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官压帝

    深夜，万物静寂，一老一少两个更夫，一人提灯，一人拿梆，窜行在东西城。

    已过丑时，正是睡虫上脑的时候，小更夫直着眼睛，脑袋一阵一阵的发懵，他跟着老更夫拐进一条街，老更夫敲了四声梆子，他麻木地跟着喊，只是“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还没出口，老更夫就叫住了他，神神秘秘地说道：“这地儿可不敢叫，小心……”

    老更夫在颈间比了一个刀割的动作，吓得小更夫一哆嗦，清醒了几分。

    他从小在京郊的农村长大，虽然户籍上是京州人，但毕竟天高皇帝远，皇城里的弯弯绕绕并不了解，只知道皇城里住着天潢贵胄、达官贵人，万万得罪不起，可没想到大官居然随便杀人。

    “咋了，这里住的皇上了，我又没犯法，叫两声还能杀人！”

    “龟壳猪脑子哦，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里可是铁帽胡同，一品大员住的地方。”

    小更夫环顾四周，青墙灰瓦，石板铺路，除了院墙高了点儿，长了点儿，和他住的地方也没有什么不同。

    他撇撇嘴，大言不惭道：“我住的地方比这里差不了多少，你老那点小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不就是怕我不干了，一个劲儿的吹嘘城里有多好。”

    “嘿。”老更夫拿着敲竹梆的木棍点了点小更夫的脑袋，“有这么编排你老舅的！我这是教你，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铁帽胡同吗？”

    小更夫摇摇头，表示不知。

    京州的胡同多是俗名，胡同柳树多就叫柳叶胡同，胡同住的木匠多就叫刨子胡同，铁帽胡同原来也有俗名，叫帽儿胡同，这条街以前都是买帽子的店铺，百性叫得顺口，就起了这样名字。

    后来一些官员见帽儿胡同离皇宫近，方便上早朝，于是纷纷搬家，将帽儿胡同变成了大官家属院。

    经过百年的发展，大官变成了权官，权官发展成了士族大家，根系盘错，官权滔天，帽儿胡同也被戏称为铁帽胡同，只要住进来，官帽摘不了。

    “吹吧，这里的大官还能比皇上大，皇上想不让他当，他能当！”小更夫嗤之以鼻道。

    老更夫嗤笑一声，说道：“知道户部尚书松原吗，他以前可弄死过……”老更夫环顾四周，凑到小更夫身边，偷偷摸摸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天。

    小更夫低头看着那根手指，觉得老舅越说越离谱，皇帝都能弄死，他怎么不当皇帝，“老舅，你放心，就算我回老家，我也会永远孝敬你的，你不用这样骗我。”

    老更夫含有深意的一笑，“小子，不管你信不信，你要知道京州是一个出门见贵人的地方，一切皆有可能。”

    “我不知道出门能不能见到贵人，出门见到鬼倒是可能！我来这么多天都没白天出去过，要是真有贵人，你带我去见见呗。”

    两人说着拐进了另一条街，铁帽胡同不是直直的一条街，而是东西和南北两条不同方向的街道组成的拐角街，他们刚才是南北向的巡街，现在一拐，拐进了东西街。

    一进东西街，远远听到吵杂的声音，只见远处街北三间兽头大门前停着十几辆马车，十几架轿子。

    小更夫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惊得不行，连路都不会走了，哆哆嗦嗦的，“这么多马车，这是皇宫吧。”

    “傻了吧，那就是松原府，这些轿子都是当官的。”

    小更夫点点头，他现在相信老更夫说的了，松原比皇上还厉害，“老舅，大半夜的这么多官，是商量什么大事吗？我们过去看看？我还没见过大官长什么样。”边说边往松府望，一副急不可待的样子。

    老更夫见他这样积极，觉得是个好机会，可以带他见见世面，留住他。老更夫吹灭了灯笼，对他说道：“你跟我来。”

    老更夫领着他串街走巷，东转西拐，转着小更夫晕头转向。

    冬天的夜，黑，又冷，空气吸进肺里冻得全身发僵，五感也被冻得透透的，僵到没有直觉，小更夫觉得身子虽然冷，但心里暖和，他像是春天进山狩猎的猎人，满怀着收获的兴奋。他心想，如果这次幸运，说不定天降馅饼，得到松原的赏识，当一个大官，家财万贯，娇妻美妾……

    “到了。”老更夫打断了小更夫的美梦。

    “到哪儿了？”小更夫不解，他面前只有一堵墙，以及身后的另一堵墙，“这不是个夹道吗？”

    老更夫抬起手，指了指。

    小更夫顺着老更夫的手望去，只见墙角长了几簇杂草，杂草干枯，露出后面的————狗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