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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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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句话,枕清切实沉吟了好一会。

    对于江诉说什么话,她都不会再那么奇怪了,或许也正是因为这种原因,江诉不愿和别人打交道。

    如果一直在尔虞我诈迂回徘徊,论谁都会不舒服。

    可真诚的心在日渐拢长的日子,越发难得。

    马车缓缓停下,枕清闭眼休憩,突然有一微风吹拂,她缓缓睁眼,一束光朝她身上而来,在昏暗的马车内,这一块光亮并不明灭。

    她掀眸朝外望,一眼看到不知在什么时候下了马车的江诉,他执手将帘子抚开到一侧,身后晃着温和柔意,轻声唤她:“到了。”

    枕清脑袋轻磕在车壁上,金乌的光斜落在身上,连带着脸上都显得分外生动明艳,金色的光在灰暗的地方显得尤为珍贵,乌黑的瞳仁被耀得像是琥珀色的宝石。

    清丽苍白的面容,在不说话时候,显得尤为恬静,眼波流转,又有几分外人难以得知的忧伤。

    江诉静静地看着枕清,枕清也淡淡回视。

    今日的天色好,江诉身着深红官袍,多了平日不常见的稳重尔雅,整个人浸透在光内,像是从诗画走出来的人物。

    她看过很多次的江诉,无论远远的,还是近处的,她都看过,但从未想过要靠近江诉。

    又或许是她又和江诉是一样的人,既不喜欢外人贴近自己,自己也不喜欢贴向外人。

    可人生在世,如果没有几位知己好友做伴,没有父母妻儿,那未免也太为孤独。

    枕清晃了眼,朝江诉微笑,她弯身走下马车,视线里又是那一双手。

    这一次枕清没有避开,而是轻轻搭在布料覆盖的手腕处,安稳下了马车。

    “多谢大人。”

    江诉淡淡点头,待枕清松开他后,他才踏进牢房的门扉内,拿出鱼符示意看守的小吏。

    枕清注意到了江诉的鱼符,她下意识碰了碰袖口中的东西,她袖口中的东西还是从师坤尧那处拿来的,和江诉手中的相差无几。

    她心有疑虑,尝试着问道:“大人,这鱼符会有假的吗?”

    “会有,以前对于鱼符没有那么完善,记得有一次,连皇上也险些被人骗了过去,不过为了避免此事发生,皇上下令发了装鱼符的袋子。”江诉缓下步子,轻声提醒道,“快到了,里边有些冷,还有些潮湿,你小心走。”

    枕清瞥了眼昏暗的牢房口处,扬起的脑袋又低低落下,无声地小点脑袋,跟着江诉的步子行走。她发现江诉对于这处很熟悉,就连哪处不平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牢房内不像外边那么明亮,显得很是森寒,周围的墙面漆黑污脏,隐约能望见被覆盖的长长血迹。

    这条幽暗的过道很长,各类气味夹杂,分外怪异,每行数十步便有一个篝火盆,里面的炭火砰吱作响。

    行走过后,牢房关押的人听到动静皆会侧头而视,只因此处太过无聊,一点风吹草动都格外引人注意。

    但有一人一直待在角落处,即使缓步行走而过,也没施舍半点眼神。

    枕清注意到此人旁边搁置笔墨,墙沿画着许多画幅,每一处都栩栩如生。散落的宣纸染上墨水,挥洒形成的笔力,生动又灵气。

    这个人看起来有些不修边幅,画作却令人眼目一新。

    她只是匆匆掠过一眼,便快步朝齐离弦那处走去。

    齐离弦听到动静,先是斜过眼珠撇了一眼,满不在意地收回视线,过了半晌回过神来,又瞥看了一眼在笑的枕清,当即立起身子,三两步快走到门前。

    枕清隔着间隙看齐离弦,眼里呈现笑意,她伸手把衣服递出去,小声吐槽道:“这牢房里也太冷了,你先穿着,应该很快就能出去了。”

    当下心头一暖的齐离铉接过衣袍,她瞅了一眼走远的江诉,便懒散地靠在门上,半偏脑袋说:“也没那么容易,我听说这事不好解决。”

    牢房没有光照,又沾着潮湿,枕清轻轻捏了下泛冷的手指,嗯道:“但也不会拖得太久,还得给南疆王一个交代。”

    齐离弦双手搭在胸前,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拍在手臂上,不太在乎阿之奎这件事,换个话题聊,“诶,你觉得江诉怎么样?”

    枕清闻言瞧向江诉的位置,略过齐离弦其中的戏谑,只道:“挺好的,怎么了?”

    嘴上道没事的齐离弦说:“就是觉得他为了你做到这个份上,还可以,长得又比那些朝中老头好上不止一星半点,脾气似乎还不错,你们岁数相差不大,他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传闻。”

    ……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枕清也听出齐离弦的意思,她碰了碰自己的脑袋道:“你都不担心你自己,怎还来想我的事情。”

    “放心,出的去,江诉也是这么说的。”齐离弦离气定神闲地靠门面,而后面对枕清,小声问道,“你喜欢他吗?”

    对于齐离弦的直白话语,枕清先是一愣怔,随后淡然一笑,也不怪齐离弦会这么认为,江诉为了她做到这个份上,饶是谁都会起误会。

    “我觉得大人的思想非常人所能及,对待事物细致认真,为人谦逊有礼,偶尔随性又不失风度,很多的方方面面都值得我学习,跟着他受益匪浅。”枕清落下视线,篝火照落突然出现的影子,明明晃晃。

    枕清复而抬睫,道:“但我只会喜欢,喜欢我的人,至于大人,我更多的是敬佩与感激。”

    齐离弦听完这话,这才朝枕清后方望去。

    枕清向着齐离弦的视线侧身探去,瞧见两人,其中一位自然是江诉,而另一个人枕清知道,是两年后名声鹊起的云行野。

    若说江诉在朝中同谁最好,那必然是云行野,可也没到很好的地步。

    她朝一旁退了两步,使所处的地方稍加宽敞。

    彼时的云行野还是少年郎模样,他的视线在枕清身上停留,又像是在幸灾乐祸同江诉道:“江中丞,可见你也不是女儿家都倾慕的人啊。”

    江诉没有在意这话,他只同枕清和齐离弦介绍道:“这位是威武大将军的小公子,云行野。”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云行野不满道,“现在虽说我是威武大将军的儿子,且再过几年看看,必定是我的名声比我爹更响。”

    江诉没有打击和奉承,只道:“希望如此。”

    “是必然,不是希望如此。”云行野走到枕清身旁,似是跟枕清沆瀣一气般,“怪不得这个姑娘讨厌你,若我是女子,我也不会喜欢你。”

    没有说过讨厌的枕清:?

    枕清看比她高些许的云行野,笑着解释说:“小公子说错了,我没有讨厌大人。”

    云行野不干了,“行,你们都合起伙来欺负我吧!”

    枕清无法联想上一世的云行野是现在的小公子,但两年后发生了一件举国悲痛的大事,便是威武大将军突然逝去,坊间有人说是病逝,也有人说是被人杀害,可始终没人出来解释缘由。

    云行野又疑惑道:“噫?想必你就是谢堂兄所说的枕清吧,前几日我们还一同去吃了东西,也谈论起了你,久仰了。”

    谢堂兄想必是谢仲铉,从谢仲铉口中听到她?

    枕清按耐住思绪,浮起淡淡笑意,她客气道:“早前听闻小公子同大将军行过军,打过仗,小公子才叫人敬佩,我不敢当。”

    “你当得起,怎么就当不起了。”云行野笑了下,“我也就那一点小战绩,不过我听说你会解南疆蛊毒?”

    “略懂一二。”这句话是不是枕清的谦辞,她确实不懂南疆蛊毒,只是因为在孤本上抄写过一遍,才知道一些。

    云行野还想要说点什么,突然瞅见齐离弦嫌弃地撇了一眼他,然后一脸无畏地躺回去,悠悠朝他道:“离远点,别吵到我了。”

    喉头犹如一哽的云行野遭受白眼,幽怨瞥向齐离弦,默默地走到角落。

    对齐离弦一脸敢怒不敢言的云行野,枕清有些疑惑。

    江诉察觉到,轻声说道:“他们两个见过面,云行野同齐姑娘比武,没赢过齐姑娘,所以会有几分顾忌,不过你放心,云行野不是心胸狭窄的人,相反更佩服比他更厉害的人。”

    枕清抬起眼尾,脸庞微侧,跳跃的火光在脸颊交汇,“所以他也会佩服大人吗?”

    江诉低垂眼,乌黑的眼珠倒映正在看他的枕清,倏尔唇角微微扬起,“我没感知到他佩服我。”

    “那大人觉得我呢?”

    “觉得什么?”

    枕清瞧了眼是不是朝这处瞥来的云行野,问道:“觉得我是否真的敬佩大人?”

    江诉掠过一脸八卦的齐离弦,温声说:“你说有便有,没有便没有。”

    枕清佯装认真沉思,问:“我说什么便是什么吗?”

    “并非全是。”江诉说,“很多事情你的心中自有衡量与考究,我也不会知道你心中所想,这件事自然是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我有衡量和考究?大人不知道我心中所想?”枕清轻笑道,“难道大人就感知不到吗?大人猜测不到吗?我以为大人都知道的。”

    江诉感知到枕清的语气稍变,他淡声道:“我不是神人。”

    牢房不知哪处传来猛烈的咳嗽声,打断了两人,枕清也似被所染,她也跟着闷闷轻咳了两声。

    齐离弦瞧枕清面色不好,她凝眉道:“这牢房有些闷,枕清,你身子不好,还是先出去吧,等我出去了就来找你。”

    感受到自己手脚逐渐冰冷,枕清只好点点脑袋,抬起僵硬的步子,浪浪沧沧朝外走。

    不放心的江诉跟在枕清身后,他大抵知道为何枕清忽然这样。

    这一通牢房很长,枕清每走一步,都骗过一点小风,在不透气的牢房之中,只能显得更为闷沉。

    这一路走得不算好,幸而也到了出口的门关,枕清轻抬襦裙拾级而上,只差最后一步便能迎着灿烂春光走出,枕清忽而停住。

    枕清没有看江诉,染着光的脸庞像是被抽取一丝活气,她扯了扯唇说:“大人,你若真想我做什么,直说便好,没必要这般算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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