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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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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宫中禁闭的日子,枕清私下跟公主逛了很多地方。或许是因为公主的这层身份,去到哪里都有很大的方便。枕清对于这块地方都已熟悉的差不多了,能轻易地摸到各处地方位置。

    罗月绮在禁闭的最后一天,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随后想到点什么有意思的,凑身贴近枕清那张平静又精致的面容,微微眯眼。

    “你和师坤尧的关系很好啊,我听小折说,你和他在夜晚会面了。”罗月绮一面探究她和师坤尧的关系,一面愁眉苦脸道,“那江诉该怎么办呢。这个禁闭可真是苦闷无趣,多亏有你陪我。”

    公主话中的小折,无非就是那个冷面暗卫。枕清闻言,只是浅浅地瞧一眼公主,莞尔一笑道:“我和师内侍只是有几面之缘罢了,在禁闭的时间里能陪公主解乏,荣幸之至。”

    罗月绮哼笑一声,挑眉又道:“你同我讲这般的客套话,打得我措手不及啊。”·

    这禁闭在真正禁闭面前,这根本不算什么禁闭,两人也心知肚明。

    她们两个的关系从初始的察言观色、闭目塞听,到现如今的老生常谈、张口就来的本事,只用一月不到的时间。

    最开始的时候,罗月绮只是旁敲侧击地试探枕清是个什么样的人,毕竟是驴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才知道。她原以为枕清是余霞佩那样前倨后恭的人,又像是陈绵京那么谨小慎微,可最后的猜测都在这一段时间里,全部土崩瓦解。

    前几日,她有意问枕清对她的最初印象,枕清毫不留情面地说:“肆无忌惮、无事生非、出语惊人、颐指气使,长得好看。”

    又气又笑的罗月绮无言以对,只好拍手。

    过了半刻,罗月绮不甘示弱道:“我对你没什么印象,唯一的印象就是,你是江诉的人。”

    不怒不恼的枕清平静道:“实属平常,但日后,未必会这样。”

    那话语中,无不显示枕清的坚定,罗月绮抬头看枕清,仿佛她想要的东西就在她眼前,一探手便能握住,忍不住让人信服。那一瞬间,罗月绮只觉得枕清定能拨群出萃、卓尔独行。

    翘起腿,伸手拿上糕点开始吃的罗月绮得空瞄了一眼枕清,枕清正稍稍侧脑袋,笔下的动作极有神,像是在刻画什么东西。罗月绮一下子就猜到了,这是给她画出禹王府中每一个人的模样,这已经是第二十三张了。

    在此之前,枕清说自己的琴棋诗画一般,罗月绮信以为真了,甚至在心中斟酌猜夺一番,枕清是丫鬟出身,哪有什么时间和机会来学这些。可她还是小看了枕清,这话说得也太谦虚了,这种搁在哪家小姐郡主身上,不得按个京城才女、京城第一画师在身上。

    枕清落笔画画的时候,不忘把自己看到的门客也罗列其中。她和罗月绮不能互通,需得要有更明确的才能辨认,既然罗月绮觉得禹王府不太好,或者是有什么怪异的人和地方,那么她一一画出来,全部摊展开。

    正欲翻转睡觉的罗月绮瞅了眼那些画,又随意瞥开,忽然察觉不对,再次望去,眉头不经蹙起,目光凝滞在那张极为熟悉的脸上。她失控地抓紧那张纸页,画面上的人,容貌俊秀,即使在纸张上,也透着一股的墨客气息,却又有些许的不同,不知是不是因为笔锋落画于纸上的原因。

    这一动作虽是不大,却也引起枕清的注意,她搁下笔,循着公主紧握的那种纸,不轻不重探去。

    这画是她画的,虽然被公主握住所挡住了部分视线,可她还是认出来了那人。

    是在禹王府中,和张宣晟一起的门客,名叫周犹。

    在禹王让她选择张宣晟和周犹时,周犹那张深深的厌恶还在脑海里浮现。见此情形,公主和周犹关系匪浅,那么周犹是公主口中所念的柳径途吗?

    这世界上竟会有如此碰巧的事情,她恍恍惚惚地站起身,走向罗月绮那处。

    罗月绮正坐于树梢下,春日光点懒洋洋地倾泻在身上,舒服得让人就想沉沦在此。只惜罗月绮现下的气息紊乱,状态如同冷热交加,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魂不守舍地捏着那张画像。

    枕清走近道:“公主怎么了”

    “你这画像里的人,好像他。”

    罗月绮的言语生硬,好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命门,这样的状态着实让人觉得反常,犹如一个怕鬼的人遇见了恶鬼,所有的恐惧无处遁寻,失控又失常。

    跟江诉待久了,她快要忘记一个人生气失常是什么样的,因为江诉的状态太平静了,仿佛没有什么能过撼动他。现下看到这般模样的罗月绮,她突然察觉到自己无所适从,也不知怎么开口。

    “他已经死了。”罗月绮颤着声,红着眼缓缓抬眼看向枕清,“这人是谁啊?”

    “禹王府上的门客,周犹。”枕清低垂眼,她被罗月绮这一副样子愣怔住了,这样的模样任谁见了,都觉得哀叹。

    她不清楚罗月绮和柳径途的关系,只知道不是一个好事,最后的最后,是太后娘娘出面解决了这件事。

    “周犹。”罗月绮喃喃着两字,深深闭上双眼,唇角挂着冷笑。

    呵。又是禹王府,这可真是好玩。

    枕清没反应过来,公主开口了。

    讲她和柳径途的故事。

    罗月绮和柳径途的第一次见面是在郊外的寺庙中,那时候罗月绮穿着一身男子装扮的青衫,去赴才子佳人的诗会,不料回去的路上,大雨倾盆急下,被迫困在寺庙中等雨停。

    柳径途也是前去赴会的人,他经常在诗会上能看到罗月绮,从一开始的好奇她一句话不说,到后来见罗月绮舞剑的模样,心里不免起了一些讶异。他这人身子骨自小便不好,父母听邻里言练武能强身健体,随之被送去学武,但也只起了一点的成效,于是草草了结,无疾而终。

    从那时候起,他最佩服那些刀剑厉害的人了,看到罗月绮如此利落干净的动作,总有点心猿意马,止不住地想靠近那样的人。当他看到罗月绮在寺庙避雨,也上前打招呼喊了一声罗兄。

    罗月绮意外地挑了挑眉,上下打量来人,道:“别和我称兄道弟的,我可和你不熟。”

    毫不客气地拒绝话,让柳径途踟蹰徘徊许久,最后往旁边走了一步,堪堪憋出一小声好来。罗月绮第一次听到别人这样回她,不由得多看了这人几眼。她对这人也有印象,跟别人的模样总是爽朗大方,侃侃而谈,而在她面前总会变得嗫嚅,仿佛自己是什么虎豹豺狼,在下一刻把人吞噬殆尽。

    那一场雨下了很久,他们一同站在屋檐看雨,也看了很久的雨。

    赏雨不是罗月绮的风格,她觉得很无聊,才和身边的柳径途搭上一句话。柳径途听到那句话后,先是一愣,才后知后觉罗月绮在和他说话,连忙说:“嗯。”

    “扑哧。”

    忍不住喷出一声笑,罗月绮古怪又诧异地看他说:“我说你怎么知道我姓罗,你嗯个什么?嗯?”

    耳根子忍不住飞上了红的柳径途,小心翼翼地瞧了眼罗月绮,他说:“我是曾听你说起的,然后就记下来了,我没记错吧。”

    “没有。”罗月绮往后退,侧身抱臂看人,“你耳朵怎么这么容易红啊,跟兔子一样,又惊又怕的。可别在我面前红了眼啊,我不哄人的。”

    柳径途被她这么一说,不由自主地泛起一层薄红,明明跟别人都不会这样的,他心里懊恼自己,又怕罗月绮误会,道:“不…不会哭的,也不用哄。”

    罗月绮装模做样开口:“那就好。”

    这是他们第一次的交面,原本以为就可以这么结束,没想到他们很快迎来了第二次的见面。

    罗月绮和柳径途的第二次见面是在狩猎场。罗月绮是出了名的厉害,许多人纷纷抛出橄榄枝邀请入队。罗月绮也喜欢这些,自然欣然应之。她出门之前都会换好男装,即使和人有了一点交情,也不会暴露出自己是女子的身份。

    柳径途鲜少来这种地方,好几次箭矢从他身边擦身而过,一步踏错或是走了眼,便会受伤。罗月绮坐在高大的棕红烈马上冷淡地看着种情形。

    她又不是大发善心的善人,进了这个狩猎场就应该明白规则,既然不会那就不应该进来。罗月绮夹着马肚的双腿一踢,手握缰绳一转,掉头朝另一边的深林扬长而去。

    这次狩猎颇丰,但遇到柳径途可能真是和雨水有缘,大祭司没算好天色,今日竟下起了雨来。罗月绮只好提起自己打下的野味,找了个猎手搭好的棚子下避雨。这种地方说起来是猎手歇脚的地方,更多像是豆棚瓜架。

    生火对于罗月绮不算难事,可惜这天气实属多端,作弄了好半天才生起火堆来。随手拎起一只野味放架子上烤,不出一会,那焦味就在火光中飘来。

    这个地方在林中低谷,山清水秀之地,夜晚有鸟虫声鸣,不远处有轻轻浅浅的脚步声传来,声音并非纷至沓来,而是单独的。

    罗月绮闻声抬头,在夜色暗光中看出了那人一动的身形,面容被雨水浇灌过有几许清净,整个步行不紧不慢,若不是身下有狼狈的泥子印,仿若林中而行的仙人。

    林径途看清了罗月绮的模样,松了一口气,又不敢靠近般离远了位置。心里暗自想,好在真没有像李兄所说那般,真叫野兽叼了去。

    “你迷路了,不会打猎来这干什么?”罗月绮先是开了口,瞧他浑身湿透,皱眉道,“过来,坐我旁边。”

    依言而动的林径途被火光打得暖烘烘,他道:“不是迷路了,是怕你迷路了。”

    “呵。”

    林径途从这一声语气词中听出了轻蔑意味,他现在上也不是,下也不行,就横梗在中间,里外都呈现出愚蠢二字。罗月绮这副模样可见老练,身边又那么多只野味,会找地方歇脚,还能生火,就算迷了路也一定能有办法存活,反倒是他自己,才叫人担忧。

    他只好低着脑袋等待罗月绮的后一句话,可罗月绮除了那意味不明的轻呵声,不再开口,他分辨不出意思,只好这么不尴不尬地坐着。

    对于林径途的忐忑不安,罗月绮没有心思去想,反正吃饱喝足等雨停后就可以走了。这个人嘛,罗月绮起了一点坏心思,留在这里喂野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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