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祁时不再多言, 默默拿来洒扫工具替姜念舒清理了地面。不太熟练的缘故,他动作稍显笨拙,花了不少时间才彻底清扫干净。
姜念舒背过身仰头看月亮, 等身后那阵窸窣的动静消失后才不紧不慢拉上窗帘。
她缓慢挪到门前, 凝滞几秒, 抬手上了锁。
祁时摸黑回了自己房间, 他摸索到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点亮屏幕。
微弱的光映入眼底,他双眸被刺激得暂时阖上。
倒在床上, 祁时辗转反侧睡不着,打开通讯录点了个人名。
“哪位?”出于职业素养, 沈游被吵醒也能很好地控制住情绪。
祁时:“我。”
“时哥。”沈游微眯着眼扫过屏幕上的时间, “这么晚了有事找我?”
祁时“嗯”了声:“想问你几个问题。”
“你说。”沈游强打精神应道。
“我们认识十几年了吧。”祁时以罕有的真诚态度询问,“你跟我实话,我这个人是不是很自我?”
沈游:“……”啊这, 这要他怎么开口, 就算真是, 他也不可能堂而皇之地明说啊。
“时哥, 你没事儿吧, 是公司事太多了,还是爷爷又骂你了?”他自顾自揣测,“嗷我知道了,是不是祁天又把锅甩你头上了?这狗逼, 除了赖账还会……”
沈游的声音本就比同龄人的稚嫩, 骂起人来总有种小孩早熟学大人说脏话的感觉,让人听不下去。
“都不是。”祁时淡淡道,“你只管说实话就行, 不用在意我的感受。”
那头是很长时间的静默,沈游知道躲不掉,干脆抛下顾虑说起自己的看法:“确实有点,但也不完全是。”
“时哥,这些年你对身边人,比如我和勒安,好的真叫一个没话讲。”
“只是有的时候,我老感觉你这人很难接近。刚开始还以为你只对我们这样,后来才发现原来你对谁都是这样。”
祁时将他的话与姜念舒的做了番对比,翻过篇抱怨道:“我最近心很乱。”
沈游心思清明:“让我猜猜,是因为一个人?”
“嗯。”
“清柔姐?”沈游虽是笑着问的,可声音却微不可察带了些僵硬。
祁时果断否认:“不是她。”
“那是谁,总不会是姜小姐吧。”
祁时闷声答:“是。”
“我靠,时哥你在跟我开玩笑呢!”沈游直接从床上弹起来。
他的音量骤然放大,祁时被吵得耳朵疼,将手机移远,不耐烦“啧”了声。
“用得着这么惊讶么。”
“这已经不是用惊讶能形容的好吗,姜小姐,那个姜念舒哎。”
“说人话。”
“你不是把她当空气的么,除了我们几个常去你家的,还有谁认识她。”
祁时不解:“谁说我把她当空气了。”
说这话的同时他也在思考,过去的一年多里自己是如何对待姜念舒的。
可笑的是,他发现沈游感叹得不无道理,他好像真的没太在意过她。频繁产生交集还是在她的性格因失忆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后。
而他也是从那时起开始关注她的。
“这还用说,有眼睛都能看出来好嘛。”
“那是以前。”祁时懊恼地揉了揉眉心,“我现在……”
“开始对她上心了?”沈游落井下石道,“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我总算懂了那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他一扫方才的困意,咯咯笑个不停。
祁时非但没寻求到心灵鸡汤,还反过来被嘲笑了一通,内心更加烦躁。
“再笑一个试试。”他从牙缝里挤出句威胁。
效果出其意料地好,沈游当即噤了声。
过了半晌,他才心有余悸地开口:“时哥你别生气啊,这样,你把具体情况跟我说说,我帮你分析一下。”
祁时不知该如何组织目前的思路,只能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我总是想见到她,她一不在身边就觉得缺了点什么。”
“可是她在生我的气,不让我靠近。”
沈游干笑几声:“你这是喜欢上人家了。”
“喜欢?”祁时对这种感觉很陌生,分不清是真是假。
“就你描述的情况,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
过去的二十七年间,祁时接触最多的就是生意场上的分支脉络和人情世故,他和各种各样的人打过交道,能熟练摸透别人心里想的东西,却唯独不能看透自己。
喜欢这个词,对他来讲太陌生了。
“别纠结了,喜欢就去把人哄回来,我不是教过你么。”
祁时不屑地嗤笑一声:“你教的顶个屁用。”
姜念舒根本不吃那一套。
沈游这人除了嘴碎点,懂得还真不少。经他梳理过后,祁时的心结暂且缓和下来。
只是一牵扯到喜欢,就不由自主想到姜念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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绑架事件因舆论的传播越炒越热,青吉镇的旅游业不可避免受到了重创。
目光长远些的商家纷纷筹划起跑路。
前几天的热闹犹如浮光掠影一般,剩下的只有漫长的静寂。
姜念舒除开自学课程外,闲暇时会找点事情做。
就比如今天,她晃悠到渔具店买了套鱼竿,特地趁祁时不注意溜出门,打算到前不久看上的一个池塘去钓鱼。
热爱钓鱼这件事是受她爷爷的影响。
姜念舒童年时期的性子就格外闹腾,静不下心。别的小姑娘玩过家家或者玩偶娃娃之类的时候,她拉着楼下邻居家的两个小孩折树枝当燃香,在长辈面前演了出桃园三结义,还像模像样地以兄弟相称。
这就罢了,大人只不过偶尔感到头疼,对她自己终归没太大影响。
直到高考前夕,姜念舒忽然犯起失眠症,整晚睡不着觉,平日里也焦躁到不行。
于是她爷爷教会她钓鱼,同时在这过程中成就了她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耐心。
她选择心理学专业,不仅因为拥有敏锐的观察能力,还有一部分是受此影响。
“半个小时一条鱼也没钓上来。”身后传来声轻笑。
姜念舒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盯着毫无涟漪的水面回道:“关你什么事。”
池塘边有两个并排而立的树桩,她坐在其中一个上。
祁时慢条斯理走过去坐在她身侧,探出手:“要不我来?”
和他聊天太闹心,不如把鱼竿让出去得份清静。
“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厉害。”姜念舒小声嘀咕了句。
祁时接过后调整了下角度,一本正经钓起鱼。
姜念舒盘起腿找出手机,百无聊赖地划来划去。
她偶尔抬睫往祁时的方向暼一眼察看进度。他的坐姿端正,腰板挺得很直,光是看着倒挺赏心悦目的。
自己等还好,空等别人才体会到没劲,姜念舒打起瞌睡,半梦半醒间,她忽地冒出一个想法。
她回忆起自己是怎么穿过来的,就因为看了那本小说。而当时的情景,和此刻相差无几。
河边,钓鱼,就差小说了。
姜念舒急忙查找《求而不得》这个书名。
所有的结果都是空白。
她连连哀叹,沮丧得想把手机给扔了。
这一系列奇怪的行径惹得祁时分散出注意力到她这边:“出什么事了。”
“没事。”姜念舒草率敷衍道。
为什么不行,难道还差点流程,需要做个法?
姜念舒摇头晃脑地潜心祈祷,期盼能有奇迹出现。
祁时忍不住又问:“你在做什么?”
“我?”姜念舒苦涩道,“我在用魔法打败魔法。”
“……”
祁时一声不吭地转回去,微扬的唇角出卖了他憋笑的事实。
手里的鱼竿忽然间有了动静,他直起身微向上扯,鱼线在空中划出条利落的弧度,一条鱼随即被带出水面。
姜念舒回过神,看着那条鱼笑了起来:“不错啊。”
祁时谦虚点头:“还可以。”
四目相对时才发觉不对,两人错开目光一同望向那条鱼。
好在一道消息提示音拯救了这尴尬的局面。
祁时将鱼随意扔进桶里,而后把鱼竿递还给姜念舒,垂眸看向屏幕。
沈游:【时哥,本来不该麻烦你的,但我实在找不出别的法子了。】
祁时直接一个语音电话拨了回去。
“有话直说。”
“阿溯他又开始了,隔三差五弄一身伤回来,不管我怎么劝就是不肯告诉我。”沈游一向神采奕奕的音色染上几分沉重,“心理医生被他气跑了几个,一点效果都没有。”
“时哥,除了我,他最听你的话,你能不能帮我劝劝他。”
祁时脸上也浮出些严肃:“我会想办法,你先和他的老师联系,看他在学校有什么反常。”
沈游低低应了声。
“你别太着急,阿溯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心急也没用。”
“我知道。”
“前些日子不是派人跟着他么,这样还会受伤?”祁时问。
沈游苦笑:“这小子反侦察的能力那不是盖的,每次都能溜走。”
“真好笑,我这个做哥哥的,连自己弟弟都救不了。”
祁时难得温和地劝慰他:“不是你的错。”
处理完这边,祁时脑海中切合时宜浮现出姜念舒曾经就沈溯提的建议。与此同时,还有她平日里埋头研究的那些有关心理学的书。
恰巧姜念舒回眼望他,祁时犹豫再三,怀着一丝期待试探性问道:“你还记得沈溯吗?”
这名字听上去有些陌生,姜念舒摇摇头:“谁?”
祁时:“就是那个被你从斧头帮手里救下的小孩。”
姜念舒想起来了,她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出于严谨纠正道:“那是鳄鱼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