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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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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绵京敛下淡淡地笑容,在枕清的目光下,艰难道:“林若珍家中虽说是败落了,可背后的人脉和势力不小,甚至还在入宫之前打点过我。我本意是不想收她,可背后之人着实是我不可企及的,我总想标新立异,但我自身对抗这些,犹如蚍蜉撼树,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即使我不喜欢这样的关系。我入宫已有二十多载,所有的是是非非也看了个遍,后宫是个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和纷争也多。”

    这些话,枕清漫不经心地听着,对于后宫有关系,自是不意外的。这样的话语被其他人听见,或许会觉得不满意,甚至会生起不公平的怒意。可人生本就不能确保每个人得到真正的公平,江诉也说过这个世界不能做到最好的公平,只是做到相对的公平。平心而论,她自己能走到如此,也是搭上了江诉和罗月绮的便利。

    今晚的枕清比平日更沉默,陈绵京跟枕清如同朋友般,道出自己的真心话,陈绵京语调平缓:“这些日子你也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这人最不喜欢曲意逢迎、卑鄙龌龊之人。而你们三个人都经过我之手,心里也有数。徐珂这人性子虽闷,可她懂得敛,锋芒不露,更多时候是由林若珍当先头,让林若珍更招人注意。这两人的性子,说不出讨喜与否,最后还是要看主子是否喜欢这样的人,但若是作为朋友,我觉得并非是很好的选择,至于其他的我也不多说了,你自己心里有数便放心里就好。”

    “我刚入宫也和你一样,无亲无故,只有自己一个人,你也不必担忧,一旦熬过那个时间,什么都不算什么了。你若是真觉得不舒服,可以去书阁里看看书,白日多出来走动,放松一下心绪。今晚散好了心,赶紧回屋睡觉,明日还需要去书阁整理收纳。若是还有什么问题,你自是可以找我,我尽我所能为你疏解开通。”

    最后的话说得很是体贴,枕清垂首点头道谢,冷风吹起,她刚想抬眼看向四周,发现陈绵京依旧在自己眼前,她不由越过陈绵京,望向灯影幢幢的小路。

    昏暗交替,辨不清明。

    她突然有些看不清陈绵京这人了,和最开始见到的模样,有些不一样。陈绵京这副模样,像是对谁都掏心掏肺,劝慰人也极有耐心,好似在她这里,是不一样的存在。

    枕清回想第一次见面,忽然问道:“陈司籍,记得第一次见面,您和余司记说过我像一个人,斗胆一问,那个人是谁?”

    陈绵京惊讶地看她,笑着说:“你竟然还记得,其实仔细瞧瞧,你和她长得也不是那么相似。我说的那个人是大祭司。这位大祭司脾性不稳定,倘若你真是遇到了这人,千万别得罪她,不然她一句话,就可以让你的脑袋落地。”

    说脑袋落地,并非虚言。

    世人相信预言,也惧怕预言。

    枕清轻轻应下,她跟林绵京拜别,在宫中依旧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可在不久之后,徐珂和林若珍对她的态度很怪异,说不上友善,却也没有直白的交恶。枕清没有做什么对不起的她们的事情,对于这事,她虽是不理解,但还是和往常一样。

    四月中旬,天气逐渐转暖,草丛偶尔传来几声虫鸣。罗月绮大摇大摆走到了藏书阁,她向来眼高于顶,当徐珂和林若珍朝她行礼,罗月绮都没瞧看一眼,直直奔着枕清来。

    枕清用余光探到那两道暗自交互的视线,仿佛在说果然如此。

    罗月绮自然也留意到了那两人,她身为公主,不可能对每个人都去关注和在意,说得直白些,没那么多精力,谁管那些人啊。

    见枕清心不在焉的,她轻浮地挑起枕清的下巴,迫使枕清看向自己。罗月绮这几天早已心力交瘁,没有枕清帮她理好那些老臣党派的思绪,她不敢横冲直撞,只好畏葸不前。

    枕清被罗月绮这一动作弄得浑身一僵,她下意识看向林若珍和徐珂。只见那两人被罗月绮这放荡不羁的动作震得胆战心惊,脸色的神情没比枕清好多少,两人慌忙地避开视线,落荒而逃般离开了此地。

    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使其惊魂甫定。

    被喧宾夺主的罗月绮见枕清压根不在意自己,她冷哼一声,手中的动作更重,把枕清掐出一个淡淡红印子,眼眸微冷:“看够了吗,可以来看我了吗?”

    枕清避开罗月绮的手,后退半步,抬手轻轻拂过自己的下巴,虽是不疼,还是有些不舒服。看到罗月绮不满地神情,枕清笑笑:“可以,不过你这副模样,像是在吃醋。”

    罗月绮故意委屈嗔怪道:“可不是?对你,我可是拈轻怕重。今日的我甘冒不韪来见你,现如今才想明白是庸人自扰了。”

    枕清如法炮制:“不会,放着公主不选,那我可真是太不会立身处世了。”

    “可别,你还是选江诉吧。”罗月绮哼笑一声,没再玩笑,正色道,“我发现周犹这人着实怪异,问他什么问题都支支吾吾,不知道是该说他嘴巴严实,还是有点非常人。但我觉得禹王不至于把不正常的人留在身边,你觉得呢?”

    不正常。

    枕清除了第一次遇见,还没有和周犹接触过。她问道:“周犹可是个情绪容易外露之人?”

    “不会。”罗月绮说,“我故意接近他,他对我很是客气,情绪也很淡漠,像一块没有活气的木头。”

    枕清想也没想就反驳:“不可能是这般模样,或许他在你面前是装的,我见过他别样的情绪,你相处久一些,应该会见到不一样的。”

    罗月绮挑眉,说起另一事:“有人说谢府逃走的小厮偷走了禹王的虎符,现如今待着朱以异的军营里。”

    谢府小厮及虎符。

    瞬间想起去谢府的那日,枕清神色凝重,师坤尧没找到顾可玖是因为他提前跑走了,但没曾想顾可玖会南下,跑到朱以异的军营里。

    朱以异是禹王的人,远在南下按兵不动。师坤尧千辛万苦偷出来的东西,又被人送回了禹王手中,这可真是糟心呢。

    南下的朱以异是个大麻烦,且兵力强盛,虽有忌惮,但还是相互顾忌,保持相安无事。南下军营即使不是朱以异在其位,也会有其他人,任凭怎么换,禹王终归会扶持自己的人上位。但如果真的能换上自己的人,那么禹王的势力会大大削弱,枕清默默地想起了云流大将军。

    从之前的交谈中发现云流和商震认识,她当即写信问过商震,商震只是说有不好的交情,让她和云家人离远一些,特别是那个云流,警告她不要去跟云家人说话。商震写这封信时,似乎带有极为深的怒气和不满,这让枕清不得不深思这两人已经到了仇人的地步。

    商震的脾性怪异,虽然不至于暴戾恣睢,但让所有人都听他命令行事这是必然的,若是真有什么意外,越俎代庖也是极有可能的,所以她师傅商震和云流大将军在早年前,应该是分庭抗礼的存在。那时候的枕清就在想,商震这个脾气,被贬到这么远的地方挺正常的。

    现在想来,看到京城的如此局势,心中不禁喟叹,她突然觉得她师傅有些不容易了,在这样的朝局里,他师傅不会油腔滑调、趋炎附势,定会有很多人容不下他。即便如此,他依旧不变自己的骨气。如果有人将他折断了骨头,他定也是誓死不改,终身不悔。

    枕清开始想师傅了。虽然商震脾气不好,可真出了什么事,也会极力维护她。商震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师傅。如果说她死了,谁会伤心,她大概只能想到商震、应钰,可能还有一个人。

    她不能确定那个人。

    罗月绮挥手看枕清,枕清回神:“太后娘娘是如何说的?”

    “你今日是怎么回事,这么神不守舍的。”罗月绮随意找了个位置靠着,疲惫到有气无力的,“母后大怒,把谢仲铉骂了一顿,说他再这样下去,这个侍中的位置也不要做了。”

    罗月绮想到师坤尧,笑了笑,故意道:“还有师内侍呢,他也被我母后训斥了,说他做不成事情,看起来有些伤心呢。”

    枕清没有管师坤尧,而是想着这件事,大抵是别人传出来的,这人应该不会是禹王那边的人,毕竟人都在自己的营帐下,禹王还需要大肆宣扬什么,难不成还真想来个下马威?

    即便如此,顾可玖也不乐意自己再回去,自然会谈条件。

    至于变成如此模样,无非是给太后娘娘和谢仲铉看得。毕竟这个顾可玖是谢仲铉府中的小厮。

    “太后娘娘会亲自动手让谢侍中把人弄回来,至于后边的事情,无非是谁死谁活,这些我们不必理会。当务之急,先从朝中的大臣入手吧。“枕清走到桌案旁边,她回想上一世的大臣,把人名一一圈出来,递给罗月绮。

    罗月绮看得心中一跳,这可真是迅猛,这么多人被罗列其中,让她不禁怀疑起了枕清,又在心中琢磨算计怎么一网打尽。这若是真的,那岂不是有好大一场硬仗要打,她自身的实力加上枕清,还是太薄弱了。简直像是以卵投石,自不量力。

    枕清看出罗月绮的心思,她提醒道:“攻城略地并非是一朝一夕之间的事情,公主不要太着急,从而剑走偏锋,贸然行动。我给你看只是让你心中有个衡量,勉力为之。”

    已经开始打算怎么下手的罗月绮被这么一说,当下就萎靡不振了。她明明知道那个人就在那里,可是不能立马除之,抓心挠肺般难受。

    “你要不跟着我母后吧,你整日在这书阁里,能有什么用武之地。”罗月绮言语不忌地说实话,她仍旧是觉得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太小了,能用的人屈指可数,那些人不是看风使舵,就是纨绔子弟,一点都不靠谱,甚至蠢笨如猪。

    枕清从纸页中抬起头来,她弯了弯唇角,安抚道:“快了,不必着急。”

    “你有办法了?”

    “已经在筹备了,不出三日。”

    罗月绮哼笑了一声,佯装威胁道:“你最好说到做到,要是把我给累死了,谁给你报仇去!”

    “知道了。”枕清想了想道,“但是公主,切记不要伤人,更不要像之前在官道上那样,随意将人处置。”

    罗月绮不悦道:“那人嘴巴不干净,我身份就在这里,我无需让着他们,要怪就怪他们是禹王府手下的人,我也不怕被人千夫所指,大不了再关我一月。怎么?你想限制我?”

    即使罗月绮没有勃然大怒,枕清还是听出了她的不满。她知道罗月绮自小在皇宫中娇生惯养,养成飞扬跋扈、恣意妄为的模样,若是特别直白和罗月绮讲,她并不觉得罗月绮能通情达理。倘若提及,伤到没有分寸的痛处,罗月绮或许会和她一拍两散。其中的利害得失,枕清在心中默然算了一番,可是她还是不想沉默。

    她抬眼正视眼前的罗月绮,像是注入一股坚韧的劲气,语气却被压制到出奇的平静:“公主看不到底下的人,可我能看得到,因为我就是那里的人。公主在杀他们的时候,我也曾害怕地想过,公主会如此对我。所幸,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我并不是想限制公主,我只是想说,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不要伤及无辜。”

    罗月绮心中暗笑。

    枕清道:“下位者畏惧上位者,上位者只看到上位者。”

    罗月绮冷笑:“你想说什么?”

    “公主可以看看下面的人。”枕清瞧见罗月绮面色冷然,视若无睹道,“公主不是最喜欢真诚的人吗?我和公主说真话,公主却又不想听了,那我以后就挑着公主喜欢听的来讲。”

    呵。

    罗月绮笑了,她怅然若失道:“你,江诉,还有柳径途,你们三个人可真是……我的冤家。”

    “我答应你,尽量不伤及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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