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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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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被牧青誉为文化人的江诉,正在冷钏眼前旋转着匕首。

    冷钏听到说谎几字,本想喊一声冤枉,可她确实没说实话,只好哽下那两字,现在江诉拿着匕首盯着她,所有的一举一动尽在江诉眼中,她只好认命般如实道:“这个匕首是我两年前在死人堆里捡来的,刚才我害怕是仇家找上门来,所以说是偷来的。”

    江诉停住手中的动作,慢条斯理整理袖口,笑道:“哪个死人堆,那人又长什么样,一点一点说详尽。”

    留意他动作的冷钏忍不住往后退缩一点,直到身子贴上柱子,退无可退后,说道:“通州,那人身上都是血和疤,我看不清那人的样子。”

    片刻后,冷钏小心翼翼地撞上那双云淡风轻的眸子后,愣怔几许,生怕他不信,又摇摇头说:“公子,我真的没有骗你,我真的看不清那人的脸,只知道他浑身上下有很多伤疤,你要信我!”

    “是吗?”江诉轻轻问道,“通州是与南疆相邻,两年前你为何会在那个地方,如今又怎来了这?”

    “我……我……”女子回答了半天,没说出原因来,心中百般犹豫,最后只挤出来的仍是这一字。

    “真是学不会啊。”江诉轻声叹息,下一刻,女子感觉到匕首正贴在她的手指上,似乎在下一瞬间就要割了她的手指!

    “是因为我杀了人!”她惊慌失措,眼泪争相先流,“我……我来此只是避难来的,方才说的那几句,句句属实,我求你,我求你别伤我。”

    江诉缓缓收回匕首,淡漠地瞧了一眼她完好无损的手指,这双手十分纤细好看,主人似乎也十分喜爱,每一个甲片都精心润了色。

    女子眼中噙着泪水,让人不忍直视,牧青悄悄地撇开眼,另一个被捆住的男子死死盯着江诉,江诉视而不见,伸出手将两人一一敲晕。

    牧青听到响动,诧异地看向江诉,不自觉喊了一声:“随之,你的功夫长进了不少,拿起匕首的手都不抖了,我还记得你第一次……”

    说到此处,两人的神色都不太好,第一次的见面着实不友好,牧青笑笑而过。

    牧青第一次见到江诉的时候,是在江诉参军的那一年,那一年也是闹饥荒、打仗最厉害的一年,江诉被人抢进来参军的时候瘦瘦小小的,一看就是饿过头了,可每一次吃饭,所有人都争相抢,只有他永远不急不躁,仪态悠然,安静到不像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

    那时候的牧青便觉得江诉和他们任何人都不一样,像他这样的人并不会在军营了久待,而这样野蛮的军营也留不住他。

    还记得江诉第一次上战场,在所有人杀红了眼的地方,安静地站在原地,仿佛是在等待死亡的来临,也是在那一次,他出手救了江诉。

    在此之后便一直留意江诉,他发现江诉碰到血会变得呆滞,握住匕首不自觉开始颤抖,砍伤别人会脸色苍白,碰到死人则是缩在角落。

    只有在这一刻,他才觉得江诉露出了少年气。

    行军几个月后的某一天,江诉不再害怕那些东西,而他的状态也变得暮气沉沉,在一次战场上受了重伤,行军路上带上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不划算,有人决定,将他遗弃在路上。

    那时也只有他要拖着江诉去医馆,江诉却让他把自己放下来,虚头又坚定地朝他说道:”我会活下去的,松开吧牧青,跟上你的队伍。“

    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了那日,他似乎被江诉的眼神所感染,真的信了他的话,最后把他放在原地,看江诉靠在树上休憩,他被人推着继续前行,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

    这么久了,他没有问过江诉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是怎么到了京城,再次见面是因为江诉寄来的一封信。

    随之说他不叫随之了,他现如今叫江诉,是朝中五品的官员,如果愿意和他一起,那么便来京城吧。

    混混沌沌行了几年江湖的牧青,突然看到江诉的这封信,不意外是假的,太意外也没有,好像江诉这样的人,无论怎样都不奇怪。

    牧青回过思绪,看了一眼在地上东倒西歪的两人,又见桌上那把刻有随之二字匕首,问:“这两人,你打算怎么办?”

    江诉淡淡道:“报官。”

    牧青这才想到这女子被江诉逼问出她杀了人,恰时想到什么,又笑道:“你自己不就是一个官吗?”

    天色昏暗,夜半三更,周遭安静无声,江诉听到这句话,不由先是一愣,他怅然笑说:“是啊,我不就是一个官吗?”

    最终还是只把人交到知府大人那里,江诉没有摆出官员的架子给予施压,只是让他多管管这些地带,知府的地方官员频频称是。

    江诉也没多停留,又和牧青一同前往沧州,在牧青喊他随之的时候,江诉说:“我不叫随之,你也不用再叫我随之,喊我江诉吧。”

    “那你之前说的随之是假的吗?”牧青叫了很久一时半刻也改正不了,他倒是想把心中的疑问一一说出来。

    “是假的,随之的名字只是我那时的心境,随波逐流,顺其自然。”江诉说。

    牧青听到这话,沉默了一瞬,他好像能明白那时候的江诉,为什么会站在原地,像是等待着死亡来临。

    江诉刚坐上马车,行入大道的时候,系统的声音响起。

    【攻略系统】:“宿主!你还记得你的支线任务吗?请前往凉州解救女主沈焕焕,你这个是相反的方向!”

    江诉点燃香烛,抬手轻轻挥散开,气味瞬间散透在马车内。

    “如果我去救了,那男主该干什么?这不应该是我的任务。”

    【攻略系统】:“好像是这么个道理,都要被说服了……”

    转念一想,攻略系统大喊不妙,江诉眼皮都没抬一下。

    【攻略系统】:“可你是男配啊?是为女主铺路的,有时候英雄救美并不是只有男主!请宿主前往凉州,完成支线任务。”

    江诉平静道:“不去。”

    【攻略系统】:“???”

    -

    春风和煦,阳光洒在身上带着无尽暖意,园中的花儿争相开朵,跟着风儿乱颤,唯有门庭外冷到极点。

    “我不去。”罗月绮看向余霞佩,目光带着高傲的挑衅意味,气氛已然到了冰点,只差剑拔弩张。

    枕清听着声音探寻,一眼瞧见一地的面粉与水泽,再将目光转向满身面粉,头发湿成一缕缕的余霞佩,不由抿了唇。

    她对余霞佩没有好感,但看到这副模样出现自己的眼前,也没有幸灾乐祸的冲动,只觉得这公主胆大,又有些恃宠而骄的任性。

    罗乐绮昨天布置的陷阱,枕清没有着了道,反代是余霞佩栽了个跟头。

    院子里的人都被遣散了出去,现在除了余霞佩身后的两个小宫女,加上公主与枕清,便再无旁人。

    余霞佩的目光没有留给任何人,只是盯着罗乐绮,她唇角僵硬地勾着,忍耐着脾气对公主说:“还请公主前去思过堂里思过,今日的第一课我原本想教你女则,我看不必了,先从尊师重道学起吧!”

    罗乐绮冷笑一声,她向来不喜欢盛气凌人的余霞佩,也没有要尊重她的打算,于是随意找了个位置坐着,懒散道:“我若不去,你能耐我何?余司籍把管制后宫的那一套脾气收一收,我这可不是你能管的地方,而我更是。”

    余霞佩被罗乐绮摆了一道,心中怒意本就大,见到如此冥顽不灵的状态,差点没喘过气来,后宫谁见到她不给她三分薄面?就连太后娘娘身边的央好恙都对她礼让三分。

    若不是有个好身份在这里摆着,罗乐绮还有资格在这跟她讲话?

    “我是受了太后娘娘的命令管教你,公主既然不服管教,那么我也教不了,这就去请太后娘娘收回成命。”余霞佩当即转身要走,枕清被这凌厉的动作扇起了一阵短小的风。

    还未走几步,罗乐绮突然笑了,她站起身道:“你想找我母后告状便告,何必讲的这么冠冕堂皇,我在这里关禁闭一月,说的是罚抄女则女戒,你当真是以为母后想让你来管教我的吗?”

    天下谁人不知道太后娘娘极为疼爱这个公主,置许多礼节于不顾,如今这样,说好听点是给交代,可更多的是走个过场,堵住悠悠众口罢了。

    无论发生何种罪责,都可以推卸,若不是之前触及到禹王,说不定仍能让公主避个干净。

    身在后宫之中的为人处世,余霞佩怎会不知道,可她今日这份糟糕模样,怎么也压不过气来!

    她也不信太后娘娘真会这么……这么骄纵罗乐绮!

    还未踏出去,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遥遥一道厚重压迫的声音朝这传来,“如果不是让她来管教你,那我让她来干什么!“

    此话一出,所有的人浑身一僵,枕清快速退到一侧,垂首悄看逐步走来的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今日穿着一件深色暗绣的银纹芙蓉百花长袍,衣领处则是用金色压海棠,是少有的细腻精致,头上的发簪依旧富丽堂皇,看起来像是花园中最富贵的那一朵。

    “你这是乐绮弄的?”太后扫了一眼余霞佩,目光陡然凌厉地望向站在原地未动的罗乐绮,她稳步上前,扬手打了罗乐绮一巴掌。

    原本偏大的动静在此刻安静无声,众人不由吸了一口凉气,纷纷抬眼去看,又害怕地垂下眼,余光之下,发现公主脸上瞬间浮起可怖红印,可见力道之深重。

    “是我让她来教你的,若是有什么不满,你来找我,从小到大,你就是这么向先生学东西的?”太后无奈地摇头,“罢了罢了,也是我太过纵容你了,才让你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罗乐绮还在那一巴掌未回过神来,她后知后觉才感受到脸上的痛意,这是她第一次挨了母后的打,而且还是在那么多人面前,心里顿时有些挂不住,可她忍着性子没说话。

    太后娘娘怜惜地瞧了一眼罗乐绮,回头看向余霞佩道:“你先去把自己整理一番。”

    余霞佩抬眼扫视罗乐绮的脸,没有洋洋得意,但也不觉得怜惜,她垂首道:“多谢太后。”

    可在转身之余,枕清看到余霞佩的心情大好,嘴角弯起笑容,整个人都散发着出了气的舒爽。

    待人余霞佩走后,太后娘娘挥手,让众人退下,只留了央好恙。

    枕清也没着多留,快速地从门边走开,大门被央好恙紧紧关上。

    太后目光逐渐变得温柔,她抬手轻轻抚上罗乐绮的脸,罗乐绮还在生着气,当即避开要触碰的手。

    “乐绮,宫内人多眼杂,你不能这么放肆了,如果你不吃些苦头,禹王的人始终都不会放过你的。”太后收回手,色厉内荏道,“我打你,是因为你言语不忌,若是我不在你身边,谁能护得住你?你要学会自己保全自己,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自己要明白。”

    罗乐绮偏过身子,不去看母后,声音哽咽:“即使我吃了苦头,禹王的人依旧不会放过我,现如今禹王的人日益强大,背后势力错综复杂,母后又觉得自己掌权能掌到何时?”

    “弟弟性子怯弱可欺,难以当担大任,我也知母后是为我好,可我在两年前经历柳郎那事,我此生只想做两件事,一是及时行乐让自己高兴,二便是让禹王不痛快。”

    许多道理罗乐绮懂,可她愿不愿意去做,又是另一回事。

    太后叹息一声,她知道柳径途那事她做的不好,才让乐绮变成今天这般模样,可自己却也无力去改变。

    “乐绮,你该懂事些,母后真的有些累了。”

    罗乐绮道:“那母后就应该学会放手,既然人人都觉得我身为女子,千万般好与坏都不如弟弟,那么母后就应该去管束弟弟,而非是我。”

    太后沉沉闭眼,央好恙连忙去扶,太后挥手让央好恙退下,见人走后才道:“若是他真是我的儿子,是你的亲弟弟,我怎么会不愿去管教他,乐绮,自古以来,没有女子当权当道的事情。”

    “是啊,从来没有,所以我也不想。”罗乐绮弯着唇,声音却冷,也没回头去看一眼太后满是疲惫样。

    太后走身上前,看向罗乐绮脸上的伤,又撇过眼,轻声问:“你还是在怪我没有救柳径途吗?”

    罗乐绮眼神微动,她说:“是。”

    -

    央好恙退出去,看了一眼在远处的枕清,让攀身上前的人离她远些,她独自走前,行到枕清身侧。

    枕清望见央好恙,并无诧异之色,她同央好恙行礼,轻唤道:“央姑姑。”

    “今年的园中花又要锦簇了,想必你还没见过那般盛开的景色。”央好恙见枕清的目光落在草丛的花骨朵上,“今年的宫中,总算有些许鲜活气了。”

    后一句话别有深意,枕清只是略微笑笑,她说:“因为我吗?”

    “难道不是吗?你自己当真不清楚吗?”央好恙笑着看她,“我可是第一次见到太后娘娘对公主动手。”

    “这事与我无关。”枕清撇开关系。

    “我没说与你有关系。”

    “可姑姑刚才的话里便是这层含义。”

    央好恙眼神瞬间沉了下去,她微眯眼,冷声说:“收起你锋芒,敛上你的猜疑。”

    枕清微笑,早有预料,道:“央姑姑这是在故意激我?”

    央好恙没有承认,模棱两可道:“果然是江中丞教出来的人,永远都是这么的没有尊卑之别。”

    枕清说:“姑姑说错了,不是没有尊卑之别,而是懂得互相敬重。”

    冷风吹拂而过,央好恙笑了,她警醒道:“原本还想教你点什么,发现你什么都懂,也耐得住性子,算是个聪明人,可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了,例如现如今的江中丞。”

    枕清眼尾轻挑,声音似有若无般在耳侧响起,“姑姑怎会觉得大人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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