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一脸震惊,二脸懵逼,三脸怀疑,四脸回神。
牧青一脸不可思议,好像百战不殆的人败了;卑躬屈膝的人挺直腰杆了;英雄辈出都不出英雄了。
江诉没有理会牧青的诧异,他之所以会驻足留意这个人,是因为这个人是上一世的大祭司,不过上一世的她可不是一个瞎子。
牙婆说了一个数,接捧过江诉给的银两,随即揣进口袋中,喜滋滋地把人推给江诉,心里却暗自悔恨自己为何多加点钱,这人给银子给的居然这般痛快!
嘴上不忘推荐其他人:“公子要不看看其他人,都是一等一的好!”
江诉的眼眸一片冰寒,居高临下般垂眼低看,颇有压迫之感。
牙婆盯着他那双令人垂涎三尺的容貌,偏偏带着冷寒的神情,仿佛有千万斤重量压在她心间,心里不免打了个哆嗦。这什么情况啊,那句话惹人不高兴了?那眼神仿佛在说她犯下了什么滔天罪恶,让她不寒而栗。
不至于,她暗自拍拍胸脯,安慰自己真是太疑神疑鬼,自己吓自己了。
再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江诉已经带着人走了,牧青让那盲女拿着剑柄的另一端,自己牵引着她走。到了马车旁后,牧青扶着人上了马车后,凑近江诉压低声道:“你为什么要买下她?”
那盲女脚步微微一顿,她在马车里无措地伸手抚摸车壁,最后找了个角落贴身,安安静静地卧在其中。
江诉留意她的脚步和动作,唇角牵起:“看天气。”
言简意赅的三个字。
牧青一脸茫然,这天气有什么好看的,无非是夏天打雷,冬日下雪,偶尔下雨。不过江诉这么说,那么留着这个人肯定大有裨益,也不打算再过多寻问了。
三人一同上了马车,牧青驾马,江诉坐于马车的最后位的中间,盲女缩在角落。这辆马车并不大,即使人缩在角落里也不会隔很远,但这副模样无一不透露盲女的警惕与不安。
在上一世时,江诉和眼前的盲女,也是那时的大祭司,有过不一样的交情。他在朝中身居高位,皇上在宴会上,以玩笑般开口让大祭司为自己算上一卦,大祭司谨慎又小心地翻动手中的卜卦龟壳,但结果一出,大祭司脸色被吓得惨白。
她那双惊讶又隐隐发红的眼睛盯着江诉,江诉浑不在意地朝人笑了下。大祭司猛然偏头,屏息凝视皇上,说江诉是祸国的存在。
在场众人面色又青又白,心中疑虑不减,皇上面上染上玩味的笑意,意味不明道:“大祭司这话听着,简直令人发笑呢。”
江诉温声道:”下官也觉得有几分好笑,我一男子,怎么会祸国呢,又不是妲己在世,褒姒再临。”
皇上轻飘飘地附和,挥挥手让大祭司别再算了。
虽说这事被轻轻揭过,但心底的疑惑和猜疑终究无法驱散,江诉也知道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大不如前,如果再不走,有人就应该迫不及待的动手了。江诉只好说自己辞官游历,皇上面容表现得极为不舍,最后痛心疾首般说随江诉自己。
会走到这般地步,只不过是皇上想看到模样罢了,不然皇上为何在宴会突然让大祭司帮他算上一卦。众人也知大祭司和皇上关系极好,那些老臣个个都是老狐狸,在心里一衡量,便知道皇上要弃掉江诉这颗棋子。
江诉在收拾出离京城的那一天,大祭司站在城墙上凝视下方的江诉,目光无一不显示她的蔑视与张扬。江诉也抬眼回看城墙上的人,迎着洒下来的暖阳,在和煦的风中弯唇笑了。
那笑容是她从未见过的开阔。
世人对大祭司的话深信不疑,由她口中说出的事情,无论是真是假,都无所谓。即使是假的,也有人会把那事变成真的。
大祭司知道江诉是聪明人,她所说出来的话,无非不是皇上的意思。在皇宫中摸爬滚打了许久,她清楚明白自己需要足够强大的靠山,至于说出来的真话还是假话,一点都不重要。
毕竟皇宫那种地方,最不需要的就是真相。
突然瞧见江诉温和笑颜,大祭司突然在那一刻产生了一点不对劲的愧疚,而那点愧疚猛烈增长,在心中飞速蔓延。
回想起她曾站在宫殿高楼,与多人同看。那时的她还是第一登顶,向下凝视的感受与自下而上看望不同,她看着熙熙攘攘的赶路人,仿佛一切都在眼中,她快要爱上这种所有人都在眼底,自己像是掌控了一切的感觉。
待人快走完后,她仍是不舍得走。
突然有两道声音从旁边传来。一位是皇上身边当下的红人——王士杉;另一位人便是江诉。
王士杉客气地警醒江诉道:“江侍郎,你理应明白,这皇宫里最不需要的就是真相,你若还是执意到底,我的话也就只能说到这里了。”
江诉不假思索地反问道:“是真的不需要真相吗?还是你不敢说出真相?”
王士杉表情凝重,语调拔高:“江侍郎!我敬重你,还望你也能尊重我,毕竟我也不是十几年前那般的无权无势。”
“你如今站在这高墙之上,俯瞰底端的人,如同蝼蚁一般,可你是否真的,如你所见的这般开阔吗?你想警告我,可你别忘了,底端的人抬眸仰视你,你在他们眼里,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江诉弯唇冷笑,毫不留情面,“这天下都是皇上的,你哪来的权,又是哪来的势在主人身边待久了,还真以为自己能高高在上了?”
江诉的话好像刺痛了王士杉,他的胸腔因怒意不断起伏,最后未憋出任何一字,只好暴怒地拂袖而去。
在角落的大祭司听言,突然不想不再看。她怕自己如王士杉一样,察觉不到自己所处的地位。也怕突然一夜之间,摔下泥潭。
她开始想,如果江诉在一夜之间倾覆所有,是否会有开阔的心态,所以在江诉出京城之际,她登上了高墙,垂首低看。江诉那一抹笑容,像是心底的烙印,深刻又刺痛,江诉依旧是璀璨的。她发觉自己输的彻底,她爱上且痴迷这惴惴不安的权力与财富,已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到这一刻,她才体会到常说的那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真相是什么,是她的不敢开口,不敢言说。
此后的她,形如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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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出来了什么?”江诉见盲女一直动自己的手指掐算,他先开口问道。
“没有。”盲女心头猛地一跳,想也不想就回道这两字。她为什么会算到了江诉和自己有交集,这交集不算好,却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不过按照这个情况来看,她害了江诉的官职的道路,也差点害死了江诉。
他们两的交集果真是孽缘啊,如果真按照这般走,她有些难办了。
说完这句话后,两人皆是沉默。盲女心里发堵,更是一言不发。
江诉没有开口,而是仔仔细细地盯着盲女的那双眼睛,发现瞳孔虽然呆滞得厉害,但更像是在发愣,因为她总把目光停留在某一处位置保持不变。
“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
江诉这才听清这盲女的声音很干涩沙哑,仿佛很久都没有出过声了。
“这样啊。”江诉拖长声音,嗓音清澈,“你介意我帮你取一个吗?”
盲女在心中安抚自己,故作拘谨地捏住自己的衣角,脑袋朝声音的方向笑了下,露出一个很甜的笑容道:“不介意,多谢公子赏名。”
“无事。”江诉从手中拿出一块帕子,伸手递过去,“你的脸有点脏了,擦擦吧。”
盲女伸手去接,忽然察觉到什么,手瞬间卡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整个人如坠冰窟,心里不免哀凉自己凶多吉少。
仿若未觉的江诉弯唇,贴心地把手帕放进她的手中,说道:“怪我,明知你看不到却没有把这帕子递到你手中,果真是粗心大意。”
“公子不必如此说。”盲女觉得自己的心跳动厉害,在这一瞬间七上八下的,她不知道江诉是否是真的没看到,还是看到了没有戳穿她。
她的确不是盲女,这一路上都在装瞎子,希望不被那些富甲商贩买走,毕竟身有残疾,让人多有忧虑,可眼前这个人好似一点都不在意,又或者从一开始就看透了她。
方才在街上,江诉那双审视的眸子看得她汗毛倒竖。明明是这般好看的人,身上居然有这般深沉的眸子,可在别人面前又是温润平和的模样。这样多面性的人,她虽是见过,但江诉这般反差又融洽的还是第一次见。
她抬手擦了擦刚刚出现的冷汗,控制眼珠不随意乱转动,心思不觉开始乱飞,这个人要他干嘛,难不成真的是为了看天气?
这人说的话并不可信。
盲女擦好自己的汗,故作轻松地开口问:“公子不是说为我取名吗?我倒是很期待。”
江诉说:“九江。你觉得如何?”
“九江?”盲女嘴角微微抽动,这不是她的名字吗!为什么他会知道,难不成他也会算卦?是不是提前知道她和他的瓜葛,才把她买下留到身边,然后从根源把她给解决。这样果真是太可怕了,得想个办法逃走。
“敢问公子,是哪两个字呢?”
九江不死心地又问,攥紧自己的衣服静等回答。
“数字九,江水的江。”江诉诚恳地问她,“有什么问题吗?是不喜欢吗?”
九江觉得自己喉咙像是被卡住了,难以发声。她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如此碰巧的事情,真是邪了门了,她现在也摸不清江诉是好是坏。
九江牵强地扯了扯唇说:“没有问题,我喜欢的,多谢公子。”
“听说你看天气很准,明日还会是晴天吗?”
“是晴天。”
“别人预测天气都需要抬头望一望天,看一看风的来势,你倒是厉害,无需观测。”江诉语气淡淡,仿佛真是在普通谈论这天真好,这地真黑那般。
但这句话是试探吗?
九江不自觉开始愤恨那个牙婆,她不想在雨天出去淋雨,浑身湿透后没地方擦洗身子,于是把天气如实相告,几次都说准后,牙婆格外关注她。
于是造成了牙婆逢人就推她,说她会占卜天气,她实在害怕被卖给奇怪的人,又说了几次假话,牙婆就觉得前几次是碰巧,于是不那么相信她了,却还是会夸大其词她的占卜天气厉害,好叫人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