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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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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在这处的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对这种东西没有丝毫研究,就连仵作也被吓得涔汗连连,反复想这意外一出。

    还未多思索,仵作在谢仲铉的逼视下,悻悻道:“下官才疏学浅,活了大半辈子,虽也见过如此难以直视的状况,但此次尤为特殊。”

    今日才过除夕夜,旁人都在家中温软香玉,又被冷风裹挟良久,吹得人脸颊生疼,体态忍不住瑟缩几缕布帛之中。

    加之方才状况,谢仲铉没了好脾气,暴怒道:“说些屁话,要你有什么用!”

    此声出,仵作浑身一抖,害怕地躬身垂首。

    若不是此地是案发市场,地面太过杂乱无章,枕清都要怀疑仵作大人要下跪求饶了。

    她自己遇见了好的大人,总以为天下大人都会如他一般,可她忘了,不是每个人都能一样,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江诉这般好脾气。

    枕清抬起眼睫,一眼见江诉在谢仲弦身旁,两人身量虽是相近,显露的仪态极具不同。

    江诉站在凌乱的寒风中,辉亮的金乌落在身间,浮起掠影在衣袍翻飞下缓缓而动,细碎的沙砾簌簌飞扬,唯独他在那处凝定未动,就连一抹背影都显得端正文雅。

    他总是这样,无论身处在什么境地,总能在所有人中,被一眼探见,难以回神。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入江诉的眼,那么在上一世,在她死后的那些年里,他是否真的寻找他所喜欢的。

    “你,过来。”谢仲铉伸出手指着枕清,枕清立时拢会分散的思绪,抬步朝谢仲铉身前走,又觉这人不好,于是偷偷移步贴近江诉。

    步子跨的很小,位置移得快,所有人都将枕清的动作入了眼,江诉瞧越来越近,恨不得躲在他身后的枕清,不免失笑。

    还知分寸的枕清停住了步子,虽对谢仲铉警惕,也是规规矩矩行了礼,“谢侍中大人有何吩咐?”

    谢仲铉摇了摇手中扇,倨傲命令她道:“你去看看那些东西是否还活着,我们这里都是男子,见不得污秽的东西,你最为合适。”

    听到此话,枕清犹如当头一棒,她瞬间凝眉,恍惚地看向谢仲铉。

    这话是是什么意思?她越看越觉得此人面目可憎。

    枕清压下心中的不顺畅,她还什么都不是,正打算屈服低声应是,江诉问道:“谢侍中这话是何意?”

    声音微冷,若是仔细听,还能听出克制之意。

    谢仲铉勾唇挑衅道:“自然是字面意思,女子探前去看,江中丞莫非是不舍这个美人?”

    “她是我府中的客人,我确实不忍。”

    江诉毫不避讳地承认,话锋一转道,“照谢侍中这般说,倘若是太后娘娘在此,你也要太后娘娘前去查看吗?”

    太后娘娘也是女子。

    谢仲铉被江诉此话一噎,他急忙辩解:“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你莫要血口喷人!若是你在我姑母面前乱嚼舌根,我就”

    “你就什么?要如何处置下官吗?”江诉偏头看他,没有丝毫退让之意。

    他谢仲铉品阶说是比江诉高,可他手中真没什么实权,朝中每人都知道江诉难以靠近,即使不站队,也不敢去找江诉的茬。

    在一众世袭贵族和门阀中脱颖而出的平民之士,叫人不敢妄自轻看。

    思及此,有顾虑的谢仲铉没再打算拿枕清出气,原本以为江诉不好对付,就能对付他身边的枕清,没成想江诉可真护着这个女人。

    谢仲铉还在想,发现枕清正在看她,那双眸子寒得深幽,像是在下一刻就能让他进入比这还要冷的极寒之地,冻得他浑身发颤发麻。

    再一眨眼,枕清低垂眼睑,像是一个娇小的女子,弱柳扶风,被风一吹就会跟着跑。

    而刚才仿佛的眼神从未出现过,只是一个错觉。

    谢仲铉转换态度道:“江中丞何必如此说,我自然不敢处置你,也怪我心直口快,惹得小娘子如此不快,今日这些话日后也不必和我姑母说起,不过,我前日入宫,姑母似很想念江中丞,我还记得江中丞算是皇上半个老师。”

    有意转移话语,使得气氛不再继续僵持。

    江诉知道这是下了台阶,他也没端着,谦道:“谢侍中说笑了,只不过提点了几句,倒称不上老师。”

    朝廷内,很少不给面子撕破脸皮,即使两方相互厌弃,大多都是不冷不热的状态,而江诉对所有人皆是如此。

    说江诉脾气好,的确好,几乎都不曾见过江诉动怒。可说他不好,也有道理,因为江诉太过有距离,可以走进几步,但若深交,想都不要想。

    从江诉入官以来,极少和人走动,更不论和谁深交了,仿佛真是一心只为皇上做事。

    她姑母却对江诉极为欣赏,虽总说江诉为人太过游离外边,可眼神每每都溢满欢喜。

    有时候他都怀疑他姑母对江诉的喜爱,要纳江诉入宫侍奉左右。

    不过这江诉还带这个女子,也不怕姑母怪罪。

    谢仲铉有意看向枕清。

    枕清脸颊边的发丝轻微波动,整个人灵动飘逸,地上灰黑丝带翩翩起舞,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飘来。

    枕清沉想地看向了那具尸体。

    内部烂透看不清了,说明也无法证实是否被活活烧死,但总比被发现不是烧死,而要继续心知肚明查找真相来得好。

    见到刚才的情形,枕清总觉得自己在那本书中见到过,那成百上千条细小扭动的东西像是什么来着

    这好像在阁楼中,有一本书所写的——南疆蛊虫!

    那是一本极为老旧的拓本,她当时还觉得太过残破,所以提笔原模原样地抄写了一本。

    枕清眨了眨眼睛,听阿之奎所讲,这些人不是阿之奎的手下,而是南疆大王子派来的杀手,古有南疆蛊虫可控制人,如此一来,杀手体内会有蛊虫,确实有迹可循。

    但刚才也是匆忙一瞥,枕清迈开步子上前确认,江诉错然地看向枕清,继而跟着枕清一同上前查看。

    一滩血水已经流出了几条崎岖的线,让人行走并不容易,适才所出现的虫子开始爬了出来,沾满了黑血,叫人分不清原本的颜色。

    枕清强忍不适反复寻找,在无数条虫翻滚中看到了几条脱离黑血朝外攀爬的虫子。

    虫子非常的小且多,原来这虫的颜色是呈艳红,每一条都是细长的,外形算不得好。

    枕清倏然抬头,确认道:“大人,这是南疆蛊虫。”

    “什么?!”谢仲铉惊叹的声音猛然在身后响起,将枕清吓了一大跳。

    枕清忙走到江诉身旁,犹如避开瘟神般离远了谢仲铉,她又见江诉像是在深思,没有开口的迹象,只好又重复一遍道:“这是南疆罕见的蛊虫,谢侍中大人切要离远了些,若是被这虫子沾上深,恐有危险,即使是在偌大的京城里,大抵也无人能解此蛊。”

    这话一听,谢仲铉惜命地一退再退,没看着路,一脚踩到被烧黑的木头上,直接摔了一个墩子,枕清瞬间想笑,又克制住抽动唇尾。

    待谢仲铉远离了好些远,枕清才弯起唇,听谢仲铉遥遥喊道:“本官就命令你好好解决此事,本官还有事情,就不再此处多有逗留。”

    没再多说其他什么,只想远离此处的谢仲铉慌不择路地逃开,枕清看谢仲铉跑的踉踉跄跄,她噗地笑了出来,还当真是个怂货,这么不经唬。

    枕清眉眼弯起好看的弧度,散入星亮的光彩,亮晶晶的。

    扬起好看的小脸侧了侧,柔开了一抹弧度,高挂的日头映在她身上,暖意融融,像是什么坚硬寒冰都能在此时破散。

    记得刚出禹王府那会,枕清似是生了一场大病,面色苍白无力,唯有染上口脂才有那么些许活气。

    这些日子的气色好了很多,多了点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明艳漂亮又不失俏皮。

    枕清一转眼就探到江诉在看自己,她突然有种做了坏事被学堂老师抓包的意味,突然生出一点紧张。

    分明知道江诉不会骂她,更不会打她,可她还是会紧张,会担忧江诉因此觉得她这人有点不好。

    不知不觉,她居然想在离开江府之前,能在江诉这里留下一点好印象,即使一点点,也是好的。

    江诉这人对她很好,真的很好,从来都没人像江诉这般对她,如果她进宫真能平步青云,定要回报给他。

    自此,她不欠他了,她也能堂堂正正喊江诉的名讳。

    江诉见枕清游神,他开口拉回她的思绪,“这南疆蛊虫当真这么厉害,我怎么不知道?”

    枕清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声说:“没有那么厉害,虫子都被下完了蛊,这些自然也没什么用了,用火就能烧干净。”

    江诉挑眉笑:“是吗?”

    枕清点了点头,袖中的手悄悄摸索能握的东西,陇在掌心内,深攥发紧道:“对不起大人,我不应该故意吓唬他的。”

    临近冬日的午后,没有晨旦起时那般寒冷,头顶的阳总算挥出一点暖意,照得人缓暖。

    东楼客栈被这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火势来得迅急凶猛,周围成一片废墟之地,空旷又安静,偶尔呼啸而来的猎风,带着易吹的破物,碰个清脆响。

    风劫掠过山脉,透来低谷鸣声,在废墟的旷野上,无端掀起浪潮,此刻只剩她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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