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枕清收起药箱的东西,朝外退了两步说:“只是那药希少珍贵,当真要的话,银子必不可少。”
适才开窗户时,已经探看过府中少许的地方,桌案皆用极好的木料,帷帐罗布也舒服细致,每一处都透着精致样儿。
谢仲铉大手一挥下床,踩在绣着祥云金丝边的靴子,不甚在乎道:“买买买,我谢府又不是没钱。”
枕清见谢仲铉身穿中衣,她若无其事侧身,一眼瞧见在窗边偷听而照下的暗影。
看来是那几位姨娘。
她不在乎这几人,只担忧这几天被蛊虫冲卷的谢仲铉,在此时没发现问题,不表示日后不会察觉,枕清不想背着妄下定论一词,她故作猜测道:“其实我见大人这症状,也可能不是南疆蛊虫所致。”
谢仲铉沉思一会,他们一行人都一同前去了,为何偏偏就他一人得了,如果当真是弄错了
知道谢仲铉犹豫的枕清,突然加了一剂猛药道:“不过也有可能是大人体中南疆蛊虫还未发作,这药也没有坏处,体中无论有没有蛊虫,服下也有益处。”
“有益处?何益处?”谢仲铉这几日太过忧思伤身,他刚站起身,又坐到了床边。
没待枕清回答,他又道:“那你替本官买一瓶,银子到时候本官给你。”
“侍中大人,我没有银子交付定金,您总得让我先给人付定金吧,而且这人行踪藏匿极深,我只知街上有一处铺子的当家,她应是知晓那卖药人身在何处,我怕错过这几日,耽搁了时间,便是难找了。”
“难找?!”谢仲铉面色大变,语气变了音。
有关他性命的事情,难找也得找啊!
谢仲铉遥喊一声门房,问向枕清:“多少银子,叫人拿给你。”
枕清已然把谢府的豪气摸透些许,等门房走进来,她轻声道:“五百。”
“五百钱?”
“五百两。”
“什么?”这可真敢说,这么多银子,居然还只是个定金!
谢仲铉在心中大为汗颜,忍不住质问道:“我这是在吃银子吗?”
枕清面色平静,“侍中大人是觉得这些钱,太过让您为难了?倘若是真的拿不出来”
话到一般,枕清顿了顿没再说下去,谢仲铉也尴尬摸摸这几日长出的胡子。
“当然能拿的出来,我们谢府家大业大,那些钱财,自然是拿的出来。”
正好说完,窗边几位瞬间冲了进来,面色惊然大变,警惕地看向枕清,哭丧着脸,“五百两,你怎么不去抢!老爷莫要被这人骗了,这世上哪有药要五百两。”
三姨娘也跟着附和二姨娘:“就是,居然还有这等荒唐事,姑娘莫不要欺骗我们谢府,老爷,你断不能听她言,而且老爷不是说还有一些要小哥儿生辰的吗?”
谢仲铉对扑到他脚边的两人皱了皱眉,两人哭的梨花带雨,可见由怜。
“你两怎么进来了,还有小翠呢。”谢仲铉心下本就堵得慌,两人还要哭哭啼啼念叨,他不耐道,“谁让你们进来的。”
谢府中的二姨娘狠狠瞪了一眼枕清,哀哀道:“翠妹妹还在门口,老爷可不听旁人乱言。”
枕清脊背挺直,所占之处对比谢仲铉拿出,显得尤为空旷,她低垂眸眼,静静地见后院女子围着一人的哭闹。
被囔得头疼,谢仲铉一抬眼就看到不卑不亢的枕清,她正安静地观视他这一处,眸中有他看不懂的情绪翻滚,可看起来又是那么的孤高,明明未置一词,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这样一看,他好像知道江诉为何会收了枕清。
他和院中的女子不同,不哭亦不闹,也没有像是被困在一隅的忧郁,明明年纪轻轻,懂得又多,看起来沉着又稳重,偶尔有几抹鲜活意。
比起他院中女子简直像是两类人,让人忍不住生起一些念头。
谢仲铉踢了一下她们,烦躁道:“你们起来,一天到晚就知道吵,再不安静些,就叫人把你们给扔出去。”
屋内瞬间安静,只听抽泣声。
三姨娘瞪着枕清,原来以为和那些个老头子一样,是个被赶出去的料,结果这一来就要拿五百两!
枕清这才不急不缓道:“侍中大人定有自己的见解和判断,难不成府中姨娘觉得侍中大人没有你们聪明,真会被人骗去?”
还在犹豫的谢中铉:“”
姨娘面面相觑,“我们自然是相信老爷,可那是何种药,竟如此名贵?”
枕清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又道:“南疆解蛊虫的秘药,制作难,解药更难。况且这还有关大人性命的事情,无论多少银两,都不及侍中大人半分,觉得我说得可对?”
三姨娘虽是不舍得这钱,还是干巴巴说:“自然是老爷重要。”
“你们先留在这里,我去库房看看。”谢仲铉不想留在此处,他站起身,门房上前扶住。
姨娘含着泪花,看老爷走远后,哪有什么楚楚可怜模样。
“你到底想干嘛,别以为你骗得了老爷,也骗得了我们!”二姨娘站起身子直逼枕清。
枕清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眼神微冷:“谢侍中这几日的状态,想必你也看到了,面色青黄,胃口不好,一连几日的大夫都被赶走,你当真想谢侍中一直这样?”
二姨娘自然不愿,她咬牙切齿道:“那为何要多少钱?”
“据说谢侍中大人的夫人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亲妹妹,我也听过几分传言,说她为人直爽,讨厌成群结队的莺莺燕燕,甚至在待字闺中的时候,就把恼怒她的下人打发到花街柳巷去,想必你听过梅花坊这等风月场所,那你知道这梅花坊的背后之人是谁?”
枕清见这两人全然茫然,她弯唇说:“就是皇后娘娘的母家花家,倘若你们没有了庇护,你说你们家夫人会如何待你们?自古以来小妾的地位低下,府中的大小事,一切都听主母安排,小妾婢女被卖在那种地方不是没有过,到那时你们如何庇护自己,又如何庇护自己的孩子?”
“你们说你家侍中大人的命真的不值五百两吗?”
窗外花枝摇颤,二姨娘和三姨娘相互对视,她们只以为枕清想拿钱,不曾想过谢仲铉当真出事该怎样。
府中夫人花媛媛向来瞧不起她们,也不畏惧流言蜚语,倘然真出了什么意外,她们被赶出府中还好,要是被贱卖在风月场所,她们断不想存活。
枕清话也就讲在了这里。这两人惧怕谢府有人夺得谢仲铉的宠爱,又怕谢仲铉突然离去,把自己的一切都系中旁人身上。
二姨娘脸色苍白,她看一脸平静的枕清,深觉自己越发的可怜,“你觉得我们这样的人,可笑吗?”
“什么?”枕清没明白她话中突然的意思。
“我们这样的人是不是很可怜?”
“这是你的选择,不可怜。”枕清勾了勾唇,侧眸看她,“你在这里获得了权势、地位、温饱,只要谢侍中没有意外,你能一直过着人上人的生活,要知道被迫接受和欣然迎合是两个方面。”
她能讲出这些话,是因为江诉拉了她一把,如果不是江诉,或许她还是上一世的枕清,或许她还被困囿在宅院中。
不知不觉中,她的思想悄然转生变化。
人不能囿于一隅,执于一端。
两位姨娘也不去阻止枕清,而是离开了这处,回到自处的小院内。
枕清站在别院中看望四处。谢府确实豪奢,她经过之处还有大片的假山,楼亭,池院。
虽然很美,可远不及江府的真实,江府真像是隔绝外围,独居一处。
谢仲铉多走两步就疲乏了,枕清看到谢仲铉,她不紧不慢地走到他身前。
“你拿着这张纸去东街的当铺找方掌柜,到时候他会把钱给你。”谢仲铉拿出满满一袋银子,“这银子是看诊的钱,你收着吧。”
“谢侍中大人果真财大气粗,非常人能及。”枕清接过道谢,拿上药箱便向谢侍中告辞。
见她太脚要走,谢仲铉拦住她,直白问道:“你有没有想过离开江府?”
枕清略过他眼中掩盖不住的侵占,恬然一笑:“侍中大人说笑了,我没有想过,若是我离开了江府又能去哪呢?”
谢仲铉忙道:“谢府自是欢迎你。”
枕清目光含着无限柔情,朝他道:“谢侍中莫不是忘了,前些日子还打趣过我和江大人。”
“那你喜欢江诉?”
“不敢高攀。”
枕清现已拿到钱,不想和谢仲铉多有交缠,“我先去看看是否还有药,就不在谢府多逗留了,我先走了。”
身影逐渐远走,谢仲铉越想越不对,这是对江诉不敢高攀。
那么他说谢府可以,怎么没有直接回答,瞧不上他?
他府中小妾虽是不少,但枕清这一种还真没有。
再望去时,枕清像是脚步生了风,一晃眼就不见了身影。
枕清在谢府中确实迟误了许久,她连忙走到门口,看到马车还处在原位,顾可玖百无聊赖地靠在一边。
顾可玖似有所觉,一眼看到枕清,紧张地朝她喊:“枕姑娘。”
枕清点点头,她刚要踏上马车,顾可玖伸出手扶住她,枕清下意识轻轻避过,又说:“多谢,从后门过,去映月糕铺。”
顾可玖有疑虑,提醒道:“用谢府的马车去糕铺,会不会太过醒目了。”
这件事枕清自然考虑到了,才和谢仲铉说街上有一铺子的当家知道卖药人在何处,这样一来,行踪不必隐瞒,而且也能把师坤尧给解决了。
枕清没想和顾可玖解释,只道:“无事,去吧。”
顾可玖也听到这话,才放心朝街上去。
刚进马车,发现马车内的人和东西,和走时几乎无变。
枕清这才看向一眼先前摆放药瓶的位置,位置没有变化,不过字面的方向被轻轻偏动了位置,而这里只有顾可玖照看。
除了他,便无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