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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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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在上林苑未必不是好事啊。”徐家旧臣费心营救,阿姊逃走是必然的,但她不曾想过,如果再被捉住会有怎样的后果。

    “做惯了帝王很难再做臣子。”兰重益道。

    真珠摇摇头,一方面她希望元玮能逃的无影无踪,一方面又希望元玮能安分地呆在上林苑度过余生。

    望向远处的北宫山,夕阳已然西坠,暮鼓敲响,摊贩开始收摊准备出城。

    兰重益声音低沉,“武安侯恐怕会去西北。”

    “武安侯只擅水战,去西北能做什么?”真珠说完就明白了,“贵嫔在怕冯家。冯家军不属于她,也没有把握收拢,无力除之,远调最好不过。”

    兰重益点头,“正是如此。”

    他们经过一家当铺时,一位面生的中年男人拦了路,请求和兰重益讲话。

    兰重益让真珠原地稍候,便和中年男人进了旁边的小巷。

    真珠好奇,却没有偷听的意思,手里摇着陆呈雪买来的焦扇。

    有些犯困,当铺门前忽然一阵喧哗,随后一个男人踉跄着出来。

    被轰赶出来的男人嚷道:“我这颗珍珠是货真价实的径寸珠,说什么只值三百两,我看分明是你们讹人。”

    男人怀抱着盒子,坐在地上放声哭起来。

    真珠不解,这个男人竟然因为一颗珍珠嚎啕大哭,好没出息。

    哭了半晌,那人才缓缓止住哭声,再次抱着盒子进到当铺。

    不多时,一脸沮丧地出来了,盒子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布包。

    男人小心翼翼地护在怀中,神情愈发凄然。

    陆呈雪拦住那男人,“径寸珠价值千两,既然是真的,何必拿去贱卖。”

    “乱世当前,三百两已是多的了,再多没人愿意买,要是在太平年间,谁来贱卖。”男人红着眼,只说了这一句便匆匆走开了。

    真珠摇着扇子,目送卖珠人远去的身影,目光不由黯淡了几分。

    兰重益送她回了乐府,用膳时分街口突然鼓声大振。

    日暮,鼓八百而里闭,说明全城进入警戒状态,禁止出行。

    鼓声振聋发聩,连带着心也跟着躁动。

    真珠心里很不平静,乐府属官请她去长松堂听乐,她严词拒绝了,在窗下独坐奏箎。

    长松堂已经忘记传达歌乐的宗旨,整日吟唱妇人的忠贞节操,凄惨命运,让同为女子的她无比闹心。

    月亮照在玉兰树上,像蒙上迷雾,一切变得朦胧。

    毋庸置疑,庞嫣已经彻底迷失在权势中,她无视大局,肆意操弄权柄,不免会使晋国沦为周邦虎狼之食。

    径寸珠是对她的警示。

    睡到夜半,真珠被噩梦惊醒,正要唤人,走廊上先传来杂沓的足音,分外急促。

    她下意识握住枕下退刀,唤了声火旼,“外面发生了何事?”

    门打开,火旼持烛趋步至帘下,“乐府出了奸细,禁卫正全力搜捕,陛下稍安勿躁。”

    真珠皱了皱眉,非但没有放松警惕,反而握紧了退刀。

    火旼退下后,真珠静坐了一会儿,摸索着穿上鞋。

    走到窗前站了片刻,在黑暗中搜寻动静,“滚出来。我若想交出你,方才只需唤人进来。”

    来人见行踪暴露,也不畏惧,径直现身在她眼前,“陛下恕罪,臣也是万不得已,深夜擅闯陛下寝舍。”

    真珠不惧对方来意,“若你是奉命前来的杀手,方才在梦中朕已经一命呜呼。能轻松避开伏辛和密卫的人不多,说明你对他们很熟识了解,并且武艺在他们之上,想必你也是身在其职。”

    来人捧出凭信符节,“陛下明鉴,臣负上皇密信而来。”

    真珠并不立即查看,持符的手摩挲符纹和篆字,“你是张将军的部下?”

    来人抬头,目光触及她衣上章纹,刚要回话,真珠话锋一转,“好大的胆子,君父出事竟不早报。”

    她声音虽刻意压低,却仍旧威严无比。

    “上皇有命,云州虽有难,但不危及性命,上皇让臣带信来也是让陛下宽心,陛下处境艰难,千万忍耐,避免被有心之人操纵,反落圈套。”

    “不危及性命是什么意思?”真珠攥紧符节,力气大到指节变形。

    来人道:“贵嫔之父庞津围困了云州离宫。”

    真珠心中怒气暴涨,但窗外禁卫森严,不得不克制。

    她锁眉低骂了一句,将符节交还他,“此地不宜久留,尽快离去。”

    “臣的任务完成,今夜就会离开。陛下也无需忧心,臣只是碰巧撞上,其实他们抓捕的是一名身份可疑的笔吏。在数日前,乐府有笔吏试图向陛下传信,在书简上留下暗语,企图激化陛下与贵嫔矛盾,后有人察觉不妥,将字迹刮掉试图掩饰。”

    真珠倒吸一口气,“原来是真的,那一阕《舂歌》,汝写成了女,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为之。”

    她和庞嫣撕破脸,谁会从中得益?

    是阳阿的诡计,还是元玮旧臣为发泄怨气的孤注一掷?

    真珠愤懑难纾,难以再眠,偷偷喝了点酒。

    才一年多的光景,曾经跨马逐猎、驰骋疆域的天子,竟被他的宫妃囚困在离宫,寸步难行。

    她理解君父,无论是她的处境还是君王的尊严,她都不能援救。更何况一兵一卒只听命于庞嫣,她手里根本没有与之相抗的兵权。

    真珠有些醉醺醺,不由想起她失明退避上阳宫,一个月后便传来了父皇驾崩的消息。

    当时金石跟随灵柩还宫,因庞嫣有命,直到他陪葬皇陵也未能见上一面。父皇临终前的细枝末节她全然不知,唯有禁足上林苑的兰重益略知一二。

    然而那时她与兰重益积怨颇深,不肯低头去问,不想会遗憾至此。

    其实从始至终她都不是当皇帝的料。

    她靠的是父皇,兰重益以及诸位老臣。没有他们,她可能一生都困在那座冷宫,亦或是幼年被杨修容毒杀。

    一个人饮酒是浇愁,没什么意思,但没人陪她,所以从来都是独自喝最好的酒,就像一个吝啬的酒鬼,舍不得好酒被人觊觎。

    “我真的累了……”

    真珠倒在席上,疲倦地合上眼,在梦里也许她能轻松一时半刻。

    但庑廊里的脚步声和喧哗声实在太吵人了,有人不断地呼喝着:“抓住他,抓住他……”

    声音朝着同一个方向去了,还有兵器碰撞的脆响。

    真珠昏昏沉沉地爬起来,开了格扇,冷风灌进来的拂在脖颈,她打了个寒颤,踉跄着走到庑廊下。

    橘色灯烛照着庭阈,几个兵士举起矛叉起一个人,那人在空中如溺水般挣扎,赶上去的禁卫用刀剑把他钉在了墙上,面容扭曲狰狞,大量的血喷溅到众人脸上。

    真珠没忍住,呕出大滩秽物。

    次日返宫,真珠面色极是憔悴,路过王师府时,她忽然起兴要去探望窦明辨。

    窦明辨已不朝参,闲赋在家就看书赏花,打发光阴。他如今儿孙绕膝,手底下又有几个重孙教养着,日子过得滋润惬意。与其说他是颐养天年,不如说是聊以慰藉。对于四面楚歌的真珠,他始终放心不下。

    因此真珠能来,窦明辨打心眼里高兴,让僮仆把窖里藏了多年的酒取来款待。

    火旼在旁边打扇,真珠浅抿一口,咂舌感概:“酒是好酒,可惜朕昨夜饮了些,佳酿怕是无福享用。”

    窦明辨把酒坛抱开,吹着胡须,“尝尝鲜就好啦,又不是给陛下喝着玩的。陈年酿得费多少功夫,老夫都舍不得哩。”

    人越老活得越像孩童,窦明辨的年纪大概也到了这种境界。

    真珠心里却清楚,他哪里是舍不得酒,他是怕喝了酒引发病症。

    师生俩絮叨一阵后,真珠借故支开火旼,摇着扇子道:“以王师之见,贵嫔不愿出战是何缘故?她宁愿派出两位老将,也不想自己出征揽功壮势。各地送上来的消息均被她压下,不欲让我知晓北塞、东海、西北等地的现况。朕就如井底之蛙,对外头的情形毫不知情,这次去乐府,在采集的诗集中朕才得知,贵嫔隐瞒了诸多事实。”

    窦明辨抚着胡须,“朝局还不稳定,她怕大权旁落,断不会轻易离京的。”

    “老将军年岁已大……”想到前方浴血的老将,真珠实在不忿。

    “两位老臣出征,陛下的处境或许出现转机。贵嫔看似在妥协,但陛下不得不防后招。”

    窦明辨有些担心他这个学生,“皇帝有软肋,足以致命。”

    不止一人说过要防庞嫣的后招,王师还提及了她的软肋。

    她的软肋是君父和兰重益,她总不能杀了他们。

    真珠嘀咕着,“皇帝也是寻常人,寻常人不都有软肋。”

    窦明辨笑起来,“皇帝明年就十八了,上皇十八已经打下北方三州。”

    真珠面露得色,“皇族中论战功,父皇当属首位。”

    窦明辨抚须,“是啊。”

    但愿他有生之年都不会用到诫剑,毕竟刀剑无眼,能诛人心。

    真珠回到宫中,昨夜乐府细作之事早已传开了。

    庞嫣的命令在真珠离开乐府不久就已经下达,大批新晋笔吏被秘密处死,连同誊抄的那些诗词曲赋也尽数投入大火中烧毁。

    伏辛向兰重益禀告了此事。

    兰重益执笔的手顿了顿,“依你之见,谁更想搅乱临安这池水?”

    伏辛想了想,“徐国舅虽死,党羽根基还没有完全拔除,时不时冒出一两股也有可能。”

    兰重益摇首,搁笔走到廊下,“阳阿公主和旧臣忙着躲避朝廷追捕,没有时机安插细作。我看是外邦的耳目,中朝和北国战乱,没有殃及东部诸国,两年前吴国内讧,前太子遁入我境,至今没有发现踪迹,我朝正逢政权更迭,稳坐帝位的吴王趁机安插一二细作也不无可能。”

    兰重益负手立在阑干前,衣袖掠过草木,染了芬芳。

    八月桂花,满庭飘香,盈盈馨香浮在鼻息间,有些闷热干燥。

    伏辛跟出来,走廊尽头有人过来,为首之人是

    贵嫔的亲信太子太傅刘正清。

    刘正清趋步上来,“殿下,定远将军岑恪拜见。”

    一个年轻人露了出来,服武弁大冠,着襦袴,腰间佩剑,笨重的武官朝服在他身上穿出了儒雅温和的气质。

    “臣岑恪拜见殿下。”

    他举止温雅,眸光比日月之光。五官称不上十分俊美,却也是让人见之难忘的相貌。

    这是个诗意和勇武并存的年轻武官。难怪真珠称赞他为美人,美人在形,也在气质。

    兰重益不禁多看了两眼,面带笑容,“的卢红缨,南塘将军。百闻不如一见。”

    ……

    真珠才进紫台,阿玉就神色焦惶地上前来禀告。

    皇子害了红疹,情况危急,病因尚且不明。

    真珠到时,乳媪满脸惊惶,“陛下,大事不好,她们把殿下带走了!”

    长极殿的侍女都慌张地跑出来,一个个噤若寒蝉地匍匐在地。

    真珠环顾四周,不见庞泽的身影,奋衣叱问,“庞泽何在?他是死了不成,连个婴孩都看不住。”

    为首的宫女泣不成声,“中大人说殿下生病是我等照顾不周,贵嫔命她把殿下接去昭台宫抚养,她们人多势众,我们根本、根本就无力阻止。”

    她一度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她就不该相信庞泽,为了庞家他连自己亲生子都能出卖。

    真珠眼前发黑,脚下一软,跌在了阿玉手臂上,宫女的话她一字没听清,只是奋力推开阿玉朝昭台宫去。

    茹氏带的嬷嬷抱着襁褓,婴儿因为生病不适,哭得声嘶力竭,小脸憋得通红紫胀,根本无人关心。

    真珠只觉心口钝痛,几步上前,“你们是想造反不成。”

    茹氏用身体挡住嬷嬷,敛衽一礼,“陛下息怒。皇子突然抱恙,贵嫔很不放心,定要亲手照顾。”

    真珠脸上血色褪尽,“你们谁敢!”

    “我说谁敢她就敢!”

    庞嫣拾级而上,凤冠高髻,眉目冷冽。

    她缓步上前,凝视着真珠愤怒到毫不掩饰的五官,“陛下心有不满尽管找我发泄,但孩子,今日无论如何都是要带走的。”

    真珠头昏目眩,眼睁睁地看着庞嫣接过哭闹不止的婴儿,自己的脚却像钉在地上,半步都挪不开。

    孩子许是哭累了,渐渐止住哭声,睁着乌溜溜的眼珠,向庞嫣舞着小手。

    庞嫣拨弄着婴儿的绒发,“在临江的时候,我曾梦见花斑虎救命,当时庞泽也有此异梦,不久你便怀有身孕……小皇子正应了幼虎吉梦。”

    就是这个所谓的吉梦,生生斩断了她和天星的母子情,一生如仇敌。

    真珠手指的力道抓在阿玉臂上,阿玉大气不敢出。

    庞嫣摇着在臂弯里的婴儿,“皇子是逆生的,史上郑庄公姬寤生也是逆生子,他生母因此心生厌恶,一心想立小儿子为国君……”

    将她比作庄公之母,那她真是想错了。

    真珠觉得好笑,“母亲不去忙朝务?大臣都还等着母亲商议对策。”

    庞嫣连眼睛也没有抬一下,“事务繁多是真,一直未得空到紫台来,连皇子的模样都未仔细看过,是做祖母的失职。”

    她单手托住孩子,一手轻抚婴儿的眉眼,“庭角如此圆满,这点挺像陛下,鼻子呢,像上皇……这儿是什么,长了块黑痣?”

    身为孩子的生母,真珠十分清楚那块黑痣的位置,它就长在脑袋左边靠后的方向。刚出生的婴儿头发浅,黑痣颜色略深,很容易发现。

    但庞嫣看上去十分惊讶,一直盯着那块黑痣,流露出的神情是难以置信,甚至莫名的恐惧。

    真珠似乎发现了不得了的事,庞嫣竟也有害怕的东西。

    “长得不错,是福相。皇子是元氏胄裔,名讳不能马虎。上皇给他的是哪个字?”庞嫣把孩子交还到了嬷嬷怀里。

    她问上皇的意思,又是什么心思?

    真珠道:“‘应星’二字。”

    庞嫣微笑,“百日宴上我会宣布皇子的名讳。”

    她额上沁出汗珠,用绢帕擦拭着,“陛下初服,又犯了痼疾,恐怕无暇顾及皇子,不如暂交我来照看。”

    抬头一看见真珠不满的神色,有些不悦道:“陛下何苦这副表情,不说是亲祖母,也是有血缘关系的侄祖母,还能害他不成。倒是陛下,皇子三番两次生病,难道不是照看不周?”

    真珠道:“他是我十月怀胎险丧性命才生下,如何照看是我的事。”

    她态度强硬,真奔嬷嬷。

    庞嫣横在眼前,撇头朝身后几个宫人吩咐,“把皇子带走。”

    宫人拂身退下,面对气势凛然的贵嫔,这边的宫人无计可施。

    婴儿的啼声又起,整座紫台都听见他高亢有力的哭声。

    真珠脸呈死灰,看上去异常憔悴。

    庞嫣抚平衣袖,“陛下,我看你精神不太好,出宫一趟就这样,还是回寝殿歇着,没事不要闲逛,对病情没什么好处。”

    真珠已经感觉到喉头隐隐冒出腥味,抓住阿玉的手青筋突兀。

    庞嫣不是没有察觉,但她根本没有放在眼里,“庞泽我也带走好了。陛下厌烦他,眼不见心不烦。”

    走了几步,她又回头补充一句,“陛下保重龙体。”

    真珠的脸色寡青,额上暴汗吓了阿玉一跳,“陛下不可动怒。”

    火旼道:“陛下去昭台宫也能看见小皇子的。”

    “住口!”真珠怒斥一声,推开阿玉,手按心口走了两步。

    眼前黑暗袭来,她一脚踩到石梯棱角,身心不稳,脑袋重重地磕了下去。

    径直回到议事殿,庞嫣忙不迭地又处理起奏章。

    政事琐碎,都要她来拿主意,连片刻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茹氏端了凉饮来给她解渴,“贵嫔亲自抚养皇子是好事,皇子成人后定然奉您为尊,唯您是从。”

    庞嫣浏览手上的奏本,“我根本没想到这些,朝廷老将多数为上皇旧臣,性情刚烈耿直,一心只忠于元氏,此次出征,对他们而言利大于弊,我不放心启用,又不得不用,思来想去,只能使点手段将皇子扣在身边,陛下初为人母,事事必以儿为先,只要皇子在我手,她绝不敢轻举妄动。由她亲自压制老将,事半功倍,我亦能省心不少。”

    “贵嫔此举高明。”茹氏笑道。

    “对一个婴儿下毒手,能高明到哪去……我做事光明磊落,阴损手段向来不耻,傅姆说的高明,我心不安。或许人到了一定阶段就会改变,特别在我这种年纪,又到了这样万人仰视的位置,少不得要使这些不入流的手段。”

    她叹息一声,问道:皇子红疹如何?可别真的害了他。”

    她看到婴儿头上的黑痣,内心的那股畏惧时不时就涌现出来。

    她声称信奉神佛,但因为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从不供奉神龛,然而那块黑痣……她有些畏惧神佛了。

    “剂量不多,应该很快就能消除。另外……”茹氏顿了顿,“火旼一早递了消息,说陛下可能发病了,在乐府的状况已然不对,时常失神,产生幻觉。”

    庞嫣手上微顿,“病情又加重了吗……”

    她喃喃自语,握了握拳头,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就见庞泽跪在门前。

    真珠不喜欢他,她又何尝喜欢。

    庞嫣蹙紧了眉,“庞泽,好好做你的事,听我的话,你的母亲才会安然无恙。”

    她厌恶地挥了挥手,“退下守好大殿。”

    庞泽并没有依言退下,他跪在那儿一动不动,俨然一个木雕。

    庞嫣大为不悦,正要发作,殿外进来一名宦官,急色道:“贵嫔,陛下失足摔下了石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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