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介绍
江寄舟抿着唇笑了，眼睛的光亮再次回来。
他举起手机，隔着玻璃窗对着彩虹拍了张照，之后给舒无却发过去了。
【少隹∶你在哪？】
舒无却抓的重点与江寄舟的有些偏颇，江寄舟刚开始还愣了下，随后也就实话实说了，没藏着掖着。
【少隹∶那订酒店了吗？】
【jz∶没。】
【少隹∶晚饭呢？】
【jz∶吃了两个面包。】
【少隹∶那到时候我让我助理去接你，你到我这边来吧，酒店旅馆什么的不用订了。】
【jz∶好。】
舒无却的各项检查虽然都正常，但手臂什么的多少还是有些小擦伤，所幸也都不严重。
可追尾的那辆车的车主就没那么幸运了，听说她可能需要住院好长一段时间，要等身体机能完全恢复可能还需要更长时间的治疗。
网络平台上，有说大快人心的，有说不应该幸灾乐祸，要调查清楚出现事故的车辆原因的。
有相关官方部分转发该事件，发表了简短看法∶追星要合理，行车要规范，注意安全。
舒无却没事，江寄舟那紧绷的神经终于能够松一会儿了。他靠在椅背上，盯着窗外，没有睡意。正常来说，江寄舟也不会在独自的旅程上睡着，因为不安全。
于是他瞧着天渐暗，各种灯光渐亮，绵延不绝的灯火一闪一闪地亮在远方。
雨后的夜晚，墨色的天与山接壤，星星点点的灯火闪烁，月亮带着星星望着人间。
很美。
江寄舟想着，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
许是他手机像素等各种缘故，这样美的画面登上手机屏幕倒显得模糊一片，失去了美感。摆弄二三，还是不佳，江寄舟想将它分享给舒无却的的想法也就不了了之。
晃动的车厢里，江寄舟突然就有些无所事事了。他掏出手机，语信并没有新的消息提醒，江寄舟点开与舒无却的聊天框，点开输入框，他敲敲打打，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打进去。
他现在脑袋里空空，并没有真真切切要和舒无却的聊天话题，而且舒无却才刚出车祸，现在或许应该需要多加休息。
闲下来江寄舟就开始整理自己的手机内存了，各种手机自动下载的壁纸图片，删掉；各种重复的文件，删掉。江寄舟手机内存512gb，当初买内存这么大的也是考虑到这个手机会长时间用，所以里面存储的照片很多，甚至江寄舟都找到很多他在高中时期的照片。
江寄舟并不喜欢拍照，高中时期的照片也都不是自己拍的。有些是得奖时候学校统一拍的，有些是同班同学抓拍后发给他的，有些就是江寄舟顶不住同学要求被迫合照的。
照片承载往昔，往昔就是用来回忆。大抵也只有这种时候，才会感慨∶白驹过隙，白云苍狗。
江寄舟翻着相册。
照片一张一张在他指尖停留一会，在他视线里短暂休息一会儿，就持续往下划了。
翻着间，江寄舟倒是看到了张意料之外的照片——是他在七中篮球场的照片。
照片里的他靠坐在候补长椅上，套着件蓝色球衣，他正低头划着手机，或许是中场休息时间吧，隶属于七中和六中篮球队的队员都在场外休息。红方的几乎都在在长椅上坐着，手里捏着矿泉水；蓝方的洒脱不羁，在篮球场边缘的地上围成一圈，似乎是在商讨各种应对措施。
江寄舟为什么没参加战术商讨？因为他这替补有名无实，他就是个穿着篮球衣的观众。
此前江寄舟一直没注意过，或者说他压根就没很认真地看过这些照片，于是在照片右侧，即套着红色球衣站长椅后方拎着矿泉水瓶头的舒无却，一直没在江寄舟的视线停留过。
原来，他俩是真的有在同一场篮球赛里碰过面……
照片拍摄角度缘故，舒无却并没有正对着镜头，他侧身而站，望着的地方恰好是六中篮球队员那侧的长椅。饶是如此，单是侧脸他就证明了∶真帅哥的帅，是360度无死角的帅。
江寄舟微微一扬嘴角，将这张照片加密收藏了。
那是个全新的收藏夹，名叫‘我与他’，里面照片暂时仅此一张。
不知想到什么，江寄舟长按该相片，待手机屏幕跳出“菜单栏”时点击“分享”，把它分享给舒无却了。
刚他还自我劝诫“舒无却需要休息”，可现在所有的细胞都叫嚣着迫不及待，所有的善解人意都被名为心急火撩、翘首跂踵的心情吞没了。
江寄舟很想知道，舒无却知道他俩那时就有一张“合照”的心情。
舒无却的回复很快，他返回来的是另一张照片。
照片背景依旧是七中篮球场，但这个时候应该是双方球员在球场酣战热烈之时。
照片里的舒无却高高跃起，后仰，橘色的篮球稍稍脱离他的双手，球和他的目标都是对场的篮球筐。抓拍的这个点很巧妙，舒无却姿势漂亮，灵动且有活力。
照片左下方，是靠左在长椅上正盯着球场的江寄舟，或许是彼时舒无却的投球极帅吧，又或许舒无却真的是球场上无法让人移开视线的存在，江寄舟那刻的视线刚好聚焦在舒无却身上。黑魆魆的眸子全神贯注，仅仅投映着舒无却的身影。
江寄舟微一诧异，而后嘴角悄悄卷起一个弧度。他右手指尖轻划，选定了“保存”，于是那个名叫‘我与他’的收藏夹又多了一张照片。
【jz∶你还有吗？照片。】
手机那端回复过来的是一个卡通人物的表情包，小熊将背着的包倾倒，里面什么都没掉出来，明显包中空空如也，于是背包主人无奈摊摊手，表示没有了。
【jz∶没事，我们之后会有很多合照的。】
明明已经身为恋人了，他俩却连正经的一张合照都没有，这实在是不该。江寄舟想着等下和舒无却见面，就应该来一张合照。
江寄舟不是个很喜欢拍照的主，但和舒无却的合照，他却是强烈想拥有一张的。毕竟，这是他想放在回忆里的人，这是他成长至今除家人以外第一个很在意的人。
舒无却新的消息跳出来，【少隹∶不是合照的照片，我倒是有几张，你想看吗？】
江寄舟一笑，【jz∶关于谁的？】
左上角的那串“正在输入中……”跳了几响。
赶在舒无却发送出消息前，江寄舟补充道∶【jz∶不是你的我不看。】
江寄舟似乎都能脑补出舒无却此时的表情，于是他靠在椅背上，憋不住扬起嘴角，眉角上扬。
【少隹∶那就是关于我的。你要看吗？】
江寄舟挑了下眉，颇有些得寸进尺道，【jz∶什么时期的？成团时期的我上网可都能找到。】
【少隹∶未成团时期的。】
未成团时期的舒无却，那就是初高中之前的他了。源于对恋人的好奇，江寄舟当然想知道。
鱼上钩了，钓鱼者真正的目的也就浮现出来了。
【少隹∶听说过以物换物吗？】
江寄舟当然知道“以物换物”的意思，当然，他也知道舒无却在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的意思。
无需多余的言语，江寄舟在相册找了张自己的照片发过去。他不怎么拍照的缘故，关于他自己的个人照不多，而且存于他手机的都是初中之后的照片，幼儿园的那些都放在家里。
于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斗图大赛”开始了。
你一张我一张，不过仅仅放图片并没有什么意思，就像做ppt演讲那样，哪张图是什么时候拍的，是在什么情况下拍的，这些都要稍微讲解一下。
这是一场介绍。一场关于过去的介绍，一场关于自我的介绍。
你好，我是江寄舟，在并不认识你之前，我的初高中生活是这样的。
你好，我是舒无却，在和你并不熟之前，我的初高中生活是这样的。
不知觉间，距离目标车站所剩距离已经极短。很多眯眼休息一路的乘客都苏醒过来，一时间车厢内部叽叽喳喳的，嘈杂的说话声充斥在周围。
江寄舟旁边的大哥也不再靠着椅背睡觉，稍稍动动胳膊动动腿后，他点开了手机。
点开手机后，他似乎愣了下，接着才紧抓手机看起消息来。
“嘿，小兄弟，你帮我看看消息。”大哥举着手机，把屏幕向江寄舟的方向移过来一点，“她写的是那个意思吧，应该不是我睡了一觉老眼昏花吧？”
大哥的语气又急又轻，略有些滑稽，但在常理之中。
江寄舟一扫屏幕，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窜白色泡泡，白色泡泡里面包裹着承载厚重情感的文字。在文字前面，其实还有几个未被接通的语音通话。
文字消息写得挺长的，大概意思就是她错了，她不想让俩人的感情付诸东流，她已经递交辞呈了，交接完工作就能离开。
江寄舟点头，“的确是那个意思。”
大哥那飘飘忽忽的语气，似乎瞬间就有了落脚点，踏实了不少。他嘴角的笑弧若浮若现，但大概是不想让情绪外露，他很克制，只是抖动了几下的腿还是暴露了他的真情实感。
坐在旁侧的江寄舟，情不自禁勾了下嘴角。随后发了条消息告诉舒无却，他快要到站了。
大哥或许是对江寄舟挺有好感的，到汽车终站后，还邀请江寄舟一起去吃顿饭。江寄舟摇摇头，婉拒。
但大哥平日生活大抵就挺热情活泼的，好说歹说还是想把江寄舟请去附近的某家面馆吃面。
江寄舟低头看了下聊天页面，舒无却说他还有十来分钟到，于是他点头答应，“不过你不用请我吃面，我等下有约。”
“你对象吗？”大哥随口问他。
江寄舟顿了下，点头。“嗯，我对象。”
到达面馆，他俩一同找了个位置坐下。面馆里的位置一般都是一张桌子，四张靠椅，两两相对。
大哥坐在靠近走道的椅子上，他的行李不多，就一黑色双肩包，于是他把双肩包放在了靠墙的那张椅子上。江寄舟琢磨几秒，还是坐在大哥对面，像他那样把行李放在里边的那张椅子上。其实他有考虑坐在里面，但那似乎挺不礼貌的，于是作罢。
等面端上还需要一段时间，所以这妥妥的就成了对话时间。但江寄舟话不多，很多时候就是听大哥在那里叨叨叨，聊聊他之后的打算。
听大哥的意思，他和前女友之间还是有些小问题的，他并没有打算很快就复合，他想给双方都多点时间思考，考虑考虑未来的生活应该是怎么样的。
感情的事情，如果不是自己的，他人其实很难插手。江寄舟呢，也的确是没法给点什么特别的建议，就只能附和着道∶“按你想的去做吧。”
大哥一碗面吃到一半，舒无却就给江寄舟发消息，说到了。江寄舟还没来得及回复点什么，舒无却很快就又发了条消息给他，是张图片。
图片内容明显就是匆匆拍的，照片背景是烟火缭绕的面馆，照片主角是江寄舟和大哥。大哥正埋头吮面，只能瞧见个背影；江寄舟正低头看手机屏幕，只能看个脸型轮廓。
江寄舟抬眸，于是就看到了站在面馆外边的人。他穿着黑色大衣，戴着黑色口罩。或许是因为想要耍帅还是什么，大衣敞开，里面是米白色毛衣。
在烟火缭绕里，江寄舟眼眸满是温柔。
不用再多辨认，江寄舟就知道，站在外边的就是舒无却。于是他匆匆拿起旁边的背包，大哥瞧见他动作，“你要走了？”
江寄舟点头，他太在意外面的那人，于是能给予大哥的眼神时间太短。大哥顺着他的视线，也望外边瞧。
站在面馆外边的，此刻有几个人，但其他几个都拿着包或是推着行李箱，唯一一个没有带任何包和行李的，就是舒无却——一个男生。
江寄舟倏忽想起刚才的那句“我对象”，于是他心里噗通重重跳了一下。他来不及背好包了，拎着包就要望外走。
或许是心虚作祟，江寄舟那会儿就净往“男朋友”“同性恋”方向想了，其实仔细想想，来车站接人的，不一定就要是恋人，普通朋友也行的。
大哥看回来，眼神倒没什么太多波澜，也没说出江寄舟推想的疑问；你是同性恋？只是在重新吃面前，说∶“挺好的。”
大哥一句话，说得模棱两可，意味并不明晰。
江寄舟匆忙的脚步一顿，和大哥眼神一对视，随后双方都笑了。
江寄舟知道，大哥懂了。
于是他道了句“谢谢”，真心实意。
大哥摇头，笑道∶“快去吧，他等着呢。我吃完这面也要走了。”
江寄舟几乎是小跑来到舒无却面前，黑色的背包带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两道人影在暖黄色路灯光影的旁观下愈发靠近，直至最后停在差不多半臂的距离。
“不是说你助理过来接我吗？你怎么过来了？你自己开车过来的吗？”江寄舟稍微抬眸道。跑动的缘故，他发顶有几缕碎发翘起来。
而碎发的所有者，许是满心满眼都是另一个人的缘故了，故而无暇顾及自己的形象。
他的担忧显而易见，没待前面的三连问等来舒无却的回答，他就又道∶“医生检查过后，真没说哪里有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江寄舟此刻盯着舒无却的眼神，不仅少有，而且像极了医院使用的扫描仪器——恨不得从头到脚、由外及里，仔仔细细给舒无却来个全身检查。
舒无却伸手，在江寄舟起初有些懵，后续有些不太好意思的面部表情中帮他把呆立的碎发压下去了。
而后他缓缓道，“车是我助理在开，我坐他车过来的。医生说我没大碍，不过他说我最近最好多休息。”
江寄舟摸摸头发，仍是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舒无却低眸看他，笑着点头。倏而他似乎想到什么，稍微低头，凑近江寄舟的耳边，小声道了句什么。
呼呼的冷风并不专注，从此处吹往远方，待它再回来时，便只来得及捕捉到男生说的“亲自检查”四字。于是它询问一直站于此处的路灯，路灯一向沉默，它没说话。
而立于旁边的常青树，像是按耐不住所谓的激动，沙沙响了几声，期间，还有几片黄叶簌簌落下。
江寄舟一时半会儿怔在原地，脸颊慢慢透出点粉色——这大概怪不得风冷。他低垂着眸，瞥见地上被拉长的两道人影，维持在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
刚舒无却说过的话，还绕在江寄舟心里。这让他控制不住有了设想∶要是他真对舒无却做身体检查，那他俩的距离是不是会突破这个“恰到好处”？
这个想法就像钥匙，一下子启动了连锁反应的开关。于是吧，江寄舟脸颊粉红在各种瞎想中加深为绯红，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寄舟，你现在是在想我吗？”舒无却突然道。
江寄舟心里狠狠地漏跳了一拍，他抿了下嘴唇，顿了几秒摇摇头，徐徐地、像是很真诚地解释道∶“我没在想你妈。”
而后四目对视，没人说话。
时间大概过去了两三秒吧，俩人皆是噗嗤一笑，眉眼弯弯。
江寄舟轻笑着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舒无却亮着眼睛∶“我差点就信了。”
“那我的确是在想你。”江寄舟坦诚道，“少儿不宜的那种想。”
舒无却眨了下眼，微微挑眉，轻声道∶“这个我信，因为我也想过。”
江寄舟先是一愣，而后脸色乍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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