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16
“为何不能,母亲认为有什么意外发生?”真珠哂笑道。
庞嫣是何等精明的人,岂看不出真珠脸上的变化。
她乜着眼道:“大王,最煎熬的往往不是结果,而是等待的过程。临安那边必定人心惶惶,她们从前要提防临江,如今要分心来盯着李氏腹中那块肉。”
“男孩女孩,又有什么分别。”真珠嘀咕了一句,庞嫣没有听见。
“皇后太女比我们更着急,等着瞧吧,徐后表面和善贤惠,是你没有见识过她真正手段。把胎儿扼杀在肚子里,她一向滴水不漏。”庞嫣阴冷地笑出了声。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她那还未谋面的弟弟或者妹妹还没来得及看一眼父母,就已然成为大人们权势争斗的牺牲品。因为要掌握权力,就要赶尽杀绝,哪怕是尚未出世的婴孩。
就像她在襁褓中就被抱离的儿子应星,从未叫过她一声母亲,甚至不肯让她抱上一抱。他被庞嫣亲手养大,唯她命是从,一步步被庞嫣毁去。
想到那血腥的场面,心就不可抑制地疼痛,真珠握紧腰扇,攒紧的拳头暴露了她心底压制已久的愤怒。
“大王是在害怕?”庞嫣抚着珠子的手顿了顿。
真珠垂着眼皮,嘴唇颤抖着,“是,我害怕。”
庞嫣得意地笑了,“有时候杀戮是救赎,是仁善之举。杀一个婴儿并非就是错的。”
也许杀戮就是庞嫣一心认准的道理,在这个世道,可能杀戮真的是仁善之举,毕竟干净的婴儿本不属于肮脏的宫廷。
“有点冷了。”真珠用袖子盖住手,临江的春天总是潮湿多雨。
“是有点。”庞嫣望向殿外潺潺雨帘,眼中流露出厌倦,“那大王回宫去吧。”
真珠疑心看错,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怎会流露出那种不符合心性的情绪来?
真珠仰面望着雨茫茫的天幕,莫名生出一种疯狂的念头。
如果她的孩子再次成为那样可悲的人,为他人操纵一生,她宁可在他出生的那刻就亲手掐死他。
她站在廊前,徐徐睁眼时一抹身影朝她走来,真珠掐着手掌,劈头盖脸地斥道:“不好好做你的和尚,想方设法地进宫来,究竟有何目的?樊鲸,你最好是安分守己地呆着,不要让我察觉你心怀叵测。”
樊鲸一阵错愕,突然笑出声,“小人正是安分守己地侍奉贵嫔,大王未免太疑神疑鬼。”
她与樊鲸并未结下梁子,但真珠看他相当不顺眼,见他胆敢反驳,愤然瞪道:“樊鲸!”
“小人在。”樊鲸躬身长揖,语气相当温和,“大王明鉴,小人的确没什么阴谋诡计,也不屑使用鬼蜮伎俩。小人见驾只为一事相求,如大王应允,小人必定感恩戴德。”
真珠双眉紧蹙,“不去求贵嫔反倒来求我,你安的什么心?”
樊鲸不疾不徐道:“小人的侄儿宋嫚乃结绮堂优僮,在服侍大王那日因罕见天颜,冒渎了君威,之后便生了场大病,险些撒手人寰。昨日竟又擅自求见贵嫔再给他一次机会,却不知赐酒惯例。此子单纯,心存妄想,以为凭借容貌可在后闱争一分高低。小人对他姑母不住,平日只得多加照拂,却无力阻拦他的决定。小人实无他法,只能求大王能饶他一命。”说完,他又深深躬身下去。
真珠嗤道:“宋嫚本就是优僮,博取主人欢心享受荣华难道不该?人各有志,做任何决定都是他心甘情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替他做主。樊郎君有此闲心倒不如尽心服侍好贵嫔,在她耳边说几句可心贴心的话,说不定贵嫔一高兴就废除了这条作践人命的祖训,你的侄儿也能免遭一死,岂不更好。”
樊鲸骇然抬首,真珠已拂袖而去。
因为李婕妤有妊一事,真珠心情欠佳,政务一概旁置,白天在苑中放鹤,乐府调琴奏歌,晏食后,在主殿莫名其妙削起竹剑。
含光殿宫人俱会察言观色,做事愈发规矩勤恳,不敢惹她心烦。
到了夜间,分外寒冷,宋嫚入殿后,侍女替他斟了美酒。
真珠还削着竹剑,眼也未抬,只道:“孤亲手酿的,斗珠不换。侍女仔细温过了,你来尝尝。”
突如其来的恩赐让宋嫚有些不适应,愣了半晌,应道:“谢大王赐酒。”
宋嫚举杯,故作熟稔地拂了拂袖子,一盏下肚,微呛了几口,咳得满面通红,衬出几分娇艳。
“这酒……真烈。”少年嘀咕一句,捂着嘴又咳了几声。
宋嫚容貌不俗,面似莲萼,肤白如美玉,在一众优僮中尤为出众,奈何出身太卑贱,只能被贵人玩弄鼓掌间。恰遇民间甄选,才得以入宫,否则还寄养叔伯家受难,哪有今日的泼天富贵。但他此时引以为傲的荣华在曾经的姑父樊鲸眼中却是催命符,他奋力往进钻,樊鲸想方设法要拽他出来。
真珠可怜这个少年,忍不住和他讲了自己曾经的糗事。
“六岁时我初次饮酒,偷了属国进贡的御酒,在兰台酩酊大醉,睡了一天一夜也没人找到,还是饿醒了自己走回去的。有心人把事情传到御前,陛下就狠狠打了我一顿板子。”
当初那个告密者是薛公主生母身边的心腹,那时候她真的是恨极了薛氏。
“深宫里其实很枯燥,很寂寞,要是学不会饮酒作乐,多半要孤独老死的。宋嫚,我说的正是你这样的人。”真珠把竹剑放在眼前,手指试了试刃,指腹留下一道清晰的印痕,看得宋嫚心惊肉跳。
真珠嘴角一掀,“不如讲个故事给你听吧。”
“知道海陵王世子吧?在春觐时我见过一回,奇丑无比,性情还强横嚣张,对朝廷重臣指手画脚,俱不放在眼里,还老是欺负宫眷,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他在陛下的赐宴上……”
海陵王世子点着她的额头,“你不过是罪妃和维候苟且生下的孽障,却恬不知耻地窃居临江尊位。”
言犹在耳,海陵王世子鄙夷放肆的大笑仿佛就飘在耳边。真珠顿了顿,又换上不以为然的表情,“我见他不惯,一脚把他踹到湖里,不料颜陋小子不谙水性,扑腾几下沉到水底去了,差点溺亡,海陵王请陛下做主,陛下当众用剑鞘笞了我的背。那时我年纪不大,心气很高,认为自己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面,就威胁自刎。”
真珠把竹剑放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小,做出惊恐状,“就像这样。”
君父问她:“你真敢割下去吗?”
众目睽睽下,她吓得大哭,最终以逐出临安作为收场。
转而想起去岁离开临安,君父在她耳边叮嘱,“你羽翼未成,与庞嫣决不能反目。”
所以,她不能不听庞嫣的话,去做自己反感恶心的事。
“大王莫要吓唬小人了。”宋嫚哆嗦着,整个身体匍匐在地上。
真珠嘴角抽搐,弯腰扶起宋嫚,“这都信啊,骗你的。”
“我不会把你如何。”真珠将宽大的袍袖曳到身后,见宋嫚腰间别着的木箫,来了兴致,“用你的木箫奏一曲解解闷吧。”
只要不玩游戏,做什么都好。宋嫚欣喜若狂地拜倒在地,“小人擅《夜话芭蕉》一折。”
得真珠准允,宋嫚摘下木箫,镶口置于唇畔,眉下的长睫轻覆下来。
真珠倚着凭几,阖目聆听。
合着殿外拒霜叶的沙沙脆响,响起的箫声沉醉清幽,好似空灵的山谷中突然吹起一阵清风,风过,声住,万物有灵,意味深长。手指跟着痴缠的音律打起节子,一下下叩击在宋嫚的心扉。
真珠睁开眼,对面的少年睫羽低垂,指节自然而然地抬起,再落下。他有一手形状完美的手,美妙不可方物。
他这样的长相,注定要被人玩弄。
真珠饮下一杯接着一杯,醉意浮上心头。
箫声断了,宋嫚眸光熠熠,望着真珠的方向。
“极好。”有如梦呓地赞叹了一句,不知道是在赞赏他人还是他的箫声。
真珠趴在几上,脸偎着手臂,一只手垂挂在几沿,银觥滚落,砸在地上,水花四溅。
宋嫚哑然。
“你来。”真珠招手。
宋嫚起身过去。
真珠的身体大幅晃了几下,竟是站立不稳。
“大王小心!”宋嫚及时扶住。
真珠偎靠在宋嫚怀中,紧紧环住他的腰,眸中带光,“宋嫚,真是好听的名字。”
酒的甘醇和少女独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还未开解人事的少年红了红面。
宋嫚半抱半扶地将真珠送到榻边,服侍她脱履宽衣,真珠睁着眼,抬手掠过宋嫚湿润的鬓角,神情恍惚,但眸光却无比清亮,“害不害怕?你还有机会退下,我可免你一死。”
“大王,您在说什么?”少年吞了吞唾沫,额头渗出密实的冷汗。
“我尚且是完璧身,你要近我身,唯有死路一条。看你震惊的样子,莫非还不知情?”
真珠看着他的眼睛,一本正经道:“这里面的人啊,全都是吃人肉饮人血的恶鬼。你和我都被困在这里,谁也别想出去。”
她天真娇憨的脸看似笑着,却透着一股阴森可怖的气息。
宋嫚怔住,“什、什么?!”
他抬眉凝视,汗水滑进眼眶,眼前模糊一片,身体也终于不受控制地轻晃几下,“咕咚”一声向后栽去,竟昏死过去。
“废物。”真珠用足尖踢了踢已然晕厥的宋嫚,摇摇头,拊掌唤来破阵。
知女莫如母,临江王的一举一动,她在想什么,作弄人时是何表情,庞嫣都再清楚不过。
她选中的那些优僮多半是前一刻欢欣雀跃地进去,后半夜便被内侍扛出去。虽躺在一张榻上,也不做别的,就逼着他们讲故事,但论讲故事的厉害程度,谁都比不过真珠的鬼故事,通常讲到一半,童男们不是吓晕便是告饶,一个个出了含光殿后闭口不言,一来二去,结绮堂的人不敢再讥讽宋嫚。
庞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任她去了。
国婚将至,庞嫣无论多忙,辰时都会乘着凤辇赶到含光殿,亲自监伺临江王起榻习仪。
吉期前,王臣的贺礼上呈归库,庞贵嫔任命太常蓟泰担任婚仪六礼使,每日申时在避风台应卯待驾,讲演仪式。
两日后,临安遣派的观礼使到达临江,下榻腾风馆,前去接应的官员回禀庞嫣,临安左相蔡熹和中书令杨安,并数位郎君贵女同来观礼。
当日宫人清扫布置楼阁,张筵为来使洗尘,翌日庞嫣传召临江五阶以上从臣列席,真珠因病疾未出席。
“你一次讲这么多,孤听着就头疼。”
蓟太常讲解的十分仔细精准,无奈真珠心烦听不进,在避风台大发雷霆,要求删减章程。
蓟太常犹豫不决,去请示庞嫣。祖制不容违背,他岂敢擅自改动。
庞嫣也不是死守规矩之人,“大王生性洒脱,不愿将就这些条框束缚,何苦逼着她去做。就依大王之意,斟酌删减。”
经庞嫣的同意,取消其中的春祭等仪式。
真珠从避风台习仪回到寝殿,忽闻内侍禀奏,窦明辨派人来催交功课,免不了又是一阵心烦。
…
万家灯火暖春风。
丞相怀肃和窦明辨在书房中手谈议事,家僮在廊下通传,李中丞拜访王师,正在在府门前下车。
两位老臣相视一看,这位年轻的李中丞自到临江来便频繁出入老臣府邸,也不知是何用意。
窦明辨掷下白子,感概万千,“当初引荐,原本是助他施展抱负,不料我的一番好意竟会害了他。”
“陛下恻隐不忍,才将他贬谪乾州。如今复用,李中丞应怀有怵惕之心,在官场上收敛一二。不过,他这较真的性子和王师倒有几分相像。”怀肃摇摇头,惋叹几声。
窦明辨听出他的意思,他是在借李晦婉转地劝诫自己。
“明公,您也在吗?”院中忽然传来少女的高声询问。
没等到李晦过来,倒先把那位等来了。两位老人不禁哈哈大笑,起身相迎。
真珠隔着老远的距离笑道:“老丞相,孤都听见您的笑声啦,是有什么趣事吗?”
怀肃眉头稍展,“还有什么事比大王驾临更让人开怀。”
“明公又来打趣。”真珠从中庭穿过来,满面寒露。
她走在席前脱下莲蓬衣递给家僮,怀肃过来施礼,真珠一把托起,“四月快到了,还是冷得很,外面都还有露气呢。”
三人围着小几坐下,家僮送来烫酒,真珠抿了一口,想起还有一人,便朝身后喊道,“进来呀李卿。”
两位老臣这才看见,门外立着的常袍青年,他还穿着冬衣,披一件厚实的毛氅。
朝野上下都知道他这人怕寒,酒是无福消受的。窦明辨唤家僮煎茶,婢女收了棋盘,君臣四人围席畅谈,谈的不再是国家政事,而是拉家常。
几盏茶过去,怀肃见天色已晚,起身辞别,李晦似有事要询老丞相,也急急忙忙地告退。
自怀相和李中丞告辞后,师生两人兴平气和地相处了一阵,结果不到半盏茶,室内又传出了二人的争吵声。
“大王这书法是愈发精进了啊。为师教的只怕都毁到狗肚子去了。”窦明辨捏着一摞皱巴巴的纸,脸色铁青。
未免伤及无辜,真珠退远了些,警惕道:“您老人家年纪大了,千万动不得气。”
窦明辨吹胡子瞪眼,“说的也是,老夫都这把年纪了还整天受大王的气,不如辞官归田,含饴弄孙,也好过被活活气死。”
“左右不过几个字,勤加练习不就好了,王师何必次次拿这事来威胁,寒了孤的心。”真珠不满地嘀咕着。
窦明辨拍着茶几叹气,“不是老臣威胁大王,实属不得已而为之。大婚之后,大王务必要争取亲政,不说涉足全部朝纲,也要稳住臣下向王之心。从前为师纵容,由着大王胡闹,但如今形势不同往日,为师的话大王要听进去,否则就会有无数忠臣因大王而死。”
真珠笑道:“婚后亲政,王师好好说就是,何必大呼小叫。”
窦明辨招手道:“大王近前几步。”
真珠才走前几步,蓦地一声惊呼。窦明辨不知从何处抽出了二三寸宽的竹片板子,朝她脊背打来。
…
“相公请留步。”李晦喘着气,急步追赶上来。
怀肃放缓了步伐,两人并肩而行。
“李中丞想说什么不妨直言。”怀肃早看出他憋了一肚子话。
李晦拱手道:“相公既有话,下官就直言了。贵嫔虽为一介女流,打仗治国不输于丈夫,叫人钦佩不已,但如此明目张胆着手国政,代行国君之责,是不是有些欠妥?相公对此就没什么意见或谏阻?”
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青口白舌,也不怕隔墙有耳。怀肃驻足望了望四周,看着李晦道:“此事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李中丞一定是怀疑,所有的贤臣良臣都被贵嫔蒙骗或者收买。”
李晦不置可否。
“那不过是你的猜测。”老丞相拢紧了袖子,眸如晨星,“老夫初到临江,临江尚且是荒无人烟的贫瘠之国,短短五六年便焕然一新。贵嫔的功绩有目共睹,不得不承认,她确有治政之能。恰巧少君年幼,又不喜参与政事,临江总要有人主持大局,我等也就不干预贵嫔豫政,一是保持临江秩序,避免外患;二是保全少君,至于第三点……久而久之,你自会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别人讲是理不清的,还需你自己多看多晤。李中丞,一腔正义是好,枉送性命可要不得。”
李晦似懂非懂,“可相公有没有想过,如果贵嫔挟持大王号令诸臣,又当如何?”
“届时就会知晓。”
“下官愚钝,还请相公明示。”李晦拂袖一礼,目光炯炯。
怀肃深深地看了年轻人一眼,“李中丞可知道,朝阳出来之前人在做什么?”
李晦沉思细想,不明地晃晃头。
怀肃高深莫测地笑道:“是闭眼睡觉。要得一夕安寝,便要无事相扰。”
见李晦仍然懵懵懂懂,怀肃大笑几声,登车而去。
临江的一切就如同一个谜障,李晦越想猜出谜底,答案就越是扑朔迷离。
庞嫣干预政事已然僭越皇权,那些闻名晋国的贤臣武将却没有多加干预,反而对那个妇人言听计从。如果他坚持做一个不愿变通的直臣,会被众人孤立排挤,说他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奸臣贼子,如果他选择顺应潮流,又和他匡扶正义的决心背道而驰。
天明后会有什么变数,谁都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因此在强权的压迫下,弱势必须蛰伏忍耐,养精蓄锐。这就是怀相的意思吗?
李晦困惑至极。
“李卿!”
身后人唤,李晦惊了一惊,忙拂袖朝来人施礼,“大王。”
真珠的脖子埋在莲蓬衣衣领中,遮住了大半张脸。见李晦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她咕哝道:“孤唤了你好几声了。莫非明公和你说了什么难以理解的话?”
李晦倏地抬头,“大王怎知?”
真珠哈哈一笑,“明公是君父当年托付的重臣之一,孤自幼在他的殷殷期盼下成长,岂不清楚怀相为人。”
她走了几步,发现李晦没有跟上,招手道:“说来听听,孤或许能解李卿疑惑。”
李晦应诺一声,几步跟上,“相公问臣,太阳出来前人在做什么?怀相说是闭眼睡觉,臣认为怀相话里有话,因此不解。”
真珠古怪地睨了他一眼,“李卿多虑了,明公所言正是字面意思。”
李晦不敢置信,“可……”
真珠摆手打断,“老丞相是在劝你,该睡觉的时候就睡觉,别东想西想,给自己徒增烦闷。天色不早了,李卿赶紧回府去吧。”
“夜市都散了,正打算去东南巷吃蒸饼呢。”她摸了摸心口,赌气般的登上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