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澄梁城中少行人
好不容易赶到了澄梁城脚下，他便飞快翻身下马，找了个热气腾腾的小摊叫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面。
老板笑意盈盈地端来一碗鲜香青翠的小面，白深准备拿起筷子开动时，突然注意到桌子边有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里面盛满了乞求、期待的神情。
一个浑身脏兮兮衣衫褴褛的小孩扒拉着桌角，见白深注意到他，又立马低下头去。
白深问道：“你饿了吗”
小孩不安地点点头，更加不敢直视他的目光，但是他焉巴巴的肚子不停叫唤，让小孩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身上破烂的衣服。他本不敢浑身脏污堂而皇之出现在别人的面前，但是这老远就闻得到的香气让人垂涎三尺，他循着香味，脚步不知不觉就跨到这里来了。
他不安凝神之际，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面忽然出现在小孩面前，小孩惊奇地抬头一看，见面前的白深递给自己一双干净的筷子：“请你的，吃吧。”
小孩不可置信，确认了几次才激动地说：“谢谢！谢谢！”
他又问道：“我可以带走这碗面吗？”
“它是你的，你怎么决定都可以。”白深又叫老板拿来一个油纸袋。小孩千恩万谢接过袋子，装好面条后赶着往桥洞下跑去。
小孩跑得虽快，脚步却如履平地，一滴面汤都没撒。白深顺着望去，看见那小孩转了个弯就不见了。
白深跟着过去，一路随着小孩到了桥洞下，只见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女人病殃殃地睡在烂草铺成的席子上。小孩正端着小面，用茅草棍子挑着面一点一点喂着女人吃。
小孩脸上分明是那种垂涎三尺的模样，却生生忍住口水，女人也是一脸心疼，吃了几口便不再吃了，剩下的就留给小孩。
两人一顿狼吞虎咽，才发现桥边站着一个高挺的身影。
小孩手足无措地站了起来，双手不安地绞在背后，不敢看他。
白深轻轻走过来，双手按在小孩的肩上，问道：“这是你娘吗？”
小孩受宠若惊，瑟缩着身子想要挣脱开，他觉得眼前这个哥哥这么干净，他弄脏了他的衣服就不好了。
“是……”小孩还是低着头道。
在一旁的女人扭了扭身子，身下的烂茅草发出呲呲的声音，她想要站起来，但她却双腿虚软，尝试了几次后只得凄惨惨地放弃了。
白深走了过去，伸出手来想要拉她一把，但女人向后缩了几分，不敢碰他。
女人咿呀咿呀了几句，嘴型不正常地变换着，原来她不能说话。
小孩这时也跑过来，神色十分不安，时不时左看右看，想要拉着他说些什么话，但是又怕自己弄脏了他，只能站在一旁说：“大哥哥，这里好闷啊，咱们出去吧。”
白深问道：“这是怎么了？”
“是……不过受了点凉，过一会就好了。”小孩答道。
两人对话之时，那女人竟咳嗽得愈发严重，竟咳出血来，看得人触目惊心。小孩急得跑过去扶住她，一双小手不停抹着眼泪。
女人又是一阵咿呀，咳出一大口血来，小孩抱着她害怕得如同惊弓之鸟。
白深沉道：“竟然这么严重。”他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荷包，里面剩下不多的银子，要不是中途被洗劫过一番，他万万是不会这么穷的。
他从荷包里倒出一点碎银子，也不多，总共就几两。他拿出二两来，对小孩说道：“这病看着不是小事，可不能这么拖下去，我记得不远处有一个医馆，带着你娘去看一看吧。”
小孩虽哭得不能自已，却还是推手，不敢接那银子。这银子就好像能发光一样，叫人移不开眼，但小孩知道，这些钱，他不能拿。
白深看出他心中顾虑，只好道：“人命当前，你再这么推推搡搡万一延误了治病的时机怎么办？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带着你娘治好身子，病好了才能好好生活下去。”
他又故意鼓起他那干瘪瘪的荷包给小孩亮了一眼，佯装大款，道：“再者，你看，我也不是个缺钱的，我是从京城跑过来玩的，这么一两个钱对我来说不算个事，这么多钱留着也会被我奢侈浪费了去，还不如行点善事积点功德。”
小孩神情激动，捧着那二两碎银子不知所措，最后深深跪拜了一下。想到还有事，白深揉了揉小孩的脑袋，告别一声。
小孩远远目送他，在一片阴郁中，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
明明是青天白日，但整座澄梁仍然一片青烟浓雾笼罩，它紧紧贴在一座山湾处，城脚下是一弯翠绿流动的河流，城突出来一块，这条河流便不得不也转折一次，绕过澄梁缓缓流逝。深绿的松木杨柏布满山林，一直绵延到山脊远方。
整座城小得不像城，倒像个镇，不，比镇还小，连兰泽的青山镇都比这澄梁城大了一半。因此他很容易就找到了他要来的地方。
一路上来，路上都没有什么人，这座秋冬之际仍然青翠的小城满满的生机，却唯独少了一些人气。周围是紧闭的门户，偶尔可以看见一两个年迈的老妪缩杉木下卖些小玩意，不过没什么人买。
白深四处找了几家店，买了一些水果蜂蜜之类的，冬天水果种类不多，只能买到一些橘子等。
买完这些后，他就只剩一点钱了，于是便将荷包打了个死结，告诫自己这钱可不能乱用，否则连回都回不去了。
接着他一直跟着地图走下去，穿过一大片黄花槐，槐树后面坐落着一座宅子。
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宅屋阴冷，涂以深黑漆料，宅屋占地极大，但空空荡荡毫无人气，门户虚掩，冷风便灌了进去，加之这宅子建在城郊，植被茂密，周围都是深绿如幽潭的草木，人烟稀少，恍然望去，还以为是哪座深山老林的荒寺破庙。
偶尔听见宅子里传来一些人声，但在这幽怨的林中又显得空灵无比，诡诡寂寂如山鬼语言。
白深走近了些，一脚踩在了一个泥坑上，好在他反应快，还未等那泥点子跳起来的时候便闪开了，免遭无端霉运。
这墨绿的山林，这通体漆黑的宅院，加之时不时林中咕咕的鸟叫声，听得人背脊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