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谁杀了他?
乾唯睿心中一阵激悦,他俯身下去,然而就在他扯落林临罗衣的那一刹,身后一箭飞来,瞬间将其贯穿。
血,从二公子的前胸渗出,“临儿,快…快走!”他嘴角也渗出了血,林临从迷离中惊觉,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乾唯睿!她大叫,后者软软的垂下身子,“快走”,他用力的推了她一把。
林临又扑了回来,“救命,救命啊”,她慌忙的左顾右盼,然而天空云白,松风微动,周围一个人影也没有!
“乾唯睿!”林临慌的汗毛都炸起来了,“你坚持住”,她慌不择路的开始架着他挪动,一步两步…十步,乾唯睿高大健硕,她根本就扛不动,弄了一头一脸的血,“那边,…快跑…你快跑”,乾唯睿用仅剩的一丝力气指了指出山的方向,再次用力推了她一把,便倒地了。
“乾唯睿!”林临拼命控制自己的呼吸,试图捋清思路,凶手不知道是谁,可能还在附近,或许并不想杀她,否则不会在关键时刻射杀二公子,又让她毫发无损。对方可能知道他的身份,也可能不知,但他是月国公子,是乾王嫡长子,是将来最有可能继承王位的人,他不能死!
乾王?!林临突然想起来,离开月宫时,乾王曾给她一块金牌,让她关键时刻救命用。密诏丢失以后,那块金牌她可是一直带在身上的,想到这她往腰间一摸,还真有!旋即她掏出那块金牌,举起它向四周道:“这个人活着比死了有用!我不知道你是谁,但如果你让他活着,一定不会后悔!”
四周围静悄悄的,是死一般的寂静,静的连一声鸟叫都听不见。远处山峰那个玉树临风的身影看到她不顾一切的样子眉心微蹙。
林临举着金牌。不知道敌人是谁,是骑蛇人?还是赵鲜齐?又或者只是路过?他们是否知道他的身份?
林临决定铤而走险,她据实以告。
“此人是月国嫡公子,如果他死了,乾王定以举国之力追杀!如果他活着,你能得到更多!”
她又朝着四周的寂静发言。不知道这波操作是不是在犯傻,可她抬不动他,也不可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野兽出没的深山之中。
对方没有反应。但林临觉得凶手一定就在周围。
或许他们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他们就是想杀他,又或者这个身份让他们更想杀他了!
林临绝望了,她跪地,看向奄奄一息的公子乾唯睿,不知如何是好。
乾唯睿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她俯身去听,就在这时,“嗖”的一声,又有一箭飞来,林临右肩中剑,应声倒地。
朦胧中,她看见一双脚,一双轻盈的,女人的脚。那双脚走到她面前,狠狠地踩在她的伤口上,她吃痛,猛地抬起头,是你?!然而她很快疼得晕了过去。
时间不知又过了多久,林临感觉脸上湿漉漉的,她醒转过来,还在山里,还有光,但已是夕阳西下。伤口剧痛袭来,脸上又是一阵湿漉漉,眼前渐渐清晰起来,竟是那只大黄狗!它正用湿漉漉的舌头舔着她的脸。见她醒转,原地转了个圈,抬了抬前腿。
它每次去营地总能得到林临给的骨头,大概是把她认作半个主人了。
万物有灵,林临几乎润湿眼眶。
乾唯睿还在她身边,想必血已经流干了吧,他一动不动。林临艰难的解下腰间束带,绑在大黄狗的脖子上,让它去找人,去营地找人。
大黄狗很聪明,它似乎听懂了林临的话,又在她的手上舔了一下,大概表示明白了,它没有吠叫,也没有迟疑,后退了几步,转身撒开腿就跑。
林临挪动身体想看看乾唯睿的情况,很痛,很难,朦胧中他似乎看到乾唯睿,又似乎没看到,起身的动作带动伤口,眼前一黑,她的意识又模糊起来。
再次醒来,是疼醒的,甄先生正在用酒为她清洗伤口,她痛得睁开了眼睛,许多个人影重叠在一起,慢慢地他们的脸孔清晰起来,是赵鲜齐大公子小方哥儿和甄先生他们,赵鲜齐正握着她的手。
“临儿,你醒了!”赵鲜齐俯身捉住她的目光,而她的目光则随着甄先生的动作疼得一滞。赵鲜齐握紧她的手,她则看向大公子,她想问但她发不出声音。
大公子神色凝重,眼睛血红,看来乾唯睿死了!完了。林临意识朦朦胧胧,又昏了过去。
又又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环顾四周,是在赵鲜齐的御榻之上,他在议事,没有注意到她醒了。
伤口钝重的疼痛。
口渴了。她发不出声音。这时小方哥儿进来,正好看到她睁着眼睛,顿时喜悦地道“你醒了?!”
一语惊动众人。
“临儿”?赵鲜齐最先来到她身边。担忧地道,“还好吗?”
林临张了张嘴巴,“水”,她喉咙沙哑。“水”!赵鲜齐吩咐。
“水来了”,赵鲜齐亲自喂她。大公子也赶了过来。他还是血红着双眼。
林临喝了一点水,似乎可以说话了。她说“他呢?”目光对着大公子。
大公子垂目。
大家明白,她是问陪她进山的那个侍卫。发现时,他的尸体已经被狼狗撕咬的面目全非,肢体也已不全,惨烈的场面不忍卒视。
大公子摇了摇头道,“死了”。
林临的心沉了下去。这是月国继承人,乾王若知道了,恐怕会让她殉葬。
林临沉默了。
“回到东京,一定会厚葬他”。赵鲜齐道。比起关心那士兵,他更在乎林临能不能活,现在她醒了,他就放心多了。
现在赵鲜齐最关心的是对他们动手的人到底是谁。
派出去的人正对母山进行地毯式的搜索,目前一无所获。而军中瘟疫盛行,很多患疟疾的士兵惨死。慕容彦截杀吉塔援军才归来不久,细作又报奚人已经在云州集合,意欲再援耀州。
赵鲜齐的难题一箩筐。
天又开始下雨。
将士们都渴望赶紧结束战斗归家。可是此刻距离耀州只有一步之遥,就这样班师回朝,岂能甘心?!
赵鲜齐遥望矗立在远处的耀州城,不由得一阵怅惘。
正在此时,心湖内忽然感应到有人悄悄靠近了大帐,还不待他出手,便有一刀刺破帐幕,刀锋直奔赵鲜齐而来。他举掌相迎,双方对了一掌,各自身形后退一步。
赵鲜齐飞身而上,不料对方并不恋战,虚晃一招疾走,赵鲜齐毫不犹豫的追去,对方却回身一镖射向林临,赵鲜齐赶紧回身向后使出一掌,飞镖落地。那人也已飞出帐外。
“抓刺客!”有卫兵高喊。赵鲜齐喝令其闭嘴。
刺客有问题。他们的每次刺杀似乎都有点诡异,一击不中,迅速遁逃。敌人目的不明。不可打草惊蛇。
飞镖没有射中林临,但却惊醒了她。“又是刺杀”?林临的心沉了下去。
平心而论,她不怕死,但死的不明不白,这是不可以的。况且,从乾唯睿中箭的那一刻起,林临就知道,她再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大帐破损,没法再住,赵鲜齐便让人把御榻搬进了林临的营帐。小是小了一点,但毕竟林临住着习惯,房间里有不少花草,是清新自然的味道。
他索性也不走了,白天办公也不避着林临,夜里就睡在榻上。实际上他也不怎么睡觉,常常都是运功调息到黎明时分就开始处理军政事务,偶尔会短暂的睡一会。
军中的人都认为林临是娘娘,至少是准娘娘,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妥。但大公子和轻颜可都气的不轻,但也无可奈何。
赵鲜齐,你迟早得死。大公子几乎咬碎银牙。
但其实,大帐中二人,什么也没发生。
林临的伤口一直没有愈合,始终在渗血,用了最好的金疮药,还是没用。由于失血过多,她的脸色越发惨白,吃的东西也很少。
火头军的两个头头几日之内相继死于疟疾。大帐的伙食又下降到了古代水准。林临醒来后述说进山的经过,也简要叙述了青蒿汁的作用,甄先生组织军队进山采集。
这天林临起床出去如厕。军中没有女侍,哪怕是身上有伤,她也始终坚持自己如厕,这要是在以前,她可能不会在意那些,一定会让人来照顾自己的,可是最近半年以来,她总是会自觉不自觉的认定自己是个女的,避嫌的时候越来越多。
这样也好。
军营中患了疟疾的人成倍增长,正好甄先生在伙房里忙活。“怎么样?青蒿汁有用吗?”林临问。
甄先生忧虑地说,“似乎效果不大”,他这几天也没怎么休息,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林临发现他们是将青蒿放在锅里煮成浓稠的汁水来当做中药喝,当即叫停。青蒿素不耐高温,用水煮了肯定效果不好。
林临指导士兵,将青蒿捣烂以后挤出汁直接饮下,这样青蒿里面的有效成分才能发挥作用。甄先生遂召集士兵开始捣青蒿。
“剁碎也可以,只要能出汁就好。”林临补充。
“好,你快回去休息”,甄先生让士兵把林临扶回大帐。
大公子见到林临又帮他们出主意,不由得愤怒。他决定不忍,堵在林临回帐的路上,“你是月国人”,他开门见山。
“没错,但都是命”,林临顿时明白她在说什么了。态度冷漠地道。
“我说了,你什么都别管,不要插手任何事。”大公子目光阴鸷地道。
林临懒得理他。绕过他回帐。
回到大帐。赵鲜齐到军中去了,她便走到榻前喝了杯茶,这时负责清洗衣物的亲兵进来送衣服,林临突然想起那块金牌。便道:“请问我衣服里可有什么东西么?”
“没有”。士兵道。
“什么都没有吗?”林临道。
“真没有”。
“有没有金子?”林临直接问。
士兵扑通一声跪地道。“没有,绝对没有!”“小人对天发誓,真没有!”
他以为林临怀疑他偷盗。
“没事没事,我就问问,开玩笑呢”,“瞧把你吓的!”林临看他都快哭了,赶紧安慰道。
那士兵忙不迭磕头,“您要是真丢了金子那我就得丢命了”,他哭丧着脸。
林临笑了,打发他出去。旋即把衣服放进简易的衣柜,正好看到那对蛇目放在柜子里,于是把玩着它们躺回榻上,很清凉很舒服,她昏昏睡去。
梦中又回到那片森林,乾唯睿幽幽的跟在她后面,他们一起朝着密林深处前进。走了一会竟然奔跑起来,她在前面,乾唯睿在后面,跑呀跑跑呀跑,跑过了春夏秋冬,跑过了白天黑夜。忽然跑回了姑苏的林家村。二公子一转身竟然换上一身红袍,她骑着高头大马,胸前戴着一朵大花,他要成亲了。
新娘竟然是她。她看到母亲一边给她准备嫁妆,一边偷偷拭泪,终于要嫁出去了。父亲也在一旁,却是愁眉苦脸的,他一边喝着茶一边叹息,终于还是嫁出去了。
乾唯睿和她一起拜别父母。他骑着大马,她坐着轿子,锣鼓喧天的出了村。不对,元长呢?她猛然想起没见到弟弟!
“元长?!”
她在密林中奔跑,“元长,元长你在哪儿?”
“阿姐,我在这儿”,她寻声望去,元长竟然也穿了一身红,正在幽深的密林边缘冷冷的盯着她,“元长,是你吗?”她向他跑去。
他不说话,扭头也跑了,“等等我”,她追上去。“元长”“你怎么了?”
忽然她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左右突围不得,抬头,是乾唯睿,他搂着她,不让她跑。
“放开我!”“我弟弟在前面!”
乾唯睿不松手,在她耳边呢喃着,“临儿,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林临挣扎,朝着他的小腿就是一脚。
乾唯睿疼得弯腰。他愤怒了,“你跑什么!你想跑到哪里去?!”
“你的我的!”他的脸忽然变成了一只血盆大口,朝她的头咬了下来。
“啊———”,林临吓得大叫。
“临儿,怎么了?”赵鲜齐不知何时回来了,他快步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是不是做噩梦了”?他为她擦拭额角的汗珠,忽然发现她好像又变得明艳起来了,明眸皓齿,朱唇滟滟。
“临儿怎么了?!”大公子这时也奔了过来,他看到赵鲜齐握着的她的手。
“没事,做了个梦。”她说。
“没关系”,“阿兄在这里”。他蹲下来抚了抚林临额前的乱发。
赵鲜齐默默松开了握紧林临的手。
林临定了定神,感觉肩膀好像不疼了,她试探着爬了起来。
肩膀好像真的不疼了,她用手触摸伤口处。
“小心些”,赵鲜齐道,林临似乎觉得没事,道,“好像好多了”。她耸了耸肩膀,感觉没有任何异样。但衣服上分明还有刚才渗出来的血迹。
“别动了,我的小祖宗”,大公子捉住她的胳膊。
“好,你们先转过去,我换一下药。”林临道。随即放下御榻的帘幕。
男人们转过身。
林临拉下衣服,露出右肩。一片光滑,哪里还有什么伤口?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这也太奇怪了!
她默默伸开右手,那对清凉的蛇目正在掌中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