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第十八章】
姜玥的手用力抓在门板上,身子却一点一点沉下去,那厚重的门板也竟生生被她按得凹了下去。
看着她下沉的身影,裴朔心中生出一丝愉悦来,看来他的惊喜准备得还不错。
他眼前的女子一身青衣,像极了天山上的雪莲,若是只看背影,倒也同其他十五六岁的少女一般单薄、脆弱,似乎用手一捏就碎了。
“姜小姐的东西还拿吗?”裴朔像逗小狗似的语气,似乎觉得好玩。
“不拿了。”她声音冰冷。
裴朔看着她转过身来,目光毫不躲闪地与他对视。她的眼里什么也没有,愤怒、恐惧、疑惑,什么也没有。
“得了圣令吗?”姜玥开口,明明是个问句,她却说得平极了,似乎并不需要任何回答。
这倒是让裴朔意想不到,按理来说她应该吓破胆了才是,竟然如此平静,还能想到是圣上下了令。
“不,是我杀戮瘾犯了,想找几个人来杀一杀。”
说完,裴朔大笑起来,然后清了清嗓子:“骗你的。”
“姜小姐,这是大理寺下的公文。来,我给你挑重要的地方念念。”
裴朔拿出一道文书,展开,念道:“宜长城乌族民女姜氏,私囚朝廷命官,犯上作乱,把持明华边境城池,实乃僭越,必有反心。故,诛之。因姜氏暂缓东疆来犯,故功过相抵,不累及家人。”
“听明白了吗?”裴朔把文书砸到姜玥面前,大喝一声,“将罪民拿下!”
裴朔周围的这些兵,都是从临溪带过来的亲信。他一下令,他们便出枪齐齐对准姜玥,似乎只要她动一下,这些□□就会把她扎个透。
她救下了宜长,蒋理和施淮一个死,一个押送回京,这对这座边陲小城的百姓来说是最好的结局,但对明华朝廷不是。
她打了明华朝廷的脸。
姜玥的手还是抓在门板上,如果可以,她想抓起这块门板,狠狠砸在裴朔身上。
但她不能。
裴朔轻笑一声:“姜小姐,我知道你力大无穷,但你要知道,不累及家人是朝廷对你的恩惠。如果你不知道什么叫谢恩,那你正赶往江南的父母,还有你耍小聪明以为放跑了的那几个小丫鬟,怕是不妙了。”
姜玥垂着头,缓缓松了手。
与此同时,逃离姜宅的素叶和银台正准备跑去找谢文枝求救。
通往谢文枝住处的路要经过闹市,她们下了马车,连摔带跑,浑身狼狈地往谢家跑。
“谢大人,谢大人是好人,一定能救阿玥的。”
邓闸追在两个小姑娘后头,却因为身体原因,没能追上就已双唇泛白。
素叶一晃眼,看到了告示墙上贴的新文书。
诛之。
银台牙齿打颤:“我认识的字不多,素叶,是我看错了吗?”
素叶想说话,却是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
围观群众议论纷纷。
“姜小姐,姜小姐明明是救了我们。”
“没有她,我们哪里能对付了那些东疆人!”
“谁让她自作聪明,赶走了东疆人就算了,把施淮关起来干什么?说起来那会儿的布兵也她调配的吧。她一个平民女子,本就不该把手伸得那么长。”
“你这个畜生,你说的是人话吗!老子今天打死你!”
场面瞬间失控,几波人打得不可开交,瞬间乱作一团。
人群之中,有人捂住了素叶和银台的嘴,没有人注意到她们就这样消失了。
这场群体性地打斗惊动了在周围巡逻的士兵。不过一天时间,宜长城驻军就以换了一波,大小管事、职位,都换成了裴朔的亲信。
领头的士兵一过来,边抽出佩刀,一刀割破了方才为姜玥叫屈的男人的喉管。鲜血喷涌而出,那人痛苦倒地。
“啊!!!”
民众哄叫起来,抱头跑散。而那些士兵并不打算就此打住,他们将人群围住。领头的士兵举起泛着银光的刀刃,指向已经气息断绝,动也不能再动一下的男子尸身,吼道:“此人为姜氏同党,其心可诛。敢问各位可还有觉得姜氏女不该死的!”
已经吓呆,面色苍白,浑身发颤的人群里没有人说话。
领头士兵随手抓起一个,问道:“姜氏女是什么?”
被抓住的女人双腿打颤,烂泥一样瘫软下去,张着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手起刀落间,女人倒地,鲜血蔓延开来,人群中开始有人呕吐。
“再问你们一遍,姜氏女是什么!”
“是反贼!”有人犹豫着说,声音如蚊子般细小、尖锐。
而领头的士兵却似乎被这个回答取悦,仰头大笑起来。
他用刀尖指着说话那人,下令:“他,放。”
“是反贼!是反贼!是反贼!”
这次,群众的声音起伏交替而起,喊声逐渐整耳欲聋。
不远处的小巷子里,被捂住嘴的素叶和银台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她们轻轻摇头,眼神涣散地留下泪来。
等那些士兵走了,陆宇才缓缓放开了手。
“你们两个,不要命了!”他低声。
素叶瘫坐在地上:“怎么会这样,明明早上还好好的,早上还好好的。”
“阿玥怎么会变成反贼呢?”银台抹着眼泪哭起来,“我还以为朝廷会后悔当时不然阿玥当官,会找人叫阿玥去京城呢。”
陆宇走到小巷里提前备好的马车处,示意两人上车。
素叶和银台却是六神无主,不为所动。
“还想活着找机会救你们小姐就赶紧上来!”
马车上,陆宇解释道:“昨日那位裴将军进城,把城里有些名望的大商户都叫了过去,交代说不可以跟姜家来往交易。其中有姜叔叔的老友反对,结果还没走出门就被砍落了头颅。昨日是我家铺子的管事去的,我也是今日一早才知晓。”
“他们还没来得及撤换守城的士兵,我已经打通了今晚的守卫,今晚就送你们出西北城门。如今你们明华是不能待了,必须离开。”
素叶连连摇头:“这样出了宜长城,便是叛国……不行,我不能离开阿玥。”
“你们想死便死了,若是姜玥逃出来,谁来接应?”
军务处地牢。
一座精心打造的空石笼放在最中心,这笼子只有半个人那么高,顶部和底部由两尺厚的石板组成,四面都是一寸粗的铁围栏。
姜玥被一脚踹倒在了地上,裴朔蹲下身去,一把抓住她的长发。
“有个活命的机会,要不要?”