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美人在怀,楚阳正是餍足之际,搂着海棠道:“我的心肝儿,还是你最解风情,懂爷的趣儿。家里那个美则美矣,可惜是个石头心肠、冰块脸面,真是看着就烦。”
海棠笑意盈盈,娇俏道:“以后三爷若是想看奴家跳舞了,可一定要记得来找奴家呀。”
楚阳慵懒地哼了一声,便算是答应了。
随即,海棠又柔声道:“三爷近日新婚燕尔,妈妈同我是都没料到您今儿会来。”
海棠云鬓散乱,香汗融粉,倚在楚阳怀中,向他求情道:“那人看着像个富商,给了妈妈好多银子,我才不得已陪他喝了些酒。虽然妈妈今日是有些糊涂,但是还请三爷高抬贵手,别同妈妈计较了。”
楚阳现在心情颇好,见美人说情,道:“好了,我不同那个老东西计较便是了,谁叫我们海棠娘子心善。”
得了他的应答,海棠美目含情,左手攀着楚阳的肩膀,在他脸侧一吻,娇羞道:“多谢三爷。”
对这番撒娇,楚阳颇为受用,又侧头看她。“我今日进来的时候瞧你那模样都快哭出来了,可是那蛮子给你委屈受了?”
闻言,海棠连忙将脸侧了过去,几乎是一瞬间,一双柳眉微蹙,美目涌出眼泪,轻轻抽泣起来。
见她这副情态,楚阳忙半起身,将她背对着搂在怀中,道:“谁不知道这莳花阁里的海棠是本王的红颜知己,怎么,他竟敢欺负你?”
见美人垂泪,楚阳怒从心起,又连忙道:“那混帐做了什么?别怕,本王一定替你出气!”
海棠回身靠在楚阳肩上,委屈得令人怜惜。
“那人不是第一次来了,头一天找得是芙蓉姐姐,前儿是金蕊妹妹接得客,今天他又来找我。”
海棠轻叹了一口,又道:“我倒是没什么,不过是被呼来喝去几番罢了。可他……”
“他根本不把我们姐妹当人看,稍有不称意的地方他就敢动手打人,芙蓉姐姐就被他打了一巴掌。”说到此处,海棠的泪便落得更凶了。“姐姐脸上的印子到今天还没消呢!”
听到这话,楚阳又惊又怒。即便他也是个脾气暴烈、最爱使性谤气的主,但海棠向来是他众多红颜知己中最得欢心的一个,这会心情又被哄得心情不错,也就多了几分怜香惜玉的心情。
海棠抬头看他,面上泪痕未干,一双泪眼朦胧,颇有梨花带雨的风韵。
“奴家不敢劳烦三爷……姐妹们本是无根浮萍,左右他下次也不会做得太出格,不过是受些气罢了。”海棠怯怯道。
她半垂眼眸,鼻尖微红,缓缓道:“奴家只希望,三爷以后若是得空,也能来看看奴家。”言语间竟有些哽咽。
她知道这种楚楚可怜之态是素日里最能讨楚阳怜惜的。
果不其然,楚阳一面将她拥进怀中,抚着她的背,一面冷笑道:“你且放心,我必叫他再不敢踏进莳花阁一步。”
海棠将下巴搁在楚阳肩上,终于破涕为笑,语气欢欣道:“多谢三爷。”
她这喜悦之情毫不掺假,只是这真正缘由——
主子,海棠……幸不辱命。
泪光之下浮现出异样光彩,她勾起一个有着与倚门卖笑时完全不同的真心实意、美得惊心动魄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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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楚阳沉醉温柔乡、醉卧美人膝的两日后,一名自称是随主人从西域前往大周经商的老仆在天微亮时就到京兆府报了案。
他说自家老爷已经一整天没有回到客栈了,而今日本是有一桩大生意要做的,所以他认为必然是有意外发生,因此急忙来报官,请官府帮忙寻人。
那老仆给足了京兆尹打点的银子,因此这京兆府办案的热情倒是少见的高涨。
不过半日,他们便从河中捞出了一具男尸。经过老仆辨认,正是那失踪的西域富商。
好巧不巧,也正是前几日与楚阳在莳花阁中“争风吃醋”的那个男人。
后来不知怎得,京中流言四起——都说是康王殿下因为一个莳花阁的妓///女,而与那西域富商大打出手。只是打一顿还不算,还怀恨在心,所以派人杀害了他。
流言这东西,总是越传越不像样子。
一个来历不明的西域商人,在街头巷尾的议论里最后竟变成了能影响两国通商的西域皇商!
当然,流言里也少不得对这位新嫁入王府没几天的康王妃的怜悯和叹息。
楚阳听到这些议论的时候,几乎摔遍了身边能摔得一切物件。
“这些愚民只会乱嚼舌根!本王只是派人将他打了一顿,威胁了一番,何曾要过他的命?”他怒道。
而一旁的袁静荷只是神色平静、目无波澜地坐在一旁翻看医书,似乎自己夫君的行为与怒气毫不关心。
楚阳正气性上头,见她神情漠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高声道:“你是什么意思?外间那些刁民诽谤本王,你作为本王的王妃,竟然毫不在意?”
袁静荷抬眸看他,眼中似乎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失望,但以楚阳的性格与脾气,她的情绪他现在不懂,以后亦不会懂。
她只是缓缓说:“我在意如何,不在意又如何?既知道是诽谤,我劝殿下也勿要太过介意。”
楚阳皱眉走到她身侧,指着袁静荷道:“怎么,你是在教训我?还是乐得看我焦心?早知今日,我便不该求圣上赐婚!”
袁静荷听他恨恨道:“这京城中哪一户的贵女是像你这般不解风情也不知情识趣的?整日只会翻弄你那几本医书,改日本王定将那些破烂废纸都扔了去!”
这些医书都是袁静荷珍爱之物,又是特意从家中带过来的陪嫁。听到这话,她难免有些气闷,更是知道楚阳是不懂何谓“弄巧成拙”的——他或许可以迫使京兆府结案,但他难以堵住悠悠众口。
她握着书脊的纤细手指不自觉地用力,复又低头,似乎漠不关心。
“若是殿下厌倦我,亦可予我休书一封。”
她话音刚落,脸上便挨了重重的一掌,将她身子打得一歪。
袁静荷的脸侧向一边,发间步摇受了惊吓般胡乱摇晃。
她却只是露出一丝冷笑。
楚阳毕竟是当今皇子,袁静荷自知这话说得太过大胆了些。
可是她从知道康王求亲、圣上赐婚那日,到嫁入王府每日忍受着一个自己毫无爱意的男人的不满与苛责,再到今天,成婚不过一旬夫君便在秦楼楚馆中争风吃醋。
她的厌烦与日俱增。
终归她与母亲走上了同一条路。
而她的夫君,并不像他的父亲那样视妻子为珍宝。
千般所愿皆成空,万般不甘皆泡影。
难道这就是天下女子的最终归宿?
这除了富贵繁华一无所有的王府,就是她袁静荷的埋骨之地?
未及楚阳有下一步动作,敲门声忽而响起。
一清亮女声道:“殿下,前面徐管家传过话来,说有事要劳您过去一趟。”
楚阳身子一顿,快步走到卧房门前,离开之前还面带不虞地看了那传话的婢女一眼。
而那婢女只是安分的低着头,似乎对主人的怒气一无所知。
待楚阳走后,那名婢女合上门走了进来。
袁静荷凝视她片刻,移开目光道:“我有些乏了,你陪我去里间更衣,我要小憩一会。”
“是。”婢女面色恭顺,似乎看不见袁静荷脸上慢慢浮现起来的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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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里间,袁静荷抬手让她为自己脱去外衣。
“你叫什么名字?”袁静荷低声问道。
女子答道:“奴婢名叫玲珑,刚进王府不久。”
“玲珑。”袁静荷复念了一遍她的名字,而玲珑只是浅笑不语。
忽而,袁静荷开口,“你胆子倒是很大,不怕得罪殿下?”
她面前的女子停住手中动作,面上露出一份惊慌来。
“王妃这话……我不太懂,我是府里管事分派给王妃的外间丫头,有些话自然是该我传的。”
她诺诺说完,又跪下身去,似乎有些惶恐,忙道:“奴婢愚钝,若是无意间因为疏忽得罪了殿下,还请王妃恕罪!”
袁静荷无奈地叹气道:“快些起来。”
她一面将玲珑扶起,一面凝视着她,轻声道:“自我嫁入王府,你帮了我很多。萧淑妃喜欢什么东西,是你同我的陪嫁丫鬟提及的,这本不该是你一个刚入府的小丫头知道的。”
“我想,你并非这康王府的人。”
玲珑站起身来,面色依旧恭顺。
“还请王妃放心,我入王府,侍候王。从前种种,皆是分内之事,今后我也绝不会做出有损王妃之事。”
她微微抬眸,同袁静荷对视。
“我的主人要我问过王妃,近日莳花阁富商之事,您是希望就此风平浪静,或是——”
“留待他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