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吃醋
可能是睡前还记得自己在车上的缘故,江寄舟并没有睡多久,大约是助理把车停好没多久,他就醒了。
“我吵醒你了?”舒无却轻声问。
车内并不见助理的身影,他大概是完成开车接送任务就离开了。
“不是,就脑袋里留着根神经,没睡熟。”江寄舟晃了下头,大抵是还处于醒来时的迷糊时刻,他的声音比较小,整个人看起来也有些懵懵的。
“到了?”环顾四周后,他问道。
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一停车场,停车场内部其实人并不算多,但就是朝窗外那一瞥,江寄舟似乎瞧见了个人——看着高高瘦瘦,带着口罩,卫衣的帽子拉起,浑身裹得严严实实。
舒无却点头,或许是注意到江寄舟的视线,他也朝窗外瞟了一眼,随后看向江寄舟,“怎么,你认识她?”
江寄舟摇头,乖乖回答道:“就看她(他)裹得特别严实,像怕被人瞧见的大明星。”
舒无却一笑,满心满眼都是懵懵呆呆的江寄舟,“她是杨慈。”
杨慈,既是女团成员,又是女演员,近两年流量较盛。舒无却在某档综艺节目和她碰过面,共同录制过两期节目。
江寄舟迷茫,“谁?”
舒无却没重复女星的名字,只是笑问:“寄舟,你老实说下,你是不是不关注娱乐圈的?”
江寄舟老实点头,而后像是想起什么,摇摇头低声解释,“我还是关注的。”
“哦?”舒无却来了兴趣,“那你关注谁?”
江寄舟黑黝黝的眼睛盯着舒无却,没说话。
江寄舟是单眼皮,眼尾拖拽着往上稍稍一翘,很漂亮的一双眼睛。每每他静静看着谁的时候,总显得很真挚。舒无却很喜欢呆在那双眼里的自己。
舒无却顿了下,随后莞然。
他差点就忘记他也是身处娱乐圈的人了。
他轻轻摸了下江寄舟的发顶,声音极尽轻柔和温和,“所以你关注了我?”
江寄舟点点头,“嗯。”
舒无却继续问:“除了我呢?”
“暂时只有你。”江寄舟直勾勾看着他道。
舒无却心软得一塌糊涂,眉眼皆卷起温柔的弧度,随后轻声抛出自己的小小疑问,“不过,为什么是暂时?你有其他想关注的人了?”
“杨慈?”江寄舟对这个女星并不熟悉,甚至于她的名字也是刚刚听说,所以语调并不确定,带着些迟疑。
舒无却挑眉:“能告诉我原因吗?”
江寄舟犹豫了下,垂眸低低地说:“你认识她。”
舒无却一愣。
“我都没看见她的脸,你就连她的名字都说出来了……你们好像很熟悉……”江寄舟后续接着说,声音还是很低。
江寄舟这表现,大概是有些吃醋了。
舒无却微微勾起嘴角,怎么能有人吃醋吃得这么可爱呢。
“那你想知道我怎么认出她来的吗?”舒无却问。
江寄舟像小兔子般,缓慢点了两下头。
“看车。”舒无却说。
杨慈本人,钟爱粉色,所以购车的时候,也是买的粉色。整个停车场,大约是再找不出一辆像她那么粉的车了。
江寄舟似懂非懂,长长地“哦”了一声,随后道,“原来你不仅认识她的人,还认识她的车。”
舒无却讶然,而后一笑,“你这还是在吃醋吗?”
“不是。”江寄舟摇头:“感叹而已。”
似乎是想起什么,他接着又小声道,“而且吧,我刚才并没有吃醋,毕竟我肚量可没那么小。”
“这是真话还是假话?”舒无却看着他,抛出两个选项。
江寄舟被盯着看了半响,最终是还是不好意思了,本来抿着的嘴角微微卷起,眉眼的欢愉忍不住偷偷漏出,“真话。我没真吃醋。”
舒无却拖沓着音,像是幡然醒悟般,“哦”了一句,可紧随着其后的,却是带着浅浅笑意的一句:“我知道。”
“你知道?”江寄舟眉毛忍不住微微挑起,嘟囔几句:“我还以为自己演得不错……”
“的确不错。”舒无却附和着,“但依我对你的了解,你不爱吃醋。”
江寄舟眨了下眼,没反驳。
舒无却这话说得没错,他的确不爱吃醋,或者就不会吃醋。吃醋,说白了,在他看来,就是对另一个人的怀疑和猜忌,是祈求从其他人身上寻得安全感的体现。
他总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要给予对方足够的信任。他相信舒无却,这他在很早前就和舒无却说过了。
“那无却你呢?你爱吃醋吗?”
“咔嗒”,舒无却解开了自己身上安全带的卡扣,略微眯了下眼,像在思考。
大约是快要下车了吧。
江寄舟在舒无却思考之际,也跟着解开了安全带。
“比起去吃醋,大概是自我吸引力的提升更让我担忧吧。”舒无却蹙了下眉,给出答案,“怕对你再没有吸引力,怕在你那边再没有所谓的光环。”
对自己过分不自信。
这大约是相处至今,江寄舟对舒无却最不满意的一点了吧。
“实习男友”的提出也好,拒绝立马转为正式恋人也罢,他始终把自己摆在了最末端。
虽然他言语说过相信自己,可多次的行动抉择都表明,他内心还是在害怕。
可为什么呢?
都说成长环境会影响一个人的性格,根据江寄舟对舒无却家庭环境的考究,他的家庭氛围其实不差。而舒无却谈起他的父母和哥哥,几乎都没有埋怨。
总不会是这多年的暗恋,让他变得如此不自信的吧?
但无论是什么,他其实都该明确地告诉舒无却——
江寄舟伸手,掰过舒无却的下巴,双手捧着他的脸颊,让他直视自己。
“虽然我并不明白无却你的焦虑来源何处,但你应该相信你的魅力,相信你对我江寄舟无时无刻不存在的吸引力。”
“你要抱着这样的信心:即便你没有光环,没有吸引力,一无所有,江寄舟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喜欢你。”
舒无却被说得有些愣,“嗯?”
“难道你不觉得吗?”江寄舟眨了下眼睛,放下了捧着舒无却的手,语气低缓,“每次你总是担心我在这段关系中受到伤害,担心我不喜欢你。”
“这样你会让我感觉我不是在谈恋爱,而是在找感情保镖。”
舒无却笑了,笑出了声。
“先不管你说得对不对,我都得先声明一点啊,我和你现在是实习恋人,我并不想当你的什么感情保镖。”
江寄舟缓缓地点了下头。
“至于你所说的其他观点,我承认且接受。”舒无却说。
江寄舟彻底怔住了。
他想到了开头,可没料想到结尾。
原来“出乎意料”,是这样的一种感受。
舒无却看他,“怎么了?有问题吗?”
江寄舟缓慢摇头,“没有。”
要是真有问题,那大概是舒无却承认得太快。
这效率高到让江寄舟有些晃神,忍不住去想更多杂七杂八的问题。
舒无却瞥了眼车门,再瞟了眼车窗外,并没有看到鬼鬼祟祟的娱记。“那我们先下车吧。”
江寄舟老老实实照做,但就在他伸手搭上车门内把手,想要将车门推开时,舒无却制止了他。
江寄舟迷茫抬眸:“怎么了?我们不是要下车吗?”
“车要下。”舒无却边说边靠近江寄舟,“但在下车前,我们需要先做一件事。”
江寄舟睁着眼睛,瞧着舒无却的脸颊在他面前不断放大,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似乎嗅到舒无却身上淡淡的药酒味。“要做什么?”
“寄舟你觉得在车上可以做什么?”舒无却反问,声音不高,带着一丝轻笑,还有点相熟过后的亲昵。
江寄舟从刚才开始就有些云里雾里,琢磨良久后,试探回复道:“……老少皆宜的,和少儿不宜的?”
这算是隐晦地开黄腔了。
舒无却讶然,他似乎没设想的到江寄舟会给出如此答案,虚掩着嘴部咳了一嗓子,动作微妙得该说是刻意。
仔细看的话,他的耳朵根有些泛红。
安静的气氛因子充斥在车内的每个角落,安静之余,还有些许别的情绪在滋生,车内的气氛倏忽有些微妙。
他好像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江寄舟后知后觉。
不是‘好像’,他就是说了不得了的话。
江寄舟反应过来,虽然特别迟钝。
可能是场面有些尴尬,也有些羞赧吧,他忍不住垂下了眸,低下了头,白皙的脖颈绷成一条漂亮的线。
他警告自己,别再想关于车和少儿不宜的东西。
指令虽已下达,但大脑有时候就像一个陷入崩坏状态的系统,越不让想的东西就越是在脑海中冒出来,而且各种细节越发具体,越发难以言说。
难以跳脱的死循环。
一抹浅色红以极快的熟读攀上江寄舟的脸颊、脖颈。
就像是某些作画过程中会出现的重复上色那般,浅色的红逐渐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成为了深色的红。
也不知过了多久,属于汽车后座的沉默终于被打破了。而发出声响的物件,是被撕开的一次性口罩塑料包装袋。
口罩是纯黑色的,黑色的松紧带勾在舒无却两只手的食指上。
外面说不定会有娱记,戴上口罩多少能保护点隐私。
舒无却重新靠近江寄舟,落下四个字:“抬头看我。”
两双眼睛对视,鼻息近乎可感。
“……少儿不宜的,我们暂时不讨论。”舒无却说,他大约是有些不好意思吧,声音压得有些低,还有些哑,“那些以后讨论……也来得及。”
江寄舟从喉咙底发出一个极低声的“嗯”。
黑色口罩两边的松紧带很快就挂在了江寄舟的耳朵上,只是那本就泛红的耳朵,在舒无却略有些冰凉的指节触摸下,显得更加通红了。
“接下来的,还需要我帮你吗?”舒无却问。
江寄舟连忙摇头,“不、不用,我自己来。”
说着间,他动手调整了下口罩,让口罩完全覆盖自己的口鼻,贴合自己的下巴。
早已戴好口罩的舒无却看着他,突然就笑了。
江寄舟眨着一双漏在口罩外的眼睛:“笑什么?”
“没什么。”舒无却说,“只是突然设想到每天和你一起回家,一起从地下停车场回到套房的情景,于是喜不自禁。”
江寄舟那丝羞赧终于消退,他轻笑:“那我们还挺默契,因为我也想过。”
甚至还想到过他们垂暮之年,并肩散步的情景。
“那下车吧,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