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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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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接连下了两日,明明是午后,院外仍是风驰雨骤,犹如银河倒泻,阁内明晃晃的烛火攀上脸颊,垂下的眼睫轻落一片阴影。

    书阁桌案上多了一封信件,她原以为是商震寄过来的,可开头的一句就已经道明了这封件主人的意思。

    这是阿之奎的来信,问她是否共同合作,南疆与大启的商贸之路会更为顺捷畅通,他讲明自己见到了大启的繁华之处,却也有不足的地方,两方互利交往,对彼此都有好处。

    枕清一脸平静地读完信件,随之将信件上的联络站抄写一份,待纸墨干透,原本的信件被枕清折了两折,轻抬手放在烛火上方,纸张全部燃尽,方才抬头看向走近的江诉。

    “这些都是阿之奎在大启的联络站,大人可有别的心思?”枕清侧过脑袋,她眉眼上扬,坏着心思问,“比如捣毁,又或是一网打尽?”

    闻此一言,江诉只是笑了一下,低头看向纸页上在大州各处的店铺,这些铺子据他所知,只是极少的一部分的,他曾见过阿之奎的所有的根据地,数量多而大,纸上这些只是冰山一角,况且阿之奎也不会毫无防备到如此地步。

    “这些都是很浅显的根据地,所占据的时间不长,即使一网打尽也伤不到根本,倒不如就与他合作,开启商贸之路,来一个互利共赢的结果,至于以后,稳定了便都好说了。”

    商贸之路,这几个字,枕清曾在江诉的本子内见过,不过不全是商贸。

    枕清对于江诉许多的事情以及他所写的东西并不了解,她疑问道:“那大人之前所写的丝绸之路,是否和这有同样的意义?”

    丝绸之路。

    在这个时代,这几个字眼显得格外陌生,枕清口中说出更为奇妙,在那么一瞬间,江诉恍惚了一下,眼睛泛起微渺的异色,看向枕清犹如看到一束从未见过的光彩。

    不禁是江诉愣怔,连带着枕清也对这样的模样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就好像是,江诉找到了同类。

    枕清很快拢回自己的思绪,笑着指向书架处,解释问道:“我在大人斜对面的书架上看到的,这有什么不对吗?”

    无论江府内,还是书阁中,江诉从未阻拦过枕清走哪儿,看哪本书,可他没想到枕清会喜欢看他时不时记下的笔记,既有他自己所写的感悟,也有前人所存留的东西,日复一日,也写了十余本。

    江诉克制地微抬眼,心里泛起一点苦涩,他温声道:“没有不对,这个确实是有共同点,但丝绸之路不止于商贸交易,同时还有政治、经济发展、文化进行交流的道路,也打开了交通的道路,为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枕清微微睁眼,边听边了然的点头道:“大人懂得可真多,我读书少,不知有这种事情,那时开启丝绸之路的人,应是走过了无人走过的区域,才会有之后如此便捷之事,果真厉害,那这条路是从哪处到哪处?”

    这一问,江诉确实凝滞一瞬,所穿这本书内的参考史书不多,一如既往地杂模式,这里叫京城,而那时的丝绸之路是东起长安,向西穿走,他即便是和枕清解释,她不会知道是何地方。

    江诉还是开了口道:“从长安一直往西走,长安大概是在这时的雍州。”

    窗外的冷风透过窗棂,枕清被冷得颤了一刻,她轻声道:“竟是雍州,多谢大人解答。”

    雍州离京城并不近,却也不算极远。枕清暗自算着路线,若是一直朝西走,那势必会经过西临,据说瓜果香甜,人也长得也极富有异域风情,但这一次西临没有朝贡美人。

    思绪飞远,屋檐上雨水顺着瓦片滑落,枕清待雨停了,她推开门扉,一股雨后的清香扑鼻而来。

    枕清正要踩下石阶,江诉的声音在后边稳稳响起。

    “阿之奎的事情已经结束,明日我便要动身去沧州,过两日会有宫内的姑姑来接你,我知你聪敏细腻,但宫内不比江府,万事小心。”

    枕清回头看向江诉,她不想笑的,可还是弯了弯唇道:“好,不过大人还没给我要送那人的东西呢?”

    那日会说这话,只是想让枕清对他不那么猜忌,现如今也已经说清了,算是走进了冰雪消融的场面,他笑说:“那就帮我带一句话吧,谢谢她的救命之恩,日后有所需,我定会结草衔环,倾囊相报。”

    枕清若有所思的点头,她转过脑袋,心里不自觉地想,她也要这么回报江诉吗?

    过了片刻,她重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转身偏头,身后已然是一片昏暗的天空,脚底是湿漉漉的青石板,仔细还能瞧见被雨水打弯的草药。

    枕清平静地看着江诉,江诉也回视枕清。

    天气还未回暖,枕清身上裹着厚厚的外衣,散落的青丝贴在脸颊旁,显得随意,又因脸色苍白,添了份少有的脆弱。

    这是江诉不曾见过的样子。

    枕清在江诉失神的目光中微微扬笑,她以江诉常用的温和口吻说:“我就在这里祝大人此去沧州能平安顺利,盼能早日归京。”

    江诉道:“多谢。”

    枕清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道:“大恩不言谢。”

    江诉先是一滞,而后失笑,这恭祝的话哪里算得上什么大恩,在一刻后听明白这是枕清的打趣话,他没想到,竟有一天能在枕清的口中听到这般话。

    因笑意下垂的眼再次抬起时,枕清已经消失在视线内。

    ~

    大雨倾过的午后天色依旧昏暗,枕清袖子揣着师坤尧的鱼符,这两天没有听到应钰给她的消息,可她还是去了。

    这两日的天色不好,街上行人减少,因此糕点铺子不如平常那么忙,枕清一走进门,一眼就看到了被师坤尧拦住的那两人。

    应钰见到枕清犹如见到救星一般,忙是扑上前,指控着师坤尧,声音听着委屈极了:“他在昨日就已经醒了,我要出门时,他一下就拦住了我们的去路,不让我们找你通个声。”

    枕清拍了拍应钰的肩膀作安抚,抬眼看向在不远处的人。

    此时的师坤尧正坐在椅凳上,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弃糕点,即使听到动静,表情也只是淡淡的。

    直到枕清走上前,师坤尧才懒散地看她一眼,而后伸手在她眼前,言简意赅道:“我的东西,还我。”

    枕清视线落进屋内,她下巴轻挑道:“进去说吧。”

    师坤尧受的伤还未好全,他打不动人,现在也只能拦住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碰上枕清这种,仍是会吃亏,他可见过这女子的猛烈之处,也只是在喉咙中闷哼一声,跟其上前。

    待进了屋子,枕清将鱼符扔还了他。

    师坤尧皱了皱眉道:“还有。”

    枕清说:“我只拿了这个。”

    “怎么可能,我明明已经把那个东西从禹王府中带了出来!”师坤尧恢复原本的模样,冷声威胁道,“你知道我在为谁做事,这可不是什么小时,你最好不要起了别的心思!”

    枕清坐在一处干净的椅子上,眼底浮起冷意,她勾起唇角,提醒道:“我说没拿便是没拿,你又如何能确保不是你在路上丢失的?况且那天在场的,可不止我一人。”

    师坤尧瞬间想起顾可玖,他迟疑问道:“你说那个小厮?”

    枕清不置可否。

    半晌,她才道:“那日我进了谢府,他曾走进过马车内,你当真没有半点印象?若是被顺走了什么,瞧你那样也什么都记不清了。”

    师坤尧确实记不得了,他狐疑盯着枕清,并不像说假话的样子。

    枕清上下扫视师坤尧,又道:“我也问过了那人,没问出来什么,虽然他不知道你的身份,但他还是见过了你的样子,若真要去逼问什么,你最好整理一番。”

    丢了虎符这不是一件小事,如果这个东西被有心人持有,那么也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师坤尧拿起帽帷,作势要出门去。

    枕清只是淡淡撇了一眼,也不去拦着,待他要推开那扇门时,她才慢悠悠道:“江大人去沧州了。”

    师坤尧眉头微皱,他伸出的手落回身侧,他早已经知道这事,回头看向坐在位置没动的枕清,不解问道:“你和我说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你想让我将他调回来?我可没这个本事,他可是得罪了太后娘娘。”

    枕清斟茶的手一斜,她低垂的眼睫落下一层暗色,微小的烛火稍稍晃动,她微微抿唇,若有所思开口道:“是吗?”

    “是。”师坤尧见她兴致缺缺的模样,激起了他想让枕清往下探究的欲望,他轻蔑地勾唇道,“你可知江诉这次前去,是因为你的缘故吗?”

    枕清意外挑眉,她可不曾认识过太后娘娘,更不论江诉因她而得罪了太后娘娘,若真要说点什么,那么便是她是禹王府中出来的人。

    “哪里是我缘故,师侍卫莫要乱说,这分明是禹王的缘故。”

    师坤尧自诩他也算是在皇上、太后娘娘身边的红人了,宫内的什么牛鬼神蛇没见过,可是还真没见过如枕清这般灵妙的人,换做别人定想要纠缠着刨根问底道个清楚,可在寥寥几句中,枕清一下子想明白了其中缘由,可见其心思细密,逻辑缜密。

    师坤尧自觉自己虽是嘴笨,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不解之人,若不是他了解江诉的为人,他真会觉得江诉曾把这些事都告诉过枕清,可江诉这人不会说自己做过什么,只会静静地等待结果。

    他又想着太后娘娘,照样得学如何将人激起心底的愧疚,师坤尧梗着脖子,生涩道:“你是禹王的人,自然是你的问题。”

    枕清弯唇看向他笑道:“并非如此,是江大人明知我是禹王府中的人,却仍将我留在府中,如此一说一想,我倒是觉得这事是江大人的问题。”

    师坤尧瞬间一呆,他万万没想到枕清会如此说,他哼笑一声,反问道:“你的心当真冷硬,倒像是江诉收了个白眼狼,这真是引狼入室啊,到时你会不会反咬他一口?”

    没等枕清的回答,师坤尧推开门,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动作快的像是离开什么恶鬼之地。

    在屋外警惕的应钰立即踏进屋内,她见枕清发呆似的喃喃,凑近了些听,只听到很轻很轻的两字。

    不会。

    一脸雾水的应钰伸出一根食指碰了碰枕清的肩膀,既担忧又赌气道:“你的脸色怎么不太好啊,是不是那个人欺负你了,早知如此,还不如把他丢出门外。”

    “这话说得在理,”枕清笑了一声说,“我今日来是因我即将要去长公主府中,特来告知一声。”

    “长公主府?”应钰张了张嘴,从最开始的惊讶成了担忧。

    枕清虽是摸不清状况,可江诉说没事,那么不会有什么大事,她宽慰了几句,又说起了南疆的布料和香料的联络点,若是有时间便可以小量实施了。

    应钰听得似懂非懂,在枕清的细心讲解后,也听得明白,越明白清晰越发觉枕清和自己在一起时的样子截然不同,枕清好像变了很多,应是在江府中待得久了,竟然会让应钰觉得,枕清和江诉在逐渐地重合又分离。

    应钰沉默着没说话,她们的心性和脾性也大有不同,这些日子遇到某些刁蛮人,换做以前定会大吵一番,可她现在也学会了迂回婉转。

    都在悄无声息中发生了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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