵阵不爽。他边爬边默默埋怨老更夫，害自己空欢喜一场。
狗洞后面是一丛修剪好的灌木，枝叶繁茂，绿意盎然，将狗洞堵着严严实实，小更夫一钻出来就被枝桠勾到了头发，一缕发丝从绑紧的发丝中抽出，疼着他龇牙咧嘴，呜呼喊疼。
他这一叫可要了命，只听墙角的耳房里传来声音，“谁在哪里？”
松府，前厅。
十几个朝中重臣无精打采的枯坐着，礼部侍郎林康达半蹲在火盆旁，用铁钳摆弄着炭火。
炭烧了有一段时间了，外面的架子已经烧化，只剩下灰白色的枯条子，一碰就碎。林康达捶了锤，火星飞溅，青烟四溅，炭变成了灰，“松大人，要换多少件衣服，已经小半个时辰了！”林康达不耐地抱怨道：“我们只是想和松大人商量一下对策，不用这么躲着我们吧。”
林康达看了看屋外的松府吴管家，叫道：“老吴，你再去催催。”
吴管家深吸了口凉气，没有进门，只是探进头，笑道：“刚派人去问，估计跑腿的还在路上，麻烦各位大人再等等，我再去催催。”说完吴管家连忙离去。
“你说他怎么就不急，沿海的盐税可都是他的。”林康达疑惑道。
李元景从怀中掏出帕子擦了擦头上的汗，他虚火旺，冬天呆在烧炭的屋子里总是冒汗，“家底厚呗，松家大族不像我们这些小门小户，攥在手里的少，而且仗在北方打，影响不到南边的盐税。”
“就是，就是。”瘫坐在圈椅上的班侍郎来了精神，抱怨道：“北边本就苦寒，每年朝廷还要收那么多税，本来就剩不了什么，这一打仗就更剩不下什么了，也不知道打起仗还收不收税，老百姓没了营生，这税从哪里收，总不能让我搞钱吧。”
林康达气急败坏地扔掉手里的钳子，说道：“你以为就北边着急，我们这些在中原腹地的比你还上火，中原可是天随的大粮仓，打仗要军粮，粮食从那里来，还不是我们中原出。你顶多担心收钱，我们可能还要吐出来。”
“是，是这个理儿。”众人七嘴八舌地附和道。
这番话戳到了所有人的心窝上，他们不怕打仗，不担心捞不到油水，那一套捞钱的法子就摆在那儿，今年捞不到，明年还能捞到，说不定打下来苍旌捞得更多，他们担心的是吐出来。
皇上要是找他们筹军粮，他们应该怎么办？
隆冬腊月，地里可是荒凉一片。春小麦没种，冬小麦没熟，他们只能去收百姓的存粮，但存粮都是百姓留下过冬的保命粮，没了粮没要死人，死了人怎么再收税……
没法想，越想越头疼，前厅里的气氛又变得压抑，前路就像是一匹脱缰野马，谁也不知道要怎么走下去。
“不然今年多收一年，防患于未然。”
班侍郎身后响起呢喃细语，众人看向声音的主人，那人大约四十岁上下，蓄着髭须，面生得很。
“这是我的同村，吏部班郎中。”班侍郎介绍道。
班郎中冲着众人微笑，以示问候。
朝中犬牙交错，各方势力纠缠不清，提携同族同村的事情见惯不怪，众人了然，顷刻间已将班郎中当作自己人。
“不知班郎中方才所言是何意，可否详细道来？”一大臣问道。
班郎中讷讷地看向班侍郎，不知道能不能回话。
他与班侍郎虽然是同村同姓，但不是同族，他们来自南方一个大村，村里人都为班姓，班侍郎所在的家族早已随着他迁移京州，所以他们两人并没有什么交情。今年不知怎么班侍郎突然提携自己，这让他受宠若惊，不知所措。
“子顷，你与诸位同僚说说吧，我也想听听。”班侍郎道。
“是，大人。”班郎中敛声屏气，小意恭敬道，“还有一月就是新年，底下的人也要开始送年礼，可以向他们施压多收一些。”
“好办法。”林康达激动地站起，兴奋地来回踱步，自言自语道：“我们吃肉，他们喝汤，这么多年也积累了不少，就让他们顶一年。明年仗打完了，我们分了苍旌再赏他们。”
说着兴起，林康达指着班子顷，大笑道：“老班，你这同乡真是个妙人，你要好好赏他，给他升升官。”
班子顷笑了笑，羞涩地低下头。
班侍郎见班子倾害羞，打趣道：“子倾还害羞了。子倾是个能人，有才华，有志向，是要好好奖励，还望各位同僚多多提携。”
众大臣称好夸赞，卖给班侍郎一个面子。但李元景放下手里的茶杯，严肃着问道：“手下的小辈不愿意往外掏呢？”
话音一落，正厅鸦雀无声，班郎中皱起眉头：“下面的人不敢不从命。”
李元景嗤笑，“他是不敢，但他们敢向百姓收！”
“这……”班郎中也是临时起意，想得并不周全，被李元景一问也不知如何回答。
“老班，人还是要多观察。”李元景说道。
班侍郎涨红了脸，白了班郎中一眼。
他与李元景虽在同一阵营，但水火不容。他作为户部侍郎，是松原的得意门生，也被视为松原的接班人，而李元景是除松原外最位高权重的人。
松原老矣，落幕在即，他二人作为最有可能坐上这个位子的人，越发剑拔弩张。
如今被对头摆了一道，班侍郎怒火中烧，拈酸地说道：“元景足智多谋，不如出个主意吧。”
李元景脸上挂着浅笑，端起手边的茶杯，啜了一口清茶，说道：“掏钱或者不掏钱都无所谓，我们今天是来找松老求个前路，下一步应该怎么对付皇上，是推，是挡，还是反对，只有方向定了，才能讨论咱们的利益。”
班侍郎也学着李元景嗤笑一声，回击道：“说着好听，你刚才怎么不直接回绝了皇上，你要是顶住了，就没这些焦头烂额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