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破落户中遇旧友
愈靠近，愈觉得潮湿阴冷。周围的积水叫人无从下脚，野草顶着露水，一旦人走了进去，必定要给路过的行人沾一沾。
白深专找可以踮脚的地方，一步一步小心跳了过去。
轻轻敲了敲院门，敲门声悠悠回荡在空旷的院子中，但是无人来开门。
他也想直接推开门走进去，但是想了想，这样做是不大礼貌，于是又耐心地敲了几遍。
终于有人应声了，听起来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的声音，语气中还带着点少年气。
“来了来了。”
人声越来越近，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男人推开了门，看起来和白深年纪相仿，身形也极为相似。
他腰间挂了一个小葫芦，头发用几根布条随意地绑着，手上还拎着一个大扫帚，看起来他正在打扫院子。
这是一个年轻男人，也是白深认识的男人。
“云羽？！”白深也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见老熟人。
“啊，白深？你……我，好久不见！”云羽很是激动，将手中扫把一丢，爽朗地抱住对方，抱了一会才松开，又拍了拍白深的肩道：“你怎么到这来了？”
白深刚要回答，他又自责道：“唉，我真是，快进来，进来说话。”
白深就这样被他半拉半拖地拽进了院子。
院子里同外面看到的景象一样，也是一片衰颓阴森的模样，其中的木制结构经过潮湿的水汽浸透，有些地方已经腐朽发霉，偌大一个宅院，却安静得不像话。
偶尔听见有咳嗽声从屋子里传出，像是一个苍老的妇人的声音。里面的人似乎也感觉到有人来了，咳嗽声便停了，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小羽，外面可是来了客人？”这道声音死沉死沉的，白深可以肯定里面是一个老妇人。
云羽应了一声，拉着白深快速进屋了。
穿过阴暗的走廊，进了更阴暗的里屋，一股霉变潮湿的气味将人包裹其中，好在云羽将门窗都打开了，外边的冷风灌了进来，将那股气味冲淡了不少。
在宅子背面还有着一个院子，白深和云羽两人正谈话时，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姑娘生气地跑了进来，拉着云羽的衣服吼叫道：“你这人又偷懒去了，叫你过来帮我生火也不来，你真的是要气死我吗！”
云羽一直不好意思地低着脑袋憨憨地傻笑，女子骂了一会才发现旁边还有一个人，顿时像个哑炮一样噤了声，半晌，才错愕道：“我…这位是？”
白深拱手道：“姑娘你好，我叫白深，前来拜会陆绪陆大人。”
女子顿觉得自己刚才失态不已，小声地抱怨道：“该死的云羽，怎么不告诉我有客人来？我这张老脸都被丢尽了！”
云羽无辜摊手道：“可是你没问我啊。”
女子气的直发抖，瞪了他一眼便溜走了。
一个老妇人颤颤巍巍走了进来，慈祥地笑道：“这位小伙子是？”
白深立马站起来，递上崔夫人的亲笔信和信物，道：“我是长明将军府的人，我叫白深，陆大人与我家将军是朝中好友，我受将军之名前来探望。”
一听是旧友派人来探望，老妇面上的神色变了变，那种显露出来的悲怆让人看了也忍不住叹声。
老妇打量着前面这个小伙，使劲想了想这长明将军到底是谁，但是她半天都想不起来，只好道：“老太婆我年纪大了，记不得事。小伙子快坐，我家老头现在还在闭关，这两天他就出来了。”
“闭关？”
“应该是闭关吧，他自己以前做了孽，怕死后遭报应，于是供奉了几尊佛像，每天上香礼拜，连房门都不出，整天一个人关在那黑漆漆的屋子里，窗子也不开，闷得很，吃饭都是叫阿荇送过去的。”
作孽？应该说的便是那次运粮的事。
白深还注意到，这昏暗的屋内还挂着许许多多的佛画像，燃着几柄香火。袅袅的香烟氤满整个屋子，闷得人难受，白深便跟着云羽到院子里散散气。
“对了，你不是去游历了吗？怎么会到这里来？”白深问道。
云羽垂头丧气答：“我一路过来，钱袋却被人给偷了，没有钱财，我只能自己饿着肚子四处找东西吃，幸亏这家主人心肠好，不仅给我饭吃，还收留我。听说他们在雇帮工，二两银子一个月，我正好需要盘缠，就留在这里做帮工了。”
“说实话，这两位老人也确实可怜，他们的儿子不在身边，两个人独自生活在这空荡荡的大宅子里，实在让人心酸。别说他们了，如果让我一个人生活在这宅子里也是万万不敢的，这地方有点恐怖，好像闹鬼哩，半夜经常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嘛，来来，跟我过来——”
云羽拉着他往后院跑。
后院长着一颗大柿子树，柿子叶早已被秋风打落光，黑褐色的细枝盘错着，橙红的果实如灯笼一般缀在枝头，果实上生了一层白霜，煞是好看。
云羽找来一根竹竿，敲下来一颗红彤彤的果实，小心地擦了擦上面的白霜才递给白深：“这打了霜的柿子可好吃了，你尝尝。”
白深接过，打开柿子皮，软糯的果肉便溢了出来，汁水哗哗地流，放进嘴中一品，果然是味道鲜美，果肉饱满。
“好吃吧？我刚来这里的时候这个柿子才刚刚熟，陈老夫人就打了一大盆下来给我们吃，那时我吃着可好吃了，但是老夫人说这柿子入了冬挂了一层霜后更好吃，于是我等啊等，等到现在，刚好你来了，所以我就带你来尝尝。”
说完，他又递给白深一个，这甜滋滋的味道果真要将人的心都给化了。
云羽又接着打下来几个柿子，直到白深的手都给塞满了才罢休，多的他便用衣服兜着，说拿回去给老夫人吃。
云羽带着他四处瞎逛，一会逛到了地上的水坑，一会进了灰扑扑的柴房，直到阿荇——也就是刚才那个年轻女子气冲冲地跑过来，拉着云羽的衣服将他拽到角落，质问他为什么院子还没打扫干净，而云羽只是傻乎乎地答道“我忘了”，顿时将阿荇气得恼火。
两人在角落嘀咕了好久，云羽才垂头丧气地出来，对白深道：“我院子还没有打扫完，你先在这里玩一会，我扫完了立马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