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确认
开车的助理坐在驾驶座，舒无却和江寄舟坐在后方。
助理挺健谈的，饶是江寄舟话少，他也能和他掰扯两句。不过他更多的时间还是在和舒无却说工作安排上的事。
江寄舟闲得无聊，靠在椅背上侧眸望向窗外。外面高楼林立，车水马龙，霓虹灯闪烁。
这座城市和生活步调稍慢的江城不同，车多人多，塞车也能塞很久。
又一次塞车，前排的助理嘟嘟囔囔说了句什么。
“却哥，能放首歌听听吗？”车塞着也没事做，助理他一向就是找首歌来听，但鉴于他并不拥有这辆车的所有权，他还是要找所有者——舒无却——询问下意见的。
舒无却没说话，转而望向了江寄舟。
车内灯没有开得很亮，车窗玻璃透进来的光弱到可以忽略不计，舒无却看过来的眸子很温柔，似乎连带着周围的光都柔软了。
“……那你放。”江寄舟愣了下，随后朝助理道。
助理乐呵呵答了句∶“好嘞。”
随后他问江寄舟，有什么想听的歌。
这次他学乖了，绕过询问舒无却，直接询问江寄舟。
舒无却本人，对此并没有异议。只是温馨提示江寄舟道∶“你想听的歌，车载音响都有缓存，随便点吧。”
江寄舟对音乐的热衷程度并没有很高，距离他最近一次打开手机的音乐播放器，那可能还得追溯到舒无却上次出新歌。
所以江寄舟此刻大脑里能跳出的歌曲，除了舒无却唱的那些——舒无却本人在场，江寄舟不太好意思、也不太可能当面点他的歌——就只剩下些比较老的歌。
“你确定？”他半信半疑。
舒无却没说话，微挑眉看着他——这大概是让他试试的意思吧。
助理∶“舟哥，你快说吧。”
突然问他想听什么歌，江寄舟一时半会儿并没有特别好的主意。但忧愁并没有困扰他多久，某个烂熟于心的歌名突然浮现于他的脑海——这首歌他已经很久没听到过了。
“歌名《你不可能知道》。”江寄舟说。
“嗯？”助理疑惑，转身，“舟哥你这是在卖关子吗？歌名是啥你得先告诉我，我才能判断我知不知道。”
“那我判断你不知道。”舒无却抢先道。
助理∶“？”
助理不明所以，委屈巴巴，“我怎么就不知道了？还说都没说呢。”
“说了。”舒无却靠着椅背，腔调懒懒散散。
助理先是一愣，而后瞪大眼睛，确认般向江寄舟投过去一个眼神。
江寄舟轻笑，给予一个点头，“嗯，我说了。”
助理后知后觉，哈哈开玩笑道了几句，随后他扒拉着车载音响歌单，“《你不可能知道》，歌单缓存里还真有诶。”他小小一惊呼，而后点击了播放。
缓缓的歌曲前奏流出，江寄舟侧眸望向了舒无却。他其实有千万个疑问，但许是顾忌着助理在场，又或是什么，他什么都没问出口。
舒无却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朝他晃了下手机。
语信上，置顶的卡通喜鹊发了短短的一句话给他∶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江寄舟稍微顿了下，再次侧眸，舒无却虽然仍戴着口罩，但眼尾倒是微微勾起了个弧度。
【jz∶你怎么知道？】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这一句出自于苏轼《临江仙夜饮东坡醒复醉》。
这是江寄舟名字的出处。因为江爸江妈都很喜欢苏轼的词，故而给江寄舟取名时便在苏轼的词里找了。
但除了是他名字的出处，还是江寄舟在“明天音乐”上面的个性签名。
“明天音乐”是个小众的音乐app，曾经在江寄舟上高中的那会儿风靡过，随后很平淡地运行了几年，在江寄舟读大二的时候，公司宣布关闭其服务器，全网下架了。
江寄舟在“明天音乐”上创建过一个歌单，那些歌算是陪伴他渡过了初中、高中乃至过半的大学。现在歌单虽然还以截图的方式存在于江寄舟的手机上，但里面的一些歌曲因为很多音乐app没有版权，没办法听。
【少隹∶我是你粉丝。】
江寄舟讶然，【jz∶你这粉丝粉得蛮早啊，说说吧，你是江寄舟多少年的老粉了？怎么连他在“明天音乐”的账号都知道。】
【少隹∶我是江寄舟多年男友粉，从高中就喜欢他了。】
江寄舟不着痕迹，抿了抿唇，他觉得他嘴唇有些干。
【jz∶ 还有呢？我可不记得我公开过我在“明天音乐”的账号。】
【少隹：你记不记得，有次校艺术节晚会前，你唱歌了。】
江寄舟从小唱歌就五音不全。
青春期的时候江妈妈、江爸爸会安慰他，他也可以自欺欺人，说成年后就好了；现在成年，他的音准还是和最初一样，没有一丝改变。他还是从前那个他。
唱歌不行，不会乐器，所以高中时期“三分梦想”邀请他一起报名参加学校“校园流行歌手”大赛的时候，他直接拒绝了。
当然，就算他唱歌在行，乐器全能，他大概也是会拒绝的，因为他的社恐属性。
社恐如他，他怎么可能当众唱歌呢？
【jz∶我没报名参加过学校艺术节歌唱表演，你该不会认错人了吧？】
【jz∶不过你来我们学校看过校艺术节晚会啊？什么时候的事？】
江寄舟余光瞥过自己的左方，那边舒无却正敲打着手机键盘。
车载音响的音乐已经渐入副歌部分，《你不可能知道》这歌的旋律、节奏都不快。
它的主题是暗恋，歌词描述的是一个女孩子面对喜欢的男生，犹犹豫豫一直不敢上前打招呼，不敢与他接近。而后女孩子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告白，却意外得知，男生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无论是歌词，还是旋律，亦或者歌手的声音，都将女生暗恋过程中的小心翼翼、惊慌失措与一惊一乍体现的淋漓尽致。
这首歌曾小火过一段时间，不过很快就归于平静了。
【少隹：［捂嘴］［惊讶］】
【少隹：该不会我真认错人了？】
江寄舟一蹙眉，担忧打字，【jz∶你不是音控吧？】
【少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江寄舟眨了下眼，【jz∶怕你因为我唱歌不好听，就不那么喜欢我了。】
舒无却转头，黢黑的眼珠子看着他好半响，而后看回手机屏幕。
江寄舟被盯得莫名其妙，【jz∶后悔了？】
【少隹∶不是，我只是确认了一下。】
江寄舟没懂，【jz∶确认什么？】
【少隹∶确认了一下，我不是音控，而是江寄舟控。】
【少隹∶所以只要你还是江寄舟，只要我还是舒无却，我的取向就一定会是你。而且别忘了，我的实习男友考核还握在你手上呢，自信点。】
江寄舟咬了下嘴唇，想压下跳得异常兴奋的心跳，可情不自禁被染上一层淡粉的侧脸还是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jz∶我也确定了下。】
【少隹∶需要我给个问号吗？好让你煽情。】
【jz∶……】
江寄舟酝酿的那些话，全部一扫而空。
他侧过脸，恰逢舒无却也看过来。
于是俩人对视，舒无却眉眼弯弯，大概是笑了；相比舒无却，江寄舟就显得有些局促了，他很快就把眼神收回来。
早知道，他也该戴口罩的。
江寄舟“恶狠狠”地在语信上敲字，【jz∶你很幼稚，舒无却。】
舒无却那边像是发出一声轻笑，【少隹∶你很可爱，江寄舟。】
江寄舟噎红了一片脖颈。
【jz∶…………】
而后他靠在椅背上，瞥了眼窗外，前面的车流还卡着，远处高楼的灯光陆陆续续更换着，挂在上面的大银屏播放着广告。
车载音响的副歌已经唱过一遍了，现在是一段缓慢的间奏。
之后他继续盯回手机，和舒无却的聊天页面左上方的“正在输入中……”字眼来来回回跳了好几下。
江寄舟上面虽然回复了一串省略号，但嘴角、眉眼舒展的弧度和平常并无两异，他没不开心。其实不仅没不开心，他其实是很放松的。
【少隹∶说真的，寄舟你确定了什么？】
江寄舟刚才确定了什么呢？
哦，他似乎确定了舒无却很会讲情话。
但现在这会儿，江寄舟却不想这么说了。他想了下，回复，【jz∶舒无却很幼稚。】
没待舒无却有新的回复，江寄舟还是点击发送了输入框里的另一条消息，【jz∶然后我确定了下，江寄舟还挺喜欢他的这种偶尔幼稚。】
说情话，谁不会呢？
情到浓时，说什么都是情话，回复什么都是甜蜜蜜的。
良久，久到江寄舟余光瞥见了舒无却耳尖的一抹浅红，江寄舟的手机语信才收到来自卡通喜鹊的回复。
【少隹∶寄舟你说话，其实也蛮犯规的呢。】
【jz∶彼此彼此。】
【少隹∶承认承认。】
回复得如此对仗，双方皆是会心一笑。
助理从刚才开始就低头看着手机，似乎是在给谁回复消息，一时半会儿好像也停不了；外边的车流也是，与刚才无异，仍旧没动。
蓦然，世界安静，只有车载音响的旋律还在流动。
熟悉的旋律越过，就是不再陌生的副歌。
“喜欢你是我最大的心事”
“不会演戏的我拥有最佳的掩饰”
“我不敢与你对视”
“只愿我在你那的姓名是无名氏”
“而我的等式”
“无解才最合适”
唱歌有时候不需要很高超的技巧，只要感情真了亦能打动人心。原唱在唱《你不可能知道》的时候，其实刚通过选秀出来，那会儿的她并不怎么出名，唱功什么的，并不算最佳。但她情绪到位，所以这首歌听起来很能引人共鸣。
略有些空灵的女声，并不算特别稳定的腔调，某种情况下，把暗恋的那种患得患失、一惊一乍体现得很好。
舒无却语信提醒江寄舟。
【少隹∶你真不记得了吗？你哼过《你不可能知道》的副歌部分。】
江寄舟思吟着，边给他回复，【jz∶你不是说认错了吗？】
【少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