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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四人同行送葬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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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深满视野都是一片白色的雪,他的思绪飘了很远很远,他们两人,终究不会是同一类人。

    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修长的指节上还带着一点薄茧。

    白深抬头一望,却落入了高瑾言那深不可测的眸色之中,他的唇角微垂,面色冷沉,显然他是极为不悦的。

    “不起来,是要我求你起来吗?”,话语的主人透着一丝怒意。

    白深吓得一哆嗦,拉住那只手,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他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因为天气寒冷,血液凝结在伤口上,阻止了更多血液流出,所以伤处看起来也不怎么严重。

    高瑾言面色不虞,解下自己的衣服,只剩一件单薄的里衣,将衣服扔给白深。黑色的外衣还带着他的一身暖意,白深的身体也稍稍暖和了一些。

    高瑾言衣物单薄,白深有些不好意思,想把衣服还给他,就算高瑾言身体再强悍,但这北方的寒雪也不是说笑的。

    “高大人,这衣……”白深刚想说些什么,就被高瑾言打断了。

    “我无事。”高瑾言看了看他说,又指了指他身后的棺木,道:“好好安葬了吧。”

    说着便要去抬那棺木,但一个人抬着一边,另一边便歪倒了下去,所以必须有两人来抬,但白深的情况也不怎么好,于是高瑾言又对着吓傻的白止喊道:“过来。”

    白止听到那人喊自己,也回过神来,虽然在他看来,高瑾言似是不凡,但他似乎并无恶意,于是便跟过去了。

    见着白止,白深有些生疏地看着他,但还是礼貌地叫了一声“二伯”

    “你抬着前面”,高瑾言对着白止道,白止失了神似的应道,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白深怎么会和这种人掺和到一起,想了好久他也不明白,索性也不想了。

    翠兰也跟着过来了,昔日娇俏的少女终究也染上了岁月的痕迹,但她仍然那么美艳,除了多了一些皱纹,她的容貌还是如以前一般靓丽。

    白深生硬地叫了一声“二娘”,他很感激刚才二娘帮他说话,但看到她看自己的眼神,总是有些怪异。

    白深与当年的白及七分像,他既有父亲的俊美,也有母亲的温和,翠兰痴痴地望着他,透过他的皮相,似乎在凝望着另一个人。

    她看得痴了,连白深叫她也没听见,她眼里满是柔情,却又夹杂着恨意,爱恨交织,盯得白深很不自在,她或许也意识到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妥,只看了一会便别过头去。

    高瑾言和白止两人抬着漆黑的棺材,本来需要四人抬的棺材此时只有两人抬,好在高瑾言力气够大,白止也不用那么费劲。

    翠兰把周遭地上的锣鼓和画符捡了起来,在旁边哀哀戚戚地奏了起来,白深忍着身上的疼痛,也学着她,吹着唢呐,敲着铜锣,边走边奏了起来。

    高瑾言向后看了看白深,他全身挂彩,却还是有模有样地学着,他想说些什么让白深安安静静地休养一会,但想到这是白深祖母的葬礼,他再怎么劝白深肯定也不会听他的,遂也不说话了。

    刚才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如今只有廖廖几人,实在清冷得很。

    哀乐声也很不协调,一声还没奏完,就接上了另一声,有些杂乱。几道孤单的乐声像石子一般落入空旷的天际,激不起一点波浪,显得凄凉。

    几人歪歪斜斜地抬着棺木向“坪乡冢”走去,历代以来,平溪村人都葬在这里。

    拨开前边的小灌木,往里边便是一大片雪松林,林子里空出一块地,地上插满了大大小小的木头柱碑,连块像样的石碑都没有,上面都刻着墓主人的身份,青山镇土地贫瘠,少有富贵人家,平民百姓大多以木作碑,但木碑禁不起风吹日晒,时间一久,便腐朽得不成样子。

    几人抬着棺材从墓地旁边走过,最后那一小块地方立着两块并合碑,凸起两座小山,一株桃树拔地挺立,侧干多生,孤枝掩雪,零杂的枝透着几分凄凉。

    白深走上前去,拭了拭木上的雪,木碑黑朽发沉,隐隐约约显出几个字,散着一股老气,旁边的木碑到看起来要好一些,但也腐朽得不成样子。

    一眼望去,这两碑孤零零地立在角落,隔得其他碑远远的,好不凄凉。

    白深跪了下去,凝视着这两座矮小的坟墓,沉默地拜了两拜,旁边的二伯二娘也伫立在一侧,朝“小山”轻轻地作了几个揖。

    高瑾言在一旁站着,其余三人都在拜着逝者,他一个外人,在这里倒有些拘束,索性也这样站着。

    拜好以后,白深一起身,脑袋便有些晕晕的,脚步也有些不稳,身子冷得不行。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才清醒了一点,将身上的雪抖落,旁边的二伯二娘也作好了礼。

    白深脚步有些凌乱,朝高瑾言走去,想让他帮忙把棺木放进墓坑里,高瑾言低头看着他,少年唇色极白,求助似的看着他。

    高瑾言点了点头,这边,白止已经抬住了棺木的一边,高瑾言将另一边抬起,两人合力将棺木放进挖好的墓坑里,用厚土将墓坑封住,也像着前两座“小山”一样,筑起了另一座“小山”。

    高瑾言坐在白深的旁边,侧头看了看他。少年如云晖霓虹般俊逸惊艳,眼睛好像失去了焦距,呆呆地看着前方,眼里满是浓得化不开的哀愁。

    高瑾言不禁有些同情白深,他向来是一个冷心冷血的人,见惯了这种生离死别,对这种阴阳两相隔的痛楚也是从来不关心的,但这次,他的心,不知为何,却有些难受,就像有一根绵绵的细针不停地挑拨他的心脏,微小的刺痛让他无比烦躁。

    他压制住心底的那份不适,心想,或许是这少年救了他,他感激他,怜惜他的痛苦也很正常。

    有些事,越想越觉得奇怪,高瑾言将那种奇怪的感觉从心中挥走,不再去想。

    高瑾言抬手,轻轻地抚在少年的背上,他不懂怎么安慰别人,就只能不停地轻拍他的背。

    高瑾言面色怪异,他从来没有安慰过别人,但现在却安慰着一个孤苦伶仃的平民,实在让他自己感到意外。

    白深感到有人在拍自己,向周侧一看,之间高瑾言眉头微皱,神色异常,似纠结,似释然,但背上的手传来暖意,手的主人沉稳岿然,让他觉得安心。

    “他们说得对,我就是个妖怪。”白深哽咽着。

    高瑾言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少年,说:“你不是”

    “但是他们都说我是个妖怪,克亲克己,坏事做尽,……”

    “那你真的做了吗?”高瑾言与他对视着,静静地看着他。

    “我……”

    “既然没有,那就不是”,高瑾言向来是个高傲的人,他的话语也如同他的人一般坚定,话语简单,却无比沉稳。

    白深对上了他的双眼,高瑾言仍是那副淡漠的神色,那双眼正如这严寒的冰原,但白深却看到那双眼中不易察觉的纠结与担忧。

    白深看着他的脸,像是明白了什么,他抹了抹眼泪,低声说了声“谢谢”。

    以往的两座小山,如今又增一座,变成了三座。桃枝盘虬,错枝杂乱,分崩离析的家庭,又聚在一起。

    明年春天,桃树应该会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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