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闻风而动的余霞佩匆匆赶来凤栖殿,面容微微喘息,头上的发饰因脚步急促,摇曳到微微凌乱,想必是在来往的路上听说这件事,错乱阵脚。
一踏进殿内,眼睛直扑扑地朝高处望看,一见到太后娘娘,强装镇定地行了一礼,语气带着未平息的匆忙:“太后娘娘,下官冤枉。”
太后娘娘淡定地瞥了一眼来人,没有令她起身。其他人也怕引火烧身,默不作声,就这么僵持着没有动静。不少人在心中暗自算定,太后娘娘性情反复无常,独断专行,如今这般模样,定是为了给余霞佩一个下马威,如此一来,在太后娘娘心中便已是落了下风。
良久过后,央好恙注意到太后娘娘的视线,心领神会走到余霞佩跟前,将木偶人扔到余霞佩跟前,拿出那张纸条,严声问道:“余司记,宫中有如此字迹且甚爱海棠花的,恐怕只有你一人吧,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余霞佩盯着那几字,微微愣怔,这个字迹让她自己都真假难辨,她虽然写过皇后娘娘的名讳,可那时模仿枕清所写的,现如今又出现在眼前却是自己的字迹,是她诬陷不成反被引火上身了!
“这简直是捕风捉影,无中生有的事情。”余霞佩薄唇紧绷,敛起隐隐薄怒,面上惶恐不安道,“我从未写过这几字,更不敢害皇后娘娘。况且我爱海棠花的事情,就连央姑姑都知道,别人自然也会清楚,我若真是想害皇后娘娘,定不会如此愚蠢,将自己暴露。”
众人听之,自觉得有理,不由深思。
枕清却是轻轻一笑:“或许余司记是想反其道而行之。”
见余霞佩不可置信地盯着她,枕清则是友好地朝余霞佩坦然一笑,自若道:“谁见过坏人做事要暴露自己的身份,他们只会想着把自己所留下的痕迹毁灭干净,不留一丝端倪。但若是无法完完全全的消灭痕迹,不如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自己,从而引起怀疑,再来辩驳自己不会这般愚蠢来逃脱。”
这话竟然也有几分道理,不少人在心中暗想。这枕清竟然敢在此时对余霞佩踩上一脚,若是余霞佩今日能好好地走出凤栖殿外,依照余霞佩睚眦必报的脾性,定会秋后算账。枕清在后宫的日子定然苦不堪言,果真是没有长远的见识。不少人在暗中思忖。
余霞佩听这话简直想发笑,她心知肚明地直眉瞪眼:“你这话简直是无稽之谈!那你说说我为何要陷害皇后娘娘?这样做对我有何益处?”
凤栖殿内是皇后娘娘宫中所处的住所,殿中富丽堂皇不比太后的坤宁宫差,望眼便有不少流光溢彩的昂贵物品,枕清位于正殿中央,神情自若的模样如鱼得水,仿佛所有美物都不及她耀眼。
两人剑拔弩张地对峙着,不少人带着看好戏的姿态观摩。今日的枕清可谓是崭露头角,但余霞佩在深宫之中早已站稳了脚跟,没点本事哪儿能成如今的本事,像枕清这种乳臭未干的丫头怎可比拟的,见余霞佩中气十足样,而枕清沉默未语,像是真被余霞佩的反问给震慑住了。
只道枕清是个不识时务的美人,心中暗道一个惨字。
开始焦急微慌的枕灵,正欲望上前为枕清辩解,只见身旁出现了一个人。来人正是罗月绮,面上看好戏的表情并不比旁人少,甚至还同婢女小声道:“你且看好了,这道虽高一尺,可魔更高一丈。”
这道是谁,这魔又是谁?
枕灵听得尚不明白。
跪立于正中间的余霞佩见此情形,不由觉得枕清现如今必定是如履薄冰,她缓缓站起身来,笑里藏刀地走近,道:“怎么不说了?”
枕清眼波流转,化作盈盈一笑:“余司记当真想要我说?”
今日的枕清是已锋芒毕露,彼时的神色让余霞佩莫名生起一种不安,她陡然望进那双含笑的双眸,带着她看不懂的意味。那是一种毫不退让的姿态,亦有举重若轻的戏弄,明明是两个人的交织,却又像是她一人跳脚的戏码。
余霞佩不由后退逃避,还未曾多言,那双眼睛就已判定她输的结果。对于枕清,她居然不可抑制地害怕了,只想敬而远之。
枕清仿若未觉,她和颜悦色道:“余司记,据说年关前你和皇后娘娘因为宫中掌印一事争执不下,甚至争锋相对,最后却也只能听从皇后娘娘的安排,你勃然大怒,心中愤恨不平,所以想要加以报复,这是其一。”
没有管余霞佩不可置信的暴怒,枕清继续道:“前段时日,你同南疆来的美人交情颇深,可谓是深情厚谊,曾有人说你可在南疆美人的宫殿内时进时出,来去随意。因此你虽不是南疆之人,但南疆的巫蛊之术未必不会,这是其二。”
余霞佩怒不可遏:“荒诞至极!”
枕清如常道:“你若是觉得我上面所述皆是荒谬,更是无稽之谈,那你可以听我接下来之言。”
枕清盯着她,忽而转向四周,冷然的声音如同火药,予人重磅一击。
“我有证据,余司记,滥用职权,徇私舞弊。”
此言一出,舆论哗然。不少人觉得这宫殿一阵天旋地转,她们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事情可谓是一波三折!余霞佩惊愕失色,苍白的小脸虚心地看向周围众人鄙夷的指点,她顿时眼前一黑,呆若木鸡般踉跄跌坐于地。
彼时大门外悄悄走来三两人。徐珂和林若珍是趁着吃饭的时辰跟着陈绵京匆匆赶来,听到了这么一句话,不由瞪大眼睛,枕清这么敢说?两人意味深长的彼此对视,竟然有些发慌,为枕清担忧了。
罗月绮则是兴奋:“来了来了,果真是三日之内。”
枕灵不由深深地看着枕清,这样的情形转变得太快。原本以为枕清会落于下风,没想到她如此言之凿凿,甚至还能拿出证据。
枕清站在大殿之中,她蹲下身子同跌坐在地上的余霞佩对视。两人状态大不相同,枕清整个人如春风般和煦,脸上依旧是维持不变的镇定。一旁的则是余霞佩极为颓丧破败,如同天塌下来了一般,那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枕清,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人拽下人间炼狱。
即便如此,枕清也没有面露惧色。罗月绮越看越觉得枕清像江诉,越是危急、争辩的时刻,两人表现出来的气度极致温和平静,似将雷霆万钧化作和风细雨,不轻不重地落在人身上,可当回过神来后,已经没有了任何喘息之机。
明眼人都知道彼时的余霞佩被枕清击溃了,枕清依旧温和笑道:“不知余司记可记得宫考那次。”
余霞佩目光躲闪,含糊其词:“我不记得。”
“是吗?”枕清悠然道,“那我帮余司记好好回想一番,就是在宫中海棠花树下最大的那一颗,好像还有东西藏在树下。今日这个木偶盒子也是在槐树下挖出来的,余司记果真是喜欢把东西藏在树下呢。还有那个人的东西。”
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余霞佩似乎被刺激了一番,她双目猩红,似乎击溃了她最后一道防线。余霞佩猛然伸出双手要掐枕清的脖子,众人一看此番动作,不少人失声尖叫,错乱脚步。
罗月绮和枕灵对这一番动作俨然是没想到,面色立即不对,想也没想就跑上前去。徐珂同徐若珍见此情形,随即跟着上前,就连央好恙也动了自己步子。枕清没有想到余霞佩竟然如此不堪,提及那个人跟发了疯一样,她敢动手,那么她就已经到了一败涂地的时候。
枕清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余霞佩面容失色,她愤怒地高声质问她道:“你为什么要这么报复我!你一个小小的奴婢,竟然敢如此害我!你是因为第一次我和你不对付,还是因为这段时日我在藏书阁中处处刁难你?又或者你是想为了公主出气?你说啊!你说啊!你为什么要这么逼我!你还知道什么?你觉得你通通说出来,会有人放过你吗?你这个疯子!疯子!”
发了疯的怒吼在大殿响彻,枕清被余霞佩掐得脸上浮起深深的绯红色。
枕清躺在地上看崩溃发疯的余霞佩,笑得极致灿烂,仿佛是人间盛开的艳色牡丹,耀眼又妖冶,叫人难以移开双眸。
这场如同单人的扭曲厮打中,忘了谁更疯狂,谁更像疯子。
“这么多人,你竟敢动手!还是动枕清!”罗月绮盛起怒意,一脚踹开发疯发怒的余霞佩。
余霞佩痛苦的嗷叫了几声,她目光仍旧死死盯着枕清,犹如从深渊里爬出来的厉鬼,叫人见之难忘。
枕灵小心地扶起枕清,枕清终于得到了喘息,她俯身低低咳嗽了起来,用余光轻飘飘看着被压制的余霞佩。无论是被余霞佩罚抄写还是当着众人的面讽刺打压,甚至甩脸子给她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东西,枕清都在默默依言照办,对余霞佩说不怨是假的,若是当真要怨恨起来,却也谈不上。
这样的力度对于她来说,远远没有举家被杀,认贼作父,精神崩溃来得严重。
枕灵带枕清远离此处,走到大殿内的一侧,心疼地抹了抹枕清被掐红的脖颈。枕清看到枕灵担忧的样子,从喉咙发出一声笑,又痛得嘶了一声。徐珂和林若珍听声,紧张地凑前问:“你没事吧,这都红了,这个疯子!”
枕清抿唇摇摇头,不由瞥向枕灵。枕灵的长相清冷淡然,如果不笑,只会觉得这人冷若冰霜,如天上的神仙一样不可攀及。虽然有人说她和大祭司长得好看,可如此看来,枕清觉得自己不及她的十分之一。
她的阿姐,是这个世上最美的人。
原本就忙乱的周遭被罗月绮这样一来,混乱成一片。枕清想抬手触碰自己发疼的脖颈,才察觉她手中一直紧紧握着枕灵的手,竟然不曾松开。
发现后的枕清有些不自然地触碰着,殿内声音杂乱,她小心地尝试着贴在枕灵耳边,轻轻道:“阿姐。”
枕清感知道枕灵浑身一僵,她刚想抬脸看枕灵的容貌,只听枕灵如鲠在喉般轻轻‘哎’了一声,那语气是无尽的缠绵与温柔,仿佛把世间最好听的声音都给了她。枕清从最初的茫然和呆滞,逐渐红了眼眶,叹息般埋在枕灵身上。
这一声像是跨越了千沟万壑,携着无尽的奔流,终于到来了。
枕灵轻轻拍了拍枕清,她对枕清终于不再是鞭长莫及,望洋兴叹了。枕家百余口的被屠,枕清的哭喊声仍是历历在目,记忆犹新。这一刻,她们两人在混乱的宫殿一角悄悄相认,竟然成了最美好的事情。
林若珍和徐珂突然有些不想打扰,她们两人左右顾盼,最后都投入到罗月绮对余霞佩的动手,看来罗月绮和枕清的关系是真的很好,而这位大祭司对枕清也很好。
两人虽然羡慕,却没有到嫉妒的地步。文人应当有文人的骨气,况且枕清那么好,那么厉害,一人独自对抗余霞佩也无所畏惧,若是她们两人定会害怕到说不出一句话。
不出半会,场面被解决了,众人纷纷遣散走,唯独留下了枕清,还有罗月绮。
罗月绮是自己留下来的,罗月绮甚至跟枕清挤眉弄眼,视若无睹地走近,推测道:“多谢你给我报仇的机会。没想到你说的三日,竟然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可真是厉害。你不会是为了我报仇来的吧?”
枕清脖子还有些痛,淡淡说:“公主莫不要高看自己了。”
罗月绮哼哼道:“是啊,你高看我,我可没有高看你。好歹是个六品女官,你这人怎么就把人扯下马来了,还这么痛快呢。照余霞佩那个得罪人的个性,之前对她百依百顺,惟命是从的人,定参杂乘人之危,落井下石的人,你还且看着吧。”
宫中本就是一个利益交织,捧高踩低,见风使舵的地方。
说完,罗月绮又道:“不过你对付她干嘛,难不成她是……”
枕清轻轻弯唇道:“或许是吧。我知道她受命来针对我,甚至想置我于死地。”
罗月绮捂嘴:“你陷害她。”
枕清挑眉:“我从来不构陷污蔑他人,方才所言皆是属实,她也这么做了。”
“你怎么发现的?”
“我关注她,跟随她,发现她用巫蛊之术。”枕清回想道,“在那时的槐树下,我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树枝,她心虚害怕被人发现,立马掩面跑走了。时隔数日,她依旧不死心地去下巫蛊之术,临到关头,我发现她把字迹换成我的了,我自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所以我学了她的字迹,重新再送了回去。”
罗月绮正欲再问,枕清行礼:“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今日身穿一身厚重的金刺浮云暗绣,身后拖着金丝长摆,那神情与气度,任谁在面前都要折一折腰肢,无一不显其尊贵。
世人皆知太后娘娘上有两个哥哥,各有不同的姓。太后娘娘和云流大将军同姓,名奇漫。
虽有人知太后娘娘的名讳,却无人敢直呼其名,枕清唯独一次听到太后娘娘的名讳,还是在禹王府中。禹王和太傅所谈之时,禹王似回想般喊了一声‘奇漫啊’。
太后走到两人眼前,她第一次用正眼瞧看枕清,开口道:“月绮,你先出去,我有事要同枕清讲。”
罗月绮见此情形不满,她直话直说:“有什么事情不能在我面前说,非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单独和枕清说?难不成有些话是我不能听的?”
“若是你能听我就不会赶你走了。”太后娘娘深深看了一眼罗月绮,“你和周犹那点破事我已经知道了,最好收起你的那些花花肠子,我不想有些事情再重蹈覆辙。我已经不求你能成才,但希望你别再给我惹出祸端,我不是每次都能为你收拾好。”
罗月绮毫不在意地轻笑一声,呛声道:“收拾不好,那就等着给我收尸啊。”
罗月绮这人说话很不着调,似乎在任何人面前都是如此。本就被掐红脖子的枕清听言,眉眼微动,而后被太后的视线呛了一下,喉间发出一点痒意,她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太后娘娘面色难看,罗月绮满不在意,她懒得再看太后,踏出门,扬长而去。
罗月绮一走,大殿静得出奇,枕清和太后娘娘刚碰面,她不敢多言,只待太后娘娘先出声。
“你倒是八面玲珑。”太后沉着嗓音,蔓延一点她自己都道不清说不明的高兴,“本宫见你和月绮关系很好,想来是个面面俱到的聪明人。你和她在禁闭的那段时日没少出去玩,有些事情不放在明面上讲,不代表不会让人知道,也不代表这事是被应允的,很多事情理应自己思虑考量。”
枕清被说得垂首,她道:“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方才和余霞佩的打动,枕清面庞多了一分苍白,原本整齐的发髻有几处微小的凌乱,垂挂而来的发丝落在可怖的脖颈上,格外惹人怜爱。低垂的小脸只能看见颤抖的睫毛轻轻垂下,殷红的唇瓣微微抿着,那里还有方才那般争执,要致人于死地的模样。
太后眼眸渐暗,浑身散发一股强硬的气势,语气却是淡淡的:“我这几句称不上教诲,说起教诲,还是江中丞教你的比较多吧。”
枕清道:“是。”
“据他离开已有好几月了,你们可有书信往来?”
“不曾。”枕清补充道,“奴婢怕打扰到大人。”
太后娘娘慵懒地伸起手,枕清走上前搀扶,太后眼中溢出满意之色,她笑道:“书信而已,哪来的打扰。你和他也算是有缘分,若是有闲暇,写一写也是无妨的。”
枕清仔细脚下的路,低声称是。
“你今日如此一出,想要什么赏赐?”太后娘娘倏地问起。
枕清正想要为其斟茶的手一顿,她边倒茶水边说:“全凭太后娘娘做主。”
太后看向枕清的斟茶的动作,行云流水,一体一态尽是极美,在宫中很少能看到这般的可人儿。江诉选的人倒是有些符合她的心意,颇想留在自己的身侧,侍奉左右。太后上下打量枕清,见枕清神情皆是认真,她莫名打趣问:“若本宫说是不给呢?”
枕清没露出半点讶异和不悦,眼中似乎只有为她沏茶这一件事,最后微笑着温声道:“那也听太后娘娘的。”
“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
太后笑了下,她抬手接过枕清递来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抬眸望枕清:“是好茶。”
这话语意味不明,枕清辨不清其中含义,但知道这个评价定然是好的。原本以为碰上了太后娘娘这样的贵人,她势必要被震慑一番,而且听他人所述,太后娘娘对江诉极为重视,而且隐含的关系非同小可。
枕清虽然知道江诉不可能和太后会有那种关系,但要是被强迫的,也并非不可能。还在惴惴不安的时候,太后娘娘并没有对她出现任何敌对的意思,况且在这宫中,只要太后娘娘动动手指,她便能死无葬身之地。
央好恙出现的时候,太后娘娘已经离开了。央好恙问了有关余霞佩的一堆事情,请人着手去办,枕清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一讲出,至于海棠树下的东西也已被人挖出,以此可见,确有其事。
事情说到最后,央好恙神色古怪地看向枕清,她暗含深意道:“你可真是厉害。”
“央姑姑过奖了。”枕清道。
回到院子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淡了。今日这一遭令她自己有些疲惫了,她站在小院中吹着清凉的夜风,迟迟不肯进屋,心绪快速翻飞。今日的余霞佩,这是她除掉的第一个人,却不是最后一个。
任重而道远啊。
林若珍看到枕清,她高兴地喊了一下枕清,枕清听言脚步一动。
林若珍拉着枕清夸赞道:“你今日可真是厉害,那人可是余霞佩诶,作威作福的,竟然也有今天!之前一直在辱骂我们,甚至到了恶意针对的地步,果真是恶人自有天收拾!”
枕清笑了下,她说:“并非我厉害,是她为人不端。”
“她的确为人不端,但你也不能否认自己的厉害。”徐珂极为认真道,“我觉得你是我们一众人中最厉害的,并非是吹捧之言,是真心实意的。”
“多谢。”
林若珍挥挥手,什么谢不谢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枕清把余霞佩拉了下来,继而小声道:“其实我还挺羡慕余霞佩的,虽然她人不好,但是她身居六品官职,谁入宫不想求得个一官半职,我可真是羡慕死了。”
听言,徐珂沉默半晌,少顷幽幽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为什么男子可以入朝为官,而女子不能,这不公平。世人都觉得男子有才,因此只有男子能上学,但又为何觉得女子不如男子?倘若女子若能读书,未必真比男子差。记得早两年前,江中丞提及女子应当入学堂读书,朝堂却相互推脱,迟迟未下令奏效。最后由江中丞接手管理学堂后,公主与贵家小姐方可入学。可往下的女子,依旧不能摆脱这样的束缚。”
枕清闻言微动,很多东西,江诉并非说说而已,而是切实地去办了。在上一世也是这模样,只是以一人之力难以撼动。
林若珍被说得,也激起一点心思:“我也觉得不公平!凭什么男子可以,而女子不行?不让女子一试,怎知女子就不如男子?我家中的大长辈思想顽固,觉得女子不堪,若是谈论家国大事,女子偶尔插上一嘴,不听你在言什么,只会怒斥道:‘你这一介妇人,能懂得什么?’”
“他们也只是嘴皮子厉害,论起真本事来,没一个中用的。”林若珍道,“以为会背几首诗,认得几个字,便是一个大文人一个,实属荒谬。”
徐珂忍着心中难受,她轻轻说:“若是真论起什么,大抵也只能称上一句,世道如此。”
见两人神色不好,沉默未语的枕清出声道:“或许,以后我们能改变,让天下的女子有学可上。而有能者,无论男女,皆可入朝为官,为黎民,为百姓。”
林若珍垂头丧气:“这可能吗?”
不知不觉想到了江诉,江诉心中所有的那个世界,对于枕清是无法触及与想象之地,她甚至怀疑江诉就是来自他心中的世界。
枕清笑说:“有的。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那个尘世里,或许很好,比我们现在要好上很多。我们也要相信我们有能力改变。世上不是什么都一尘不变的,即使过程艰辛困苦,也毫不畏惧。”
林若珍也跟着笑说:“好啊,那就期待这么一天!”
徐珂也笑道:“真有那么一天,我想我会流泪。”
并非是难过,那是苦尽甘来的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