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5
祁时这些天的反常被祁家人看在眼里, 只见他总是闷声不响把自己关在房间,还酗上了酒。起初祁建申以为他是被逼急了才这样,后来发现并不是。
他已经被这个家束缚了二十多年, 要造反早造了, 没必要等到现在。
如今的祁时是什么样子呢?
形象点来讲, 就像个提线木偶。空有外壳, 毫无灵魂可寻。
到底是活生生的人, 祁建申不可能一天到晚把他困着。偶尔睁一只闭一只眼任他外出办事,不过还是放不下心, 派了眼线在后头跟着。
反馈出来的结果大同小异。
祁时不是东奔西走就是在打电话,好似遇上了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 一刻都没能闲下来。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 他外在的悲切逐渐刻进内里。
“找到了么?”即使这问题已重复脱口无数次,几近问到麻木,祁时却仍怀着微不可察的希望。
答案始终是没有。
例行公事般放下手机, 祁时呆滞地拾起笔, 又在地图上划掉个地方。
他有时会天真地想, 是不是划掉所有的地方, 就可以找到她了。
然而很快又冷笑起来, 无情讥讽自己的愚蠢。
蠢到连大海捞针这种概率极低的事都愿不惜一切代价去做,甚至愿意去相信。
他祁时也会有今天。
祁鸿昌在几个医界泰斗的抢救下顺利渡过一劫,情况基本稳定下来。
小辈们商议过后决定轮番到医院陪他,口头说说不以为真, 最后还是祁时去得最勤。
老爷子也瞧出祁时的心不在焉, 变着法儿赶人,让他先把魂找回来。
-
同样失魂落魄的还有陆辞远,他目前的状况和祁时相比好不到哪去。
他老子看不惯他整日漂泊在外、无心事业, 恨铁不成钢地把他从外边逮了回去。
不过有一点,陆辞远倒是比祁时幸运。
他至少清楚姜念舒的下落,不用一无所知地提心吊胆。
陆骏良嘴上不饶人,但对自己儿子总归有些心软。所以陆辞远在家,表面看似软禁,实际上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逍遥。
“阿远,你没事找沈游过来干吗?”陆清柔路过客厅的时候问了句,“我记得你和他不熟。”
陆辞远有一下没一下地摁着遥控器,懒散应道:“太无聊了,找个人陪我玩。”
“无聊就去找公司帮忙,你姐快累死了。”
“姐,实在不行你给我找个姐夫呗,我看沈游就挺不错。”
陆清柔被这话惊到,愣了半天才回过神。
“陆辞远,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陆辞远甩掉手里的遥控器,把腿架在茶几上看起新闻,“你好好考虑一下。”
陆清柔没应,冷着脸走了。
她前脚刚走,沈游后脚就到。
“沈医生。”陆辞远给他腾了个地。
沈游客气地打了招呼,而后往四周环视。
陆辞远淡然道:“放心,这儿除了我没别人。”
“你最近感觉怎么样?”沈游问。
“还行。我今天找你来不是为了这事。”
沈游不解地看他:“那是……”
“沈医生,你喜欢我姐,对吧。”陆辞远笑着说。
言罢,沈游脸色一僵。
陆辞远:“别担心,我没跟她讲。”
“你怎么知道的。”沈游哑着嗓子问。
“都是男人,这种事儿不是一看就明白。”陆辞远无所谓道,“你看她那眼神就不对劲。”
“你应该知道,我姐她喜欢祁时。”说完,他没忍住问候了下祁时的祖宗八代,“怎么全他妈喜欢祁时,他到底哪里不一样。”
沈游只心酸地笑了笑,不应声。
陆辞远盯着他:“有些话,即使当着你的面我也要说。祁时这个王八蛋配不上我姐,再说他还瞧不上。”
“你要真喜欢我姐,就别看她往火坑里跳。”
“如果她也能看出来该多好。”沈游不知听没听进去,兀自喃喃道。
“我就说到这儿,具体怎么做看你自己。”陆辞远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兄弟,别怂,不试试怎么知道?”
别像我一样,试都不敢试。他心想。
良久,沈游郑重地点了点头。
“gavin跟我探讨过你的情况,我觉得……”他想起过来的目的。
“在找骨髓了,找着合适的就手术。”陆辞远说,“我自己的身体,我有数。”
沈游又不厌其烦提醒了两句,这才起身告辞。
快走到门边时,陆辞远突然叫住他。
“沈游,要是我以后真不在了,麻烦多照看我姐。”
门阖上,陆辞远重新瘫坐回原处。
电视上的新闻还在播,他恍惚间泛起困。即将闭眼的时候,眸光无意掠过屏幕上的内容。
倦意顿时全无。
陆辞远跌跌撞撞捡起被自己丢到一边的遥控器,将声音调到最大。
在视觉与听觉的双重冲击下,他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一秒都没犹豫,陆辞远拎起外套直往外冲。
不凑巧,正好撞上到家不久的陆骏良。
“去哪儿?”
“爸,我现在没空跟你讲,你让我出去。”陆辞远和他谈起条件,“回来就算再被关一百年也行。”
“你有命回来,我有命关吗?”陆骏良不耐烦道,“还一百年。”
“滚回去,今天哪儿也不许去。”
“我真有急事,要命的!”
“你们几个,把少爷拖到房间去,没我的命令不准放他出来。”陆骏良偏头示意站在门口的几个保镖。
任陆辞远再有蛮力,终究敌不过他们人多,只挣扎了片刻便被丢进屋里锁了起来。
期间还不小心撞到了骨头,疼得他眉心深锁。
估摸着是真闯不出去了,陆辞远绕房间走了圈,目光定格在一旁的手机上。
他急忙拿过来,脑子跟着飞速运转。
尽管陆辞远百般不愿,目前也只得寄希望于那个人。
他找陆清柔要了祁时的号码。
电话刚播过去就被接通,那头声音暗哑,说不上来的憔悴。
“找到了么?”祁时机械地问。
“是我。”陆辞远按下慌乱的心,极力保证口齿清晰,“听着,祁时。我不管你他妈现在在哪儿,在干什么,都竖起耳朵给老子听好了。”
乍然被吼了这么一通,祁时依旧没什么脾气,他只说:“陆辞远,我没时间陪你耗。”
“姜念舒可能有危险。”陆辞远一针见血的话语成功止住那头挂断的动作。
祁时瞬间清醒:“她在哪儿?你怎么知道?”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姜念舒住的地方刚遇上雪崩。我把地址发你,你马上过去。地方很远,得用私人飞机。”
“还有,别忘了带物资。”
“你最好赶快,我他妈要是不被关,这会儿已经在天上了。”
一口气交代完所有,陆辞远终于耗尽力气跌倒在地上。
还好前阵子多留了个心眼,费力调查到了姜念舒的住处。
不然……
他不敢再想,内心百感交集。就像最珍视的东西摆在眼前,他却不能上前去拿,只得把这机会拱手让给别人。
陆辞远不知道的是,祁时也被家里人关了起来,处境甚至比他还要糟糕。
“雪崩”这两个字如炸弹似的轰乱了祁时连续数天死水般的心,他又急又怕,赶忙吩咐外边准备好东西。
然而当下最难解决的问题不是飞机和物资,而是他该怎么从这个家逃出去。
来不及多想,祁时决定硬闯。
果不其然被训练有素的保镖拦了下来。
“识相点赶快给我滚,否则以后有你们好看。”祁时阴沉道。
那些人奉了祁建申的命令,想来不会听祁时的话,跟木头一样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祁时趁乱放倒两个,铆劲往缺口处冲。
不出一刻便被堵了回去。
面前大概有一二十人,个个都是练家子。祁时就算是神仙,也抗衡不了这么多人。
领头的给祁建申打电话请示,那头打发下来的做法也是把人锁到房间。
祁时当然不会任由他们那么做,反抗的结果无非是挂了几道彩。
最终难逃和陆辞远一样的命运,被关到门后锁了起来。
祁时满不在乎地将脸上的血抹掉,抬眸望向窗户。
这个房间在二楼,不高也不低,但贸然跳下绝对会有危险,严重点生死都难说。
可祁时哪还有闲心顾这些,胡乱找了个落脚点就直往下跳。
幸运的是,除了皮肤表层有些许擦伤,其他地方都不碍事。
这一片是后花园,在前门值守的保镖没有一个料到祁时为了逃走竟不惜去跳楼。
提前吩咐好的缘故,手续都准备齐全了,祁时只需要赶到机场。
随行的还有几个心腹。
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临近冰川的位置,几人在路上却出了点小意外。
祁时不愿连累他人,让他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守着东西,他自己去找姜念舒。
“那祁总,您千万要小心啊。”众人纷纷提醒道。
陆辞远给的位置并不具体,也许是因为边境着实太过偏远。放眼望去,几乎见不到人烟。
祁时路过雪崩发生的地点,救援队及时赶到,并无人员伤亡。
他听完松了口气,但仍旧没有看见姜念舒的身影。
已是后半夜,温度低得吓人。
祁时无视专业人员的劝诫,执意往前走。
功夫不负有心人,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有一排房子跃入眼底。
“姜念舒。”每敲开一扇门,祁时都要喊一遍这名字。
有人把他当疯子,差点摸出手机报警;有人见他可怜,好心问他要不要先进屋。
祁时只是摇头,道完歉就转身敲下一家。
只剩最后一户,祁时刚要抬手往门上叩,却在这时迟疑住。
如果出来开门的不是姜念舒怎么办?
祁时被冻得嘴唇发紫,手也跟着不住颤抖。
半晌,他才克服了恐惧,饶有节奏地轻叩门扉。
一股暖意涌了上来,祁时紧张到不敢眨眼。
直到清晰地望见那张满是诧异的熟悉面孔,他才把心稳稳放下。
“祁时……”姜念舒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被他迎面抱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